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季陶,名传贤,号天仇。早年留学日本,参加同盟会。辛亥革命后在上海做投机买卖。五四运动时期,为维护国民党三民主义学说,他曾经涉猎、研究并介绍过社会主义思想和劳工运动,在严密的科学理论和无可辩驳的事实面前,他也承认阶级斗争的不可避免,称赞过马克思主义阶级斗争学说的科学性。但是,很快他就在工农大众的革命浪潮中退缩了,转而反对阶级斗争,反对工农革命运动,反对共产党和国民党合作,进行国民革命。国民党一大后,他要求加入国民党的共产党员取消共产党籍,“做成一纯粹之国民党”,遭到拒绝。失望之余,于1924年6月辞去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宣传部长及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等职。1925年,戴季陶随侍孙中山北上。在北京,戴向孙陈述其研究三民主义学说心得,认为三民主义的哲学基础只能是孔孟伦理思想,为孙中山首肯。孙中山晚年确有向中国传统文化靠拢的趋势,他更乐意别人将其学说视为中华民族特有的产物。孙中山逝世后,他一方面说服一些人脱离革命,参加右派营垒,沈玄庐就是其中著名者;一方面著书立说,标榜宗奉“纯正的三民主义”,从理论上歪曲和取消孙中山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反对阶级斗争和国共合作。1925年5月,他在国民党三中全会起草宣言,极力主张确定国民党的“最高领导原则”,即以他所歪曲的三民主义作为国民革命的中心思想。五卅运动后,革命统一战线中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争夺领导权的斗争,日益激烈起来。6~7月间,戴季陶先后写成《孙文主义之哲学的基础》、《国民革命与中国国民党》两本小册子,提出一套反共理论,对中国共产党和马克思主义学说,对革命统一战线和国民革命进行全面的攻击。戴季陶主义是以反对阶级斗争为核心,以阶级调和为理论基础。其特点是:借孙中山的口号(如“大贫小贫”论),否认中国有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区别;借口国民革命是联合各阶级的革命,不能开展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的斗争;标榜自己拥护工农利益,要对他们施以“仁爱”。戴季陶用儒家的“仁爱”学说解释孙中山的思想,反对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斗争学说。攻击共产党进行阶级斗争,是“争得一个唯物史观,打破了一个国民革命”。他反对阶级斗争,实际上正是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进行阶级斗争的烟幕。戴季陶提出必须以他所解释的三民主义即戴季陶主义作为统一战线“共信”的基础,对于互相间没有“共信”的共产党人,要用“排拒性”“独占性”加以排斥。或者是共产党员“脱离一切党派,作单纯的国民党员”;或者是把共产党从国民党中排斥出去。戴季陶的谬论以“中正”面目出现,说三民主义是“温和中庸”、“和平中正”的主义;它既反对布尔什维主义,又反对法西斯主义,即所谓“举起你的左手打倒帝国主义,举起你的右手打倒共产党”,而其实是要共产党员放弃马克思主义,做一个真正的三民主义者。新右派戴季陶与老右派不同,以为要取代北洋军阀尚需苏俄和中共支持,目前只是要限制和削弱中共力量,以掌控革命领导权。
戴季陶主义的出笼和广泛传播,是国民党新右派势力抬头的标志;是为蒋介石反共篡权作舆论准备的。
瞿秋白洞察到戴季陶主义的本质及其严重性,在中共中央的一次会议上指出,戴季陶主义是国民党新右派反共反工农的旗帜,是资产阶级同无产阶级争夺革命领导权的思想武器,因此,必须粉碎戴季陶主义。8月,瞿秋白写了《中国国民革命与戴季陶主义》。随后,又陆续写成《义和团运动之意义与五卅运动之前途》、《五卅运动中之国民革命与阶级斗争》、《国民革命与阶级斗争》、《国民革命运动中之阶级分化——国民党右派与国家主义派之分析》等文章,从政治、思想、组织上揭露和批判了戴季陶主义。
瞿秋白反复研究戴季陶的谬论,了解右派活动材料,收集各方面的反映,然后构思。写作时,“他全神贯注在工作中,周围的任何动静都不闻不问。思考成熟以后,就动起笔来,衬着复写纸一口气写下去,一写就是两份,写得很整齐清楚,就像是重新抄过的一样。他那驳斥戴季陶主义的小册子——《中国国民革命与戴季陶主义》,就在一天夜里写成了。”
瞿秋白驳斥了戴季陶要求无产阶级在统一战线中放弃阶级斗争的谬论,保卫了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斗争学说。他指出,共产党不但不否认民族斗争,而且认为当前的民族斗争非常需要;但是承认民族斗争,并不能否认阶级斗争。“中国工人阶级参加国民革命运动,必然要以阶级斗争的理论做指导;工人阶级切身的经验知道不能靠‘诱发资本家仁爱性能’的戴季陶主义和‘劝告日本人回东方来’的戴季陶策略,来得到自己的权利和日本的让步,而要用阶级斗争的方法。他们知道所谓民族解放运动是要得大多数中国人民独立自由的权利;这样的运动方针,方能使胜利之后确有真正的民族国家的独立和自由”。工人阶级在国民革命中所提出的阶级的和民族的政治经济要求和口号,“能够结合一般被压迫的革命的各阶级,督促着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向帝国主义者奋斗;因此,国民革命的联合战线能够建立起来,持续下去。”这个联合战线的真正的中心思想是建立在“各阶级对内对外的共同利益上”。所谓“纯正的三民主义者”,专以反对阶级斗争为宗旨,抛开大多数工农民众利益而说什么国家民族利益,“实际上便是资产阶级蒙蔽愚弄农工阶级的政策”。其“危险在于他们要使劳工群众跟着资产阶级妥协,丧失自己的阶级觉悟,抛弃自己的阶级斗争——因而始终破坏了此种解放运动”,“实际上是帮助一般帝国主义走狗——军阀工贼的。”
对于戴季陶所谓仁爱的说教,瞿秋白尖锐地指出它完全是欺骗工农群众的,其目的“是要暗示农工民众停止自己的斗争,听凭上等阶级的恩命和指使,简单些说,便是上等阶级要利用农工群众的力量来达他们的目的,却不准农工群众自己有阶级的觉悟”。“戴季陶虽然理论上反对阶级斗争,主张资本家的仁慈主义,然而他在实践方面——发行那《国民革命与中国国民党》的小册子,自己就实行思想上的阶级斗争,不过是资产阶级压迫无产阶级的一种斗争罢了”。
瞿秋白指出,戴季陶提出的所谓团体的“排拒性”谬论,不过是资产阶级排拒无产阶级,国民党右派排拒共产党人的理论根据。“戴季陶的思想及主张,完全是要把国民党变成纯粹资产阶级的政党。”“戴季陶的主张,根本上还是要C.P.完全退出国民党,根本上要消灭C.P.,消灭无产阶级的政党。”但无产阶级的政党——共产党在国民革命中,是绝对不可少的。他说;“正因为中国国民革命之中夹杂着资产阶级成分,资产阶级的本性,必然要半途抛弃革命,而投降帝国主义,正因为在联合战线的国民革命中,资产阶级无时不想摧残遏抑无产阶级的利益和要求(五卅运动里商会等资产阶级的妥协,国民党里戴季陶等的反对阶级斗争,便是最切实的证据),所以无产阶级当然要有自己的政党。”
瞿秋白批驳了戴季陶所谓共产主义“不能实现,不适于中国”的谬论,他说:“中国国民革命的斗争,以无产阶级的斗争领导中国一切被压迫民众的解放运动,是最合于中国社会所需要的,同时也是合于世界社会所需要的革命政纲,就是行向共产主义的第一步。这是最现实的改造中国及世界社会的主义;这是解放中国的唯一的道路,也就是消灭世界的资本主义、消灭阶级及其斗争的唯一的道路。”这是可以实现的理想,而非空想。“戴季陶要以所谓中国的哲学思想为基础,要用所谓仁慈主义诱发资本家的‘仁爱’性能,如此便想消弭阶级斗争,使世界人类进于大同,这才真是空想呢!”
对于戴季陶反动理论的实质,瞿秋白概括地指出:“戴季陶主义的运动:理论上是所谓建立纯粹三民主义的中心思想,实际上是反对左派,反对阶级斗争,反对C.P.的跨党,甚至于反对C.P.的存在”。“这种运动不仅是在思想上摧残工人的阶级斗争,实在还是削弱国民革命主力军的工人阶级,因此亦就是削弱中国的国民革命运动。”他告诫中国革命者:“中国国民革命运动能发展,只有两条路:一、注重工农阶级的阶级斗争,以无产阶级引导一切革命阶级前进;二、侧重资产阶级的利益,讲‘中庸’‘调和’‘统一’而反对阶级斗争,其结果是为买办阶级的力量所利用,完全到右派及帝国主义一方面去。对于戴季陶,知识阶级,小资产阶级,甚至于真正之民族的资产阶级,都只有一个出路,就是在这两条路中挑选一条:或者革命,或者反动。”
陈独秀、彭述之、毛泽东、肖楚女、恽代英等都参加了对戴季陶主义的批判。但是在革命领导权问题上,彭述之有不可容忍的错误(例如,彭述之关于无产阶级“天然”领导权的观点)。中国共产党人对戴季陶主义的批判,取得很大的胜利。通过这一场斗争,广泛宣传了马克思主义关于阶级斗争的学说,保卫了共产党关于国共合作和国民革命的方针。北京、广州、汉口等地群众焚毁戴季陶的两本小册子达几万册。在中共强势话语攻势下,国民党人纷纷与戴季陶划清界限。假左派汪精卫指责戴季陶反对工农的错误。新右派蒋介石批评戴季陶反对国共合作就是反对先总理孙中山,应群起而攻之。戴季陶孤立了。戴季陶及其同伙,在共产党人的反击下,“一半是忍泪吞声,一半是委曲求全”,不得不暂时有所收敛。1926年1月,国民党二大决议中警告戴季陶:“未得中央执行委员会许可,即以个人名义发布《国民革命与中国国民党》一书,以致发生不良影响,惹起党内纠纷……为反动分子利用成为破坏本党之工具……应由大会予以恳切之训令,促其猛省,不可再误。”可是,国民党二大对右派的反击很不彻底,仍然选举戴季陶等为中央执行委员,养痈遗患,使他继续危害革命。
这一时期,瞿秋白还同国家主义派曾琦、左舜生、李璜以及梁启超、胡适、张君劢等各派理论的代表人物进行了坚决的斗争,特别是批判了他们反对阶级斗争、反对国民革命、反对三大政策、反对国共合作、反对共产主义学说等等谬论。1926年1月,瞿秋白写《国民革命运动中之阶级分化》一文,指出中国革命急剧深入发展之时,阶级分化是不可免的,形形色色的反革命派别及其理论上的代表人物便是阶级分化的产物。他们所说的“共产主义不适宜于中国”,目的就是反对共产党的政策,反对国民革命,企图从理论上来寻找消灭共产党,实行资产阶级专政的借口。瞿秋白坚定乐观地指出:“国民党右派和国家主义派的兴起……正足以证明中国革命进展急速”,阶级的分化,会更加“巩固无产阶级的政治领导……巩固一般平民阶级的革命联合战线”。他满怀信心地宣告:“人类历史的演进,最终的目的地,必然是共产主义”。
20世纪20年代的中国社会,处于空前的革命高潮中。它向人们展现了一幅异常雄伟壮观的历史画卷。风驰电掣、迅猛快捷的攻击和退守,波谲云诡、错综复杂的分化和组合,要求年轻的中国共产党,担负起在中国这个无产阶级世界革命的东方战线上指示道路、领导革命的伟大任务。在这个神圣使命的大纛之下,中国共产党集合了一大批意气风发、才华横溢的青年干部,如毛泽东、周恩来、彭湃、蔡和森、张太雷、邓中夏、恽代英、肖楚女、罗亦农、陈延年、李立三、刘少奇、向警予,等等。他们犹如璀璨的群星,光华夺目,放射异彩。瞿秋白正是这绚丽群星中的一颗。他以自己的思想理论和革命实践奠定了他作为中国共产党的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卓越的无产阶级革命家的历史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