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1896年的清朝,在李鸿章作为大清的代表参加俄国沙皇的加冕典礼后,李鸿章在其回忆录中第一次谈及了朝廷选派他去圣彼得堡的过程。
虽然在同一年的早些时候,他曾在一句话中提到过,朝廷选派出使俄国参加典礼的人已经有了人选:
“朝廷已经选定了王之春作为代表,参加俄国沙皇的加冕典礼。”
虽然李鸿章在日记中对从北京到圣彼得堡的旅程做了大量描述,但在再次踏上大清疆土之前,他都未对选派他自己的事情做任何的评论:
“我又回来了,感到心情十分愉快,对一个老人来说,还是回到自己的家乡最为舒适。至少我认为,年老的人不会迷恋于异域奇景,因为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就要开始准备奔赴经常听说、却知之甚少的黄泉了。”
“我想知道,为什么俄国会要求朝廷派我去?这无疑是巨大的荣誉,我也有为此感到高兴的权利。但王之春也非常值得得到这份荣誉,他还告诉过我,他是多么合适的人选。就在这时候,俄国政府传来消息,说我的前往会让他们更加高兴。这对王之春来说是很大的打击,太后对此也感到不是很高兴,但我听说,从最开始我就是朝廷选定的人。”
“俄国人很长时间以来都想给我一个印象,那就是我在他们那里的声誉非常高。也许他们的确是这样想的。但他们做这一切也可能有其自己的目的。并且我敢肯定他们另有居心。但我可以告诉他们,大清帝国的利益高于一切,如果我在一些事件中赞同俄国,我之所以会那样做是因为我相信大清会成为最终的受益方。在过去这些年里,我一直在努力让俄国认识到,不能让日本将朝鲜从我大清手中夺走,但最近俄国的立场变了。沙皇别指望仅仅用荣誉或特权奉承我,就可以在我这里有所收获。”
“加冕典礼的确十分壮观。听别人说我才是典礼上引人注目的中心人物。甚至沙皇自己都跟我说我比他更加引人瞩目。但我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西方的阿谀奉承,难道我看不出来美丽的沙皇皇后才是典礼上真正的焦点吗?”
“当她亲切地和我交谈,微笑着向我举杯时,我相信那是对我的最好赞美,我将记住那一刻。当我后来和太后以及她身边的侍女们谈及俄国沙皇皇后的美貌时,她们都说她一定和我带回来的在俄国宫廷照片上的人一样可爱。”
“太后问了我很多关于俄国朝廷的不好应对的问题,我尽最大努力机智应答。太后想知道沙皇皇后是不是一个掌握国家权力的人物,在她的身边有没有很多太监伺候。但我回答说,沙皇皇后自己持家,甚至还自己给孩子喂奶,而且俄国人根本不知太监为何物。”
“太后说她希望我了解俄国皇后是如何保持生育能力的。但我告诉她俄国皇后年纪根本不大,差不多只有我年纪的一半,并且她是一个十分细心的人。”
“我并没有任何要冒犯太后的意思,但她告诉我她晚些时候再问我有关俄国的事情,她现在要和奴婢们聊天了。太后用这种方式告诉我,此次会面结束了。”
“腊月21日。——我接到消息,说我因违反宫廷礼仪,被没收了一年的俸禄。罚款是件小事,但我想知道我是在什么方面冒犯到了太后。”
“腊月21日。——晚些时候。宫里来的信使刚到,他带来了圣旨的复件,宣布赐予我‘御赐双龙宝星勋章’。复件上说,圣旨的原件是由太后老佛爷亲手书写。这使我不禁认为,对太后个人来说,我违反宫廷礼仪的事并无大碍,但出于官方的考虑,她还是处罚了我三万七千两白银。”
“‘御赐双龙宝星勋章’!在启程去俄国圣彼得堡之前我就期待得到这个勋章,现在我真的万分欣喜。”
“如果我不是一个普通的人,我就完全可以认为自己是皇室家族的一员,因为朝廷只把这枚勋章赏给那些有满族皇室血统的人,非同寻常的情况除外。也许太后将它赏赐给我,是让我以后不能再在她面前冒犯她,因为佩戴着这枚勋章,我就有了免跪的特权。但我会一直留心宫廷礼仪,尊重那些比我位高权重的人,正如我期待得到那些无法与我平起平坐的人的尊重一样。”
几天后,李鸿章这样写道:
“我相信说谎者不管是在哪个阶层都是最可恶的人。在我的朋友们为我庆祝给我寄来长长的祝贺信和许多礼物的时候,我的一些敌人却四处造谣,说太后老佛爷赐给我勋章只是为了取悦俄国,而我被罚一年俸禄的事实充分证明,我在礼节方面深深地触怒了朝廷。我的秘书告诉我,许多非常普通的人想办法找到他,问他我是不是真的告诉太后,如果我们的公主们效仿俄国皇后,也会生出更多而且更好的孩子。谎言!恶毒无耻的谎言!任何一个有点脑子的人都应该知道,即使是我有那个胆子,我也不会和太后或任何皇室女眷说这样的话。我对朝廷内务毫无兴趣,任何人管好自己的家务事就足够了。”
“不管是传播一些关于我的谣言,还是篡改我说过的一些话,这些都没有什么大不了。我一点都不在乎,因为这四十年来,我一直被迫去听这类事情。但如果是那些卑微无知的人听到了这样的话,还听说我被处罚没收一年的俸禄,他们会真的相信我说过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并且由于相信我真的说过,他们会认为这些话都是真的。然后就会出现更多完全不必要的丑闻和闲谈。但我绝对没有说过一句让人家小瞧宫中女眷的话。我确实称赞了俄国皇后,但没有贬低任何人。”
这位‘钦差头等大臣’在出使圣彼得堡时,在日记中提到了其他的事情:
“朝廷极力主张让我返回大清时取道君士坦丁堡和苏伊士运河,但我不能同意这个计划。既然我已经长途跋涉了这么远的距离,我想接下来去德国和法国,然后去英国和美国。我想亲眼看一看这些伟大的国家,除此之外,那里还有公务等着我去处理。我在这里时就有人告诉我,我在英国不会受到很热情的接待。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肯定不会在那里伤害我,我也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损害。如果他们冷冰冰的忽视我,我也不需要逗留,因为前面的路还很长,富有的旅行者会对这种势力小国不屑一顾。”
“今天晚上我将要参加沙皇举办的另一个宴会,我希望这次不要像昨晚一样持续到那么晚。他们的确为我特意准备了菜肴,但吃起来味道都不像家里的味道,也不及与我随行的厨师做出来的味道好。不过,我带来了上好的茶叶,送给沙皇和皇后,我的厨师会教他们怎么泡茶。”
在离开俄国,动身前往德国首都前不久,这位大使写道:
“星期一我们将离开俄国首都,前往德国。他们告诉我,如果是骑马从这里到西部边境要走好几个时辰,而如果我们往南走的话比这还要远三倍。往北走的话,俄国的疆土延伸到了地球的最北端,在几个月内,我们能看见的都是群山和冰湖。”
“我曾一次又一次的研究世界地图,我肯定知道俄国是一个地域广阔的帝国,但只有真正的旅行才能让我完全体会到这个国家有多广阔和厚实。这里有广阔的平原、巍峨的群山,但这之间没有海洋。我禁不住要想,这个国家是不是比大英帝国更加广阔和厚实。因为,英国的岛屿和属地稀稀拉拉的分散着,就像一个大仓院里的散养家禽。从这个方面来看,大清和俄国非常相似,但让人难过的是我们的国家还没有学会如何团结一致抵御外敌。这就是大清和俄国的不同之处。世界上有很多国家赞成骚扰大清,但却没有任何国家会搅扰俄国。如果俄国不想干涉大清的内政,那我们之间就可以结成强大的联盟。”
“星期天晚上。今天下午所有的人都去教堂做礼拜,礼拜的时间很长,到了最终可以见到沙皇的时候,我已经十分疲乏了。莫尼夫是一位家庭医生,俄国政府将他安排到我们的派对上服务。他给我打了一针,还给了我一大瓶白酒,结果当我们到达城堡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年轻小伙一样。我告诉沙皇陛下,长时间的礼拜和缭绕的熏香,都几乎要让我生病了。听到我这一席话,他开怀大笑,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他说我是这里看起来最健康的那一个。”
“陛下您什么时候去访问大清呢?”我问他。
“他再次笑了,然后说,也许什么时候他会安排他的皇后去遥远的东方,去见见慈禧太后以及她宫中的那些女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