到了快下班的时候,人力资源总监打来电话,说下面的人已经面试过了阿霞的妹妹,人的素质还不错,准备安排到销售部门。唐志波道:“你们安排一下,叫她马上上班。”然后,他打电话给小王,叫他把这个消息转达给父亲。本来他是想去会所亲自告诉父亲这个消息的,可是又怕父亲察觉到自己很重视这件事,所以经过思考,还是叫小王转达算了。
小王在电话里告诉了他一个事情,说父亲派人将小王的老婆孩子接过来了,现在正在路上。
唐志波看了看秘书给他安排的日程,发现晚上除了要参加政府举行的欢迎一个国外代表团的事情以外,还真没有什么大事。这个欢迎仪式估计很快就会结束,于是,他对小王说:“好啊,晚上我过去跟你老婆孩子吃个饭。”
小王煞是感动,连声说:“唐总,你要是忙就算了,他们又不是外人。”
唐志波笑道:“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弟妹来了,怎么也要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啊。”
放下电话,唐志波又安排尹诗双在香港定两套衣服给小王的老婆,而且必须要在宴会结束之前送到,父亲对别人细心的作风自己也得学学。他有个想法,自己今晚一定要在父亲面前说说将小王外放的事情。父亲一直舍不得,但现在该叫小王出去独当一面了。如果小王出去,安排得好,以后会有大用处的。父亲这么多年安排的人不少,对自己都很有用,但是,小王不同,他会更有用。在他面前卖这个面子,他会感谢自己一辈子的。
下午和煦的阳光静静地洒在王建辉和经侦局局长穆长江的身上,他俩坐在一个高尔夫球场边上的茶室里面,一边品着普洱,一边聊着天。王建辉把穆长江安排在公安局这个肥差位置上,其中的含义是不言而喻的。
聊着聊着,穆长江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只纯金的兔子,兔子的眼睛是两块红宝石,底座是黑檀木,边上镶嵌了一圈水头不错的玉石。
“嫂子不是快过生日了吗?这算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吧。”穆长江说。
“这玩意儿可是不便宜,你哪儿来的钱?”王建辉问,眼睛却不离那只小兔子。
穆长江得意地说:“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儿。”
王建辉把小兔子放回穆长江的面前,严肃地说:“你不说清楚这玩意儿的来历,我可不敢拿着。”
穆长江四周看了看,低声道:“这是我在办电信局那个总工程师的案子时抄来的,没登记。”
王建辉低声道:“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
穆长江嘿嘿地笑着说:“那我不是想到嫂子要过生日了吗?再说,那女人家里好东西不少,这类的东西也有几百件,估计她也记不清。”
“你确保没问题?”王建辉又把那只小兔子拿起来,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意思。
穆长江拍着胸脯说:“绝对没问题。”
王建辉仔细地端详着那件东西,似乎很随意地问:“你说,一个电信局的技术负责人就能有这么大的受贿金额?这太不可思议了。”
穆长江冷笑着说:“建辉,你是不知道,光是在设备采购这一项上,她作为总工程师,权力大得你都不敢想象。”
“他们都用什么设备啊?供应商是谁?”王建辉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小兔子。
“大型设备的主要供应商是你那个同学的盛唐公司。”穆长江回答道。
“哦?”王建辉心里忽然一动。
盛唐公司在业务公关问题上大把花钱,王建辉一直有所耳闻,原来他还没怎么在乎,他认为能拿下那些业务是唐志波的能力。可是,现在不同了,唐志波对王建辉是个威胁了,那么盛唐公司在花钱上的问题可就不是个小事了。
王建辉想了想,问:“这事有涉及盛唐公司的人吗?”
穆长江回答道:“现在正在搜集证据,估计最后可能会牵扯一些人。建辉,我今天找你出来也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我怕万一挖深了,会让你的老同学脸上难看。”
王建辉想了想回答道:“长江啊,商业贿赂作为一种潜规则,通过吃回扣、拿提成和佣金等方式长期暗中存在,干扰了公平竞争的市场经济。中央决定把治理商业贿赂作为反腐败工作的重点。我们的经济侦查工作也要坚决执行中央的精神啊!”
穆长江一怔,不知道王建辉的意思是什么,他问了一句:“建辉,你的意思是……”
王建辉接着回答道:“为遏制商业贿赂发展态势,中央近年来举重拳出击,并将其作为反腐倡廉的重中之重来治理,然而由于商业贿赂涉及面广,系统复杂,加之立法局限、执法取证困难等一系列因素,破解这一社会顽症依然任重道远。我觉得,你要把这个案子做一个突破口,深挖下去,通过这个案子总结出经济侦查工作中的一些东西,在其他案件上加以推广。这样,鹏城市公安局在经济侦查工作上就会走在全国前列,那时候,你老穆恐怕还会走在我的前面啊。”
穆长江焉能不明白王建辉话中的意思?他赶紧说:“无论我走到哪一步,怎么会忘了建辉你的提携?”说罢,赶紧给王建辉倒上新茶。
王建辉略微思考一会儿,语重心长地说:“长江,局里目前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袁局的注意力都在抓‘三警’教育。这时候,你必须低调,像小兔子这种事最好以后不要冒这个险,没什么意思,咱总不能自己往枪口上撞是不是?”
穆长江连连点头,说:“知道了,我回去以后跟局里的人强调一下。”
王建辉俯过身子,低声说:“还有啊,电信局这个案子涉及唐志波,他的能量你不是不知道,他跟袁局的关系你也不是不知道。你最好是鬼子进村,打枪的不要,到时候,把案件坐实了,往他面前一端,谅他也说不出什么来。千万不要打不着狐狸惹身臊,那时候,别说往上走,现在的位置能不能坐稳都是一回事,明白吗?”
穆长江听闻王建辉这番话,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赶紧说:“明白。”
王建辉从穆长江的表情上看得出来,对方有些打退堂鼓了,于是就问:“感到压力啦?”
穆长江沉重地点点头,说:“这个案子的水很深啊。”
王建辉淡淡地一笑,说:“长江,这做经济侦查工作,一是要把钱看得非常轻,几百上千万在眼前过都不能动心;二是要能顶住压力,越是标的大的案件牵扯的人就会多,遇到的阻力就会越大。”
穆长江表情严肃地回答道:“建辉,这个道理我懂。”
王建辉拿起面前的茶壶,续上水,给穆长江倒上,然后说:“经济侦查工作当前面临的制约因素很多,而你们经济侦察局自身也存在警力紧张、经费匮乏等问题需要解决。”
看起来王建辉这话说得很随意,但是里面的含义却很多,前面的话是表达对穆长江的理解,而最后一句话则说出了穆长江现在关心的问题:一是人,二是钱。其实,在袁步升还没有到位之前,王建辉已经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本来他是想在自己扶正以后用来收买人心的。现在,袁步升来了,自己更要利用好这几个编制和这些经费了。
果然,王建辉这么一说,穆长江开始牢骚起来了,什么人手不足、经费不足等。王建辉默不作声地听着,不时地点着头,表示理解。直到最后,他才显得很为难地说:“这样吧,我再想办法争取一下,给你争取几个编制,再弄点钱。不过,你别四处嚷嚷,这各处都有难处,到时候闹到局长那里,一切都搞不定了。”
“真的?”穆长江似乎有些意外。
王建辉将面前的茶杯端起来,做了一个干杯的姿势,道:“从现在开始,关于这件事,你闭嘴,不要跟任何一个人说,包括袁局。我帮你慢慢运作。你赶紧弄几个人,能干而且听你话的。我把编制弄到,你就赶紧把他们调进来,要雷厉风行。不然,叫别人听到风声闻到味,你小子连汤都喝不上。”
“明白,明白,这事我一定办好。”穆长江眉开眼笑地喝完手里的茶。有了调动人员的权力,还有了钱,他怎能不心花怒放?
王建辉放下手里的茶杯,又拿起放在桌上的小兔子,仔细地看着,接着说:“东西是个好东西啊,不过,我可提醒你,在新来的局长面前你可别来这一套。他刚来,各项工作还不熟悉,你可别让他知道经侦局的油水在哪儿。要是被他盯上,你可就难过了。先不说他那个‘三警’教育是不是来真的,就是不是真的,他知道这经侦局是咋回事,你的位置还坐得稳吗?”
王建辉说话的语音不高,他知道,穆长江这人是响鼓不用重锤。
果然,穆长江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我明白了,王建辉这是一串钻石项链,是我们在另外一个案子里弄的,都送给嫂子吧。”
王建辉打开盒子,一串夺目的钻石项链静静地躺在天鹅绒的上面,成色极好,绝对不是几十万能买到的。王建辉赶紧把盒子盖上,用手指着穆长江说:“你小子,可真是太大胆了,这样下去早晚出事。”
穆长江赶紧低头认错:“兄弟,我明白了,以后一定注意。”
“注意?你这是胆大妄为。”王建辉黑起脸道。
穆长江赶紧把两件东西推到王建辉面前说:“下次我绝对不敢了。”
王建辉想了想,把那串项链推给穆长江,说:“长江啊,你要知道,我把你安排到这个位置上的重要性。你这样胆大妄为,我真的是有些为你担心啊。”
“叫兄弟替我担心了,我以后一定注意。”穆长江赔着笑脸。
王建辉将那两样东西收起来,脸色又变得严肃起来,说:“长江,我可告诉你,仅此一次。以后你的精力就要放在工作上,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叫我发现,我绝对不饶你,搞不好,我亲自把你送到纪委去。”
穆长江拍着胸脯说:“你放心吧,建辉,我这里,第一,不让那个人把手伸进来;第二,我坚决把精力放在工作上。”
跟穆长江分开以后,王建辉坐上车,发了个信息给云落,问她在哪里。云落很快回复说在家里。王建辉想了想,说起想请她去吃蒙古菜。云落又很快回复问去哪儿,王建辉就发了莲花山下面那家吃蒙古菜的地址给她。
穆长江送了两件礼物给自己,那个小兔子自然要给熊黛娜,因为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可是,那串项链王建辉却想送给云落,原因很简单,熊黛娜的好东西太多了,别的不说,她的爱马仕、Birkin的包儿就有十几个,最贵的有一百一十八万。她的好东西太多了,不能什么都给她。
如果是以前,熊黛娜每月刷二十几万三十几万的卡,王建辉想都不会想,可是自打他发现熊黛娜的心思并不在自己这里的时候,他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挫败感。所以,现在熊黛娜花钱他就觉得有点心疼了,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弄了点钱容易吗?结果却是叫这么一个女人来挥霍自己的胜利果实,真是冤枉啊。
现在,幸亏有了云落。这个女人不仅漂亮,而且还懂事。“我很有职业道德,我是一个高尚的狐狸精。”昨晚云落这句话现在让王建辉想起来还忍不住发笑。
“王局,您笑什么?”司机忽然问。
王建辉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于是赶紧说:“没什么,对了,你把我送到莲花山下面那个吃蒙古菜的地儿,然后你去保养一下车子,过后就直接回家吧,这些天你也够辛苦的了。”
司机问:“吃完饭要我来接您吗?”
王建辉摇摇头道:“不用,吃完饭我叫你嫂子来接我。”
“王局,你真幸福,嫂子不但人漂亮,而且对你那么好,你真是个幸福的男人。”司机本来这是一句恭维话,这在以前,王建辉一定会很幸福地回味半天。但是,今天这句话,却像一根钢针,在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狠狠地划了一道儿。 熊黛娜现在已然成为了他一块心病,一个无法祛除却又时时作痛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