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非在情愿之中
法官一字一顿的音调回彻在整个法庭,每一字一句,都是有关迹部家所做的罪行。末了,法官问了一句:“还有谁要补充的?”
攸匿举起了手。
观众台下,喧哗一片。大家都注视着她,眸子里满是好奇。这个女孩子,不是他的女儿吗?
法官轻一点头,示意攸匿可以直说。
于是,她站起来,目光里写满了冷清。神情带着倦怠与松懈,有种独特的慵懒。
“我不是他的女儿。”攸匿站起来,清了清嗓子,扫视般的目光掠过在座的每一个人。
的确,她是想看看大家知道这件事后什么反应,而迹部夫妇知道她说出来的时候,又是怎样的诧异。
今天,她看到了,迹部夫妇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一脸的不可思议,片刻过后,眼神里,是无尽的哀求。
呵哀求。当初我的父母也这样看过你们,你们同情了吗?你们有放过他们吗?最后的下场呢?还不是被你们一手算计,被你们亲手推入了深渊!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把手上的资料递给法官,然后站在前面,抬高下巴,严肃地对着全世界宣布:“我,凙井犹孽,不是他们的女儿!我真正的父母是,当年被他们夺取公司股份、被他们赶尽杀绝的凙井家族!”
那一刻,她的眼中不再是慵懒,而是无所畏惧与满满的讽刺。
爸,妈,你们的女儿,终于给你们复仇了呢她在心里用这样的语言来自我安慰着,低着头走出了法院。脸上的表情被紫灰色的头发所挡住,一切都被匿藏……
一如五年前刚进迹部家那样。
迹部哥哥,再见了呐你我以后,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又是一个陌生的早晨。
攸匿,或许现在应该叫她犹孽。正懒懒散散的躺在天尧为她准备的公主床上,耀眼的金色从厚厚的窗帘后透了出来,令人缭乱。
昨天晚上又是五年以来相同的梦境,可再也没有人会陪着自己睡了,明明有点洁癖、自己睡衣被弄很脏了却还是可以一点都不责怪她的人,再也没有了。
迹部……哥哥呐还记得,七岁那年“那个……”迹部景吾打破了这份寂静,“既然名字不好,那就换吧。叫攸匿怎么样?取的是谐音词,这样你适应起来也比较方便。”
她朝他甜甜一笑,露出了皓齿,用孩子特有的童音喊了一句:“哥哥”
是呐。明明自己当时很喜欢这个哥哥,这个从头到脚华丽就是代名词的哥哥。可自己还不是弃他而去,记得当时自己,还是在他的说服下来的迹部家呢凙井犹孽……迹部攸匿……那现在的自己又该叫什么?依田攸匿?还是依田犹孽?
她累了,真的好累好累。
没有人看到,在她出法院大厅的那一刹那,她的世界整个防御线都倒塌了,泪水接连的翻涌出来。
哭什么呢?为什么要哭呢?
“没关系,犹孽。你做的很好,这样已经足够了。”天尧只是这个样子安慰着,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
她现在,已经是凙井犹孽了……呐?
可是,还有一件事情未回到过去。
龙马。
橘色的琉璃灯在绘梨衣尤旎的上空缓缓的旋转着,韵漾出淡淡的温馨。
她一身米黄色的波点裙,带着许些暗黄的棕色长发被束起,斜刘海的下方戴着半透明的黑框眼镜,没有镜片,纯粹做装饰,显得样子很成熟。后面,一双和由奈一样的冰银蓝色杏眸,刻画得整张脸,又迷人了几分。
就算只有十五岁,这样子的装扮在咖啡厅里还是格外的招人耳目。
她就是由奈的姐姐,绘梨衣尤旎。
看到少女按约定前来时,她的嘴角划出一模精致的弧度:“请坐。犹孽。”
犹孽?
又是不适应的摇摇头:“还是叫我攸匿吧”不知为什么,对这两个字总有一种莫名的偏爱,大抵是因为这么久了,自己也习惯了吧。
尤旎的脸上,是善解人意的笑容:“那好,攸匿。我想你已经猜到我找你来这里的目的了。”
攸匿挑了挑眉:“何以见得?”
“我想你包里所装的,是一份关于冰帝股份的合同吧。”
真不愧是名侦探。她不出声,目光渐渐地被赞赏所填满。
“我希望你可以帮帮小景。”见她不说话,尤旎直接的打开话题。
小景?好亲昵的称呼。她的眉轻蹙起来,“你们是什么关系?”
“其实你不必防备,”尤旎抿了一口焦糖玛奇朵,“我喜欢他,他还不知道。”
攸匿也略低着头,淡然无声的露出个笑,“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帮的。毕竟,他是我哥。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对么,尤旎姐。”
尤旎从包中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她看:“你要的资料,我已经帮你查到了。你的父亲,现在应该在中国江苏那里。其实迹部家的人对他也不算太差,替他准备了一栋房子,留下了三十万人民币给他。但据邻居们所说,房子里好像经常没有人存在。”
她的心,被揪紧。
“难道就没有更详细的情况了吗?”
尤旎摇摇头:“我在中国的人手不多,具体的、还得你自己去那里一探究竟。”
半响,无言。
待尤旎杯中的焦糖玛奇朵快见底时,攸匿终于说了一句话:“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嘶哑,带着过去不忍的回忆。
就算是这样,该有的礼貌,她还是不会忘的。
那是自己一生下来,妈妈就严格教导过的东西。
尤旎没有说话,只是站起来,用手抚了抚她的后背,然后离开。
她和她是性格相似的,尤旎知道,现在她要的,是一个人足够安静的思考。
攸匿,我希望你能明白,太坚强是软弱,太颓唐是折磨。
迹部家最大的一间别墅前,聚满了各色各样的人物。
有法院的检察官、银行的贷款人员、相关的房地产商……当然,迹部本人也在那里,默默的观看着,像是对过去生活的一种悼念。
悼念又有什么用呢?只不过是日后回想起来,给自己的记忆增加一种负担罢了。
攸匿站在不远处,很想过去和迹部说一句话。
地上,有奇怪的情绪绊住了她的脚步,并恶狠狠地警告她,如果再往前踏进一步,就会让她消失,冤魂灰飞烟灭。
消失多好啊这样就没有人会恨她了呢。
她在心里低低的笑着,双肩不自然的抖起来。
就算是这样,还是懦弱的不敢迈出步子,不敢对着迹部问候道:“哥,你最经过得还好么?”
她只能招手叫来司机,涩涩的吞一口唾沫,告诉司机、把冰帝的股份合同转交给迹部景吾。此外,还有两栋房子的转明书。
那两栋房子是生日那天和迹部要的,当时的索要,就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
因为房子的记载在她的名下,她与迹部家无关,法院没有没收。
为什么她的生命中、会发生这一切呢?
为什么同龄的孩子可以窝在父母的怀里撒娇、而她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然后倔强的别过脸去语气故作生硬道:“我才不会在乎那些。”
对呐她才不会在乎那些,因为自始自终、都没有得到过。那种情感,是叫做渴望。
有时候她也会沉思,自己来到这世上是为了什么,又能得到什么。
结果在冥冥之中就注定了,她只是个复仇的傀儡。
哥,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肯定可以将迹部家族重新起来,冰帝的股权我买了交到你的手上,就算是那五年我对你的感谢。干巴爹哦下课,入江美子和龙马总是一起来又一起走,天知道他们一起去干了什么。
每当这个时候,由奈总是撇撇嘴,然后转身去看攸匿的表情。
可是,看不到。
攸匿总是趴在桌子上,把头埋进自己的双臂间,只看得见她闭起来假寐的眼,就连她是否流泪也不从得知。
她是在故作坚强?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