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文史哲学术功底而言,曾宪楷可谓三者兼而有之。如她在《宋儒理学与佛道二家之关系》一文中,明确主张“祛其所短,保其所长”,认为“明乎此则其关系可知已。”自古以来,学界就儒、道、佛三者之间的关系如何处理的问题,存在着不同学派之间的门户之争,谁都想占据主导地位,成为封建统治者所利用的重要思想工具。直至清末民初乃至于二十世纪四十年代,这一状况在学界还是存在的。曾宪楷提出的学术调和、相互渗透,各取所长的观点,是建立在文化具有传承性、延续性和互补性这一辩证哲理之上的。从而,她指出即使是长期被封建统治者视为主流学派之一的宋明理学,尽管发展了孔孟儒学(礼学),并在这个基础上形成为“新兴之学术”派别,但是它也没有离开对传统的继承。“新者之兴,必资于旧”,这是人类社会包括学术界的一条不可逆转的规律。应当说,曾氏这一观点至今仍具启发借鉴意义。又如,她在《读〈艺文志·诸子略〉》一文中,对诸子百家、三教九流之学做了透彻的分析考察,丰富并发展了《宋儒理学与佛道二家之关系》一文中的学术思想。曾宪楷指出:“抉天地之奥,析万物之理,推其所长,皆有所用也。”不管是自然界还是人类社会,不管是专家学者、英雄豪杰,还是平民百姓,都各有优长劣短;正因为各有长短优劣,才有和谐统一的可能;正因为各有差别异左,才有融洽同一的可能。具体就学术研究而言,尽管有“道”与“术”的区别,但“九流之判以道不以术”,即是说九流并非登不了大雅之堂,它们的作用主要不体现在技能多寡,而主要反映在思想学说的高低。因为,“道也者,学之旨也;术也者,学之用也。”进而,她指出:“因道以立术,因术明道,道与术相因相成者也。”在这里,作者将“道”与“术”作为矛盾的对立统一体加以看待,强调两者不可分离的重要性和必然性。这一观点,显然是有很高学术价值的。再如,曾宪楷在《文说》一文中,更是系统而有学理性地对曾国藩指出的“作文不宜说理、文道并重、因时适变”这一学术观点加以了继承和发展。她在该文中首先指出:“文者志之所之也。情动于中,而形于言;理隐于心,而显于文。”这就是说,作文应当做到有感而发,应重视思想的阐发,不要在讲究华丽词藻的同时闭着眼睛大谈特谈空洞的道理。进而,她强调说:“文章为不朽的盛事,矫然特立,万古恒新。”为什么会“万古恒新”呢?原因在于“因时而迁”。正因为这样,“文之为用至广,动人至深”。一篇文辞优美,内容丰富,启迪人的心灵作用至大的文章,就能千古不朽,永世流传。最后,曾宪楷对抒情和载道之作的优长劣短进行了分析:“然抒情之作,或文尚于质。载道之文,每理胜其辞。”如果能将这两者之优长结合起来,做到“情与气偕,辞共体并,鸣黄钟之声,耀朱监之采,丽辞喻其真,精言追其极,使如芙蕖出水,曼妙天然”的话,就可以发挥“尽文之能事矣”盂。
从上述可见,不管是在作诗作文的技巧和基本功方面,还是在作诗作文的思想内容的体现方面,不管是对学术流派的了解和把握方面,还是在对学术观点的评判和取舍方面,曾宪楷均具有深厚的学识功底。这一功底的得来,既是曾氏家学传统影响使然,更是她本人刻苦钻研、深刻思考的结果。
她的作品做到了通俗中见专深,平淡中见高雅,且富有爱国情怀。
即使因笔者未及系统收集到曾宪楷有关史学专着和论文等第一手资料,但从赵世荣《女杰之乡——荷叶纪事》一书转述的曾宪楷几种专着文字来看,都明显反映出作者那种强烈而深厚的爱国家、爱民族的现实主义情怀。这就是说,曾宪楷利用历史学这一具有特殊社会教育功效的工具,在启发、激励人们觉悟和斗志方面发挥了作用。
在作为《七七卢沟桥》一书重要章节的《国人抗战的情绪》一文中,曾宪楷以其优美的文笔、深刻的哲理阐述了中华民族抗击日本帝国侵略的高昂1955年袁周富生(后左)、周耀曾(后右)摄于上海曾宝菡(前后)博士家中,婴儿为周耀曾之子吴兴旺(现居英国)。此照采自《曾国藩研究导报曳。
爱国主义精神,在《义勇军进行曲》和《松花江上》两首歌曲的激励下得以弘扬的历史过程,既是对中国人民不畏强暴、团结一致御敌精神的赞扬,又是对年轻一代进行爱国主义教育的一篇文史结合且思想内涵丰富的范文。她说:“这些歌曲却正代表了千千万万沦陷区全体人民的哀呼!国民的情绪,已从歌词中表现出来,洋溢到全国各地。”正因为在这些歌词的激励下,中国人民在民族情感被激发出来的同时,又把目光放在对政府行为的评判和促进之上,利用“游行示威,发表宣言”的方式,“促起政府采取更坚决的行动。”这本身就是对革命歌曲与历史事件之间关系进行总结梳理的一种史学研究方式,虽然不是一篇专深的学术论文,但却体现出曾宪楷用历史的眼光、文学的语言研究革命歌曲发展史、爱国主义精神积聚弘扬历史的有益尝试。
曾宪楷还写作出版过《七七卢沟烽火》这一通俗性的历史普及小册子,由上海大成出版公司1948年刊行。该书分《九一八以后日本的企图》《热河长城战役》《试探的外交攻势》《华北的危机》《绥远战役》《国人抗战的情绪》《政府坚忍的支持》《卢沟桥的事变》《我国政府的表示》《平津沦陷》《走上战争的路》十一个章节,分别就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历史渊源,中国人民和中国政府全面抗日的演变发展过程,进行了脉络清晰、通俗易懂的叙述和独到的分析,以此警醒后人不应忘记国耻,应弘扬抗战精神,为中华民族的繁荣兴旺、独立自强而多做贡献。
除此之外,曾宪楷凭借其深厚的文史学功底,编写了历史剧本《王昭君》,尽管因种种原因未排练上演,但其才华和历史责任感、使命感也能从一个侧面体现出来。
八“我治人身”的骨科专家曾宝菡
她自幼接受系统的新式教育,成为曾氏后裔中第个女医学博士,立志做“我治人身”的医生。
女,曾纪鸿的孙女。父亲曾广钟以正一品荫生特用为同知,曾在杭州、余姚等地做官多年,大约在1911年间辞官居家,直至1923年间去世。
由于曾宝菡的父亲退出政界后成为一名虔诚的基督教徒,对于西方新思想、新观念易于接受,从而令曾宝菡有机会接受新式学校教育,为她后来从事自然科学方面的工作提供了有利条件。1905年,年仅九岁的曾宝菡与堂姐曾宝荪等进入上海西门务本女校读书。此时,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思想因中国同盟会的成立而在各地开始广泛传播,江浙一带由于光复会在此前已经宣告成立,蔡元培、陶成章、秋瑾等革命志士在上海、杭州等地或是宣传民主革命思想,或是组织武装起义。民主革命风潮击荡着社会各个阶层,尤其是知识分子阶层,务本学校师生也不例外。据《曾宝荪回忆录》载:“我在晏摩氏女校时间不久,次年便与大姐、四妹渊宝菡,七叔次女入上海西门务本女学校,在这里我还有表妹李懿康及湖南同学几人。其中最佼佼的是张默君——那时她名叫张昭汉——她比我高了好几班,……她灌输我的革命排满思想不曾少,务本学校的规模与课程,比晏摩氏强得多。”曾宝荪在这里提到的张默君,即湘乡名士张通典的女儿,早年加入同盟会,与秋瑾、赵声等开展江浙国地区革命活动。辛亥革命时,力促江苏巡抚程德全反正,继与上海义军联合,J藩促成南京反正。1930年任国民政府考试院考试委员,1947年9月被推选为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会常务委员,1949年去台湾,1965年病故。曾宝荪受其革家命影响固不待言,即使是尚处少女时代的曾宝菡,置身于革命风潮迅速发展族的上海,其思想言行自然也受到熏陶激励。1909年,曾宝菡在父亲的支持下,天与堂姐曾宝荪考入杭州冯氏高等女学校。这个女子专门学校是英国圣公会为纪念冯马利亚而创建的,除国文、算学、中国历史外,其他课程都用英文讲授。“曾宝菡在冯氏女校学习英文、音乐、图画、国文、历史各科,成绩均名列前茅。”大约在1912年,曾宝菡以优异成绩考入杭州广济医学院。她之所以选择了医学专业,在于她认识到,救国救民族的途径多种多样,堂姐以“治人心”即以教育救国救民为职志,而她则决心悬壶救世以救人为重任,即用“我治人身”来实现自己积极入世的目的。五年后,曾宝菡毕业于杭州广济医学院,并获得医学博士学位。
她精通骨科业务,为许多病人及其家庭解除了痛苦,受到人们交口称誉曰她信奉基督教,成为曾氏家族后裔众多独身女性中的一员。
曾宝菡自博士毕业至去世前这半个多世纪的行医生涯中,刻苦钻研骨科业务,并曾先后到英、法、美、瑞士和德国做过访问学者,医术不断提高。她不仅医术精湛,而且医德高尚,对病人充满爱心。譬如,在上海枫林骨科医院工作时,为保住张知本先生儿子的手臂,她不用开刀把病人的骨痨病治愈。又如,国民党军政要人熊式辉因从飞机上跌下背骨受到严重损伤,各大医院均下结论为不治之症。然而,曾宝菡凭借其高超的医术和对病人的一片爱心,硬是把熊式辉的“不治之症”治好了。
可能是因父亲曾广钟和堂姐曾宝荪都信奉西方基督教的缘故,曾宝菡也成为了一位虔诚的基督教徒。饶有趣味的是,不仅曾宝菡本人行医,而且其姐曾宝荷的养女周富生在曾宝菡的影响下也当了医生,入了基督教。也许是信奉基督教使人把家庭观念、天伦之乐看得淡薄的原因,曾宝菡终身未婚。在姐姐曾宝荷去世后,她把养女周富生作为自己的女儿抚养成人。周富生受其影响,也是终身未婚,收了一个养女叫周力,现在加拿大从事幼教工作。
据胡卫平在《曾氏后裔回乡散记》一文中统计,曾宝菡的父亲曾广钧后代是医务世家。除曾宝菡是骨科专家外,长子曾昭权第五子曾宪文毕业于北京协和医学院,曾任洛阳第三人民医院内科主任医生。曾宪文之女曾利亦是该院副主任医生。曾宝荷因幼年患软骨症,成了龟胸驼背的残疾人,但她身残志不残,协同妹妹将养女培养成为一名医务工作者,其亲生女儿亦担任过湖南省人民医院总护士长。曾宝荷的外孙于湖南中医学院毕业后,留学英国并从事中医工作;外孙女吴爱玲,则在中南大学医务室工作。这一特殊的文化现象,可能与曾国藩希望子孙后代洗雪平生三耻之一,对西方自然科学的高度重视存在一定联系,也可能与曾纪鸿作为有造诣却英年早逝的数学科学家的家学影响多少存在因果关系。值得指出的是,曾宝菡不仅是曾氏后裔中第一位女性医学博士,而且医术高超,医德高尚。凭此,曾国藩和曾纪鸿等曾氏先辈们应当引以为自豪矣。
曾纪泽(1839-1890年),字劼刚,号梦目詹,曾国藩长子。1870年由二品荫生补户部员外郎。1877年父忧服除,袭侯爵。次年任出使驻英、法大臣,补太常寺少卿。1879年转大理寺少卿。次年兼充驻俄大臣,主持与沙俄谈判改订崇厚擅订之《里瓦几亚条约》。经反复据理力争,于1881年2月24日签订中俄《伊犁条约》,收回伊犁和特克斯河地区。1883年中法战争爆发后,“与法人辩争,始终不挠,又疏备御六策”。1884年升兵部右侍郎,与英国议定洋药税厘并征条约。1885年归国后帮办海军事务,旋为兵部左侍郎,命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1887年着《中国先睡后醒论》,主张“强兵”优先于“富国”。有《曾纪泽遗集》由岳麓书社1983年印行。
曾纪鸿(1848-1881年),字栗诚,曾国藩次子。1870年顺天乡试挑取誊录特赏举人,一体会试兵部武选司郎中。自幼承庭训,对西方近代科学产生了浓厚兴趣。着有《圜率考真》《对数详解》《栗布演草》《宏贲斋经解诗文钞》等。
曾纪静(1841-?年),字孟衡,曾国藩长女。她与丈夫袁榆生感情不和,久而忧郁成疾,终身未及生育,晚景凄凉。
曾纪耀(1843-1881年),字仲坤,曾国藩次女。夫家经济困窘,但她牢记父训,多方筹划家务以尽妇道,且与家人和睦相处,虽未生育,但深得两个嫂子信任,继养了她们的两个女儿,其次女后来成为民国要人朱启钤的第一夫人。1878年,曾纪耀随其夫陈松生居法国巴黎及英国伦敦达三年之久。1881年病逝于巴黎。
曾纪琛渊1844-1912年),字凤如,曾国藩第三女。她的丈夫罗允吉性情暴躁固执,婆母悍厉刻薄,但她在父亲的训诫之下百般忍耐。丈夫中年病亡后,她主持家政,与罗允吉续娶的两位夫人关系处理融洽,日以教育儿孙为乐。
曾纪纯渊1846-1881年),曾国藩第四女。她的丈夫英年早逝,她结婚三年就成了寡妇,婆母对她又很不近人情,从而她只有含辛茹苦抚育两个幼子,身心均受挫磨,久之积忧成疾,三十五岁时病亡。
曾纪芬(1852-1935年),晚号崇德老人,曾国藩满女。她在兄弟姊妹七人中,不仅年寿最高,而且命运比她的四个姐姐都要好。丈夫和儿子均是清末民初着名的民族资本家。三女婿张其煌系清光绪年间进士,辛亥革命前任职于湖南零陵、芷江等地,民国初年曾任湖南军政府军事厅长,后入吴佩孚幕府,不久阵亡。五女婿瞿宣颖系晚清重臣瞿鸿机之子。曾纪芬晚年撰有《廉俭救国说》一文,极其倡导清廉俭朴之风,社会影响较大。并撰有《崇德老人自订年谱》,为学者研究曾国藩等人的思想言行提供了一定的有利条件。
贺氏(1840-1857年),曾纪泽的元配夫人,系清代着名经世学者贺长龄的侧室夫人所生,与曾纪泽结婚一年后因难产而死,年仅十八岁。
刘氏(1841-1903年),曾纪泽的继配夫人,系湘军重要将领、曾国藩好友刘蓉的女儿,生子女各三人。
郭筠(1847-1935年),曾纪鸿的夫人,系曾国藩好友郭沛霖之女。她既是清末民初一位颇有影响的女诗人,又是一位具有新思想的内当家,其子孙辈受她的管教和影响颇多、颇深。着有《艺芳馆诗集》行世。生育有三子一女。
袁榆生,字秉桢,湖南湘潭县人。曾国藩长女婿。其父袁漱六,是曾国藩的进士同年,当过太守之类的官。袁榆生是一位典型的花花公子,与曾纪静的感情不和,且不听岳父大人的多方教导,生活极不检点,人品也不好,被曾国藩宣布与之断交,不认翁婿名分。
陈松生(1844-1884年),字远济,湖南茶陵县人。曾国藩次女婿。他的父亲陈源兖是曾国藩的进士同年、至交好友。在他出生一个月后,其母病逝,由曾国藩雇请奶妈,留他在曾家生活了几年。他的父亲于1853年战死疆场之后,家境更加困窘,但在岳父的督教和妻子的支持之下颇能奋发用功,才识颇佳。1878年,他以驻英二等参赞的职务随曾纪泽出使西洋,颇能实心任事,但因积劳成疾,于1884年7月病逝于英国伦敦。
罗允吉(1846-1888年),字兆升,湖南双峰县人。曾国藩第三女婿。其父罗泽南是湘军早期重要将领,曾国藩的至交好友,1856年战死于武昌。他与曾纪琛成婚后,受到曾国藩的悉心教导,但因从小娇生惯养,无心举业,作为不大。
郭依永(1845-1869年),字刚基,一名立篪,湖南湘阴县人。曾国藩第四女婿。其父郭嵩焘是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位驻外大使,也是曾国藩的至交好友。郭依永自幼聪明好学,尤擅长诗文之作,深得曾国藩器重,可惜早死。
聂缉槩(1855-1911年),字仲芳,湖南衡山县东乡(今属衡东县)人。曾国藩满女婿。其父聂亦峰是咸丰年间进士,做过知府、补用道员之类的官。聂缉槩曾任苏松太道、安徽巡抚、浙江巡抚等职,又是晚清着名资本家。他是曾国藩诸女婿中最有出息的一个人。
曾广铨(1871-1930年),字靖彝,号敬怡,曾纪泽抚子,曾纪鸿第四子。他在七岁时随曾纪泽夫妇到欧洲生活了七年之久,初步接触到西方文化。1904年,以二品衔钦差出使韩国大臣,两年后返国,担任过福建兴泉永兵备道、云南迤西兵备道等职。平生擅长译学,精通英、法、德及满文。
曾广铭,曾纪泽第二子,幼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