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炮声传到南阳街头,还是黑漆漆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城市在炮火中寒风下瑟缩着,只身南阳寻夫的曹三姑,躲在一处屋檐下,身体与炮声共鸣着。
忽地,两个人影“嗖”地闪过,曹三姑大张嘴巴,挪动身子换了个地方,谁知人影又嗖地闪回来,其中一只脚,踩在她的脚上。“啊!”曹三姑来不及喊出声,一把尖刀“嗖”地扎进她胸脯,听着鲜血汩汩地流动的声音,头歪在地上。“乒乒”两枪,一个人倒在奔跑的途中,另一个人歪在曹三姑的胸脯上。
姜宗仁跑过来,喊道:“快,看看什么身份?”四五个人跟着跑过来,警戒着。旺旺走过去,打开手电筒,一番仔细过后,惊喜地:“日本奸细,真的日本奸细……”
“注意,搜查,不要漏掉一个!”姜宗仁命令道,“是!”众人搜索着。
曹三姑感觉刀扎进胸脯的力量,动动身体,使出吃奶力气,蹬出一脚。压在身上的日本奸细,在外力作用下,踉跄下,抬脚就跑。
“站着!”江宗仁大喊一声。冥冥中,曹三姑不忘勾一下脚,日本奸细“噗通”摔出去,“刷”地被摁着,呜呜啦啦地叫。
一队员发现了曹三姑,喊:“老乡,老乡,你怎么了?”
“快快,快送医院!”姜宗仁话音里,曹三姑感觉自己被软绵绵背起,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夜黑漆漆阴沉沉的。街灯晃动着修长的人影,静如坟丘的街道,显得更加恐怖峥嵘。姜宗仁等押着日本奸细小心翼翼地走。忽然,四周射来电灯的光芒,黑夜忽如白昼。姜宗仁等人迅速后撤,背后,也是一片点光柱。
“不好,被人包馅了!”姜宗仁喊道,话音未落,队员们迅速占据有利地位。
“姜宗仁,别来无恙呀?”国民党军统外围组织,河南省保安司令部宛西特派组(军统行动组)组长刘寿山,站在对面二层楼上,马鞭拍着手笑道。
“刘组长,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呀!”姜宗仁知道躲不过,笑呵呵站出来。
“这话真让你说对了,偌大个南阳城,地挖三尺,都找不到你的影子……”刘寿山略带凄惨地:“仁兄的隐身术,在南阳地面上,还是第一流的……”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细腰?”姜宗仁一边打着哈哈,一边观察着退路:“如若不是抓日本奸细,兄弟我肯定潜的很深很深……”
“日本奸细,日本奸细是你想抓就抓的?”刘寿山笑道:“姜队长,兄弟知道你的胆量与智谋,念在同仁份上,咱们坐下来,谈谈、喝喝、叙叙……”
“刘组长好雅兴呀!”姜宗仁边说边观察着地形:“早想和你谈谈了,可我抓条梅虫,等审完日本奸细再说吧。”
“姜队长,你真会开玩笑!”刘寿山边说边示意周围人员包抄:“你知道,我向来对日本人不感兴趣,潜伏我身边窃取情报的日本奸细,他只会偷你的东西……”
“刘组长,我的东西,也是你的呀!”姜宗仁边说边使眼色:“时值国家危难之际,我们应捐弃前嫌……”
说话间,旺旺跃上墙头,却随着“乒”地一声枪响,旺旺血乎淋啦摔在地上。“姜队长,你还是老老实实放下武器,四周都是我的人……”刘寿山笑着。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放下武器!”姜宗仁抬起手中的枪扔在黑暗里,示意队员们把武器放在地上,眨眼工夫,军统人员握枪走过来。姜宗仁手指突围的方向,掏颗手雷,一磕,扔出去。
轰隆声中,四周枪声一片,姜宗仁等就地拾枪,人却筛子样倒在血泊里。刘寿山挥挥手,军统走过去,逐个逐个搜搜摸摸。
“小样儿,跟我玩横的!”刘寿山走过来踢踢姜宗仁:“跟我玩横的,还是嫩姜一块呢……”
“报告主任,共党还真抓了个日军奸细!”一队员走过来:“其胳膊上有明显的梅花标志……”
“南阳城铜墙铁壁,哪来的奸细!”刘寿山啪地一马鞭甩过去:“就是有,也是土八路共产党和日本人勾搭成奸……”
新的一天来到了,鲁山前线我军阵地瞭望哨内,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日军的活动,太阳旗时隐时现。
中国士兵三三两两躺在地上晒太阳,哨兵挥手喊道:“大家都过来看看,日本阵地忙着呢!”
“你没看爷爷忙着呢!小日本,棉袄缝里的虱子,正逮着呢!”一老兵懒洋洋地说:“人瘦虱肥,虱子都练成了疙瘩。”老兵捉住虱,放在身边一块平面石上,然后用大拇指甲盖挤虱。虱血把指甲盖染得黑红黑红,黑血散发出腥臊臭味。
“小日本也是虱,也真难揍!”另一老兵摆着擂台:“虱模虫样的国家,硬是撑了七年!”
“你知道啥,打蛇捏七寸,咱光揪尾巴!”一老兵笑嘻嘻的:“一搂火,咱就溜,溜来溜去,都溜成兵油子了”
“对,耗着,看看到底是虱吃人,还是人吃虱!”老兵哈哈笑起来。一群兵在阵地上耍牌,写着汉奸、王八、鬼子的纸条沾满嘴巴。忽然,一处刚刚修好的阵地,塌了,埋着了瞌睡兵张慌张,笑得汉奸、王八、鬼子遍地爬。
“鬼子来了,准备战斗!”老兵张慌张慌忙从土里钻出来,嗖地跃起,伏在壕沟里。对面“啪啪”就是几枪,张慌张这才愣过神来,赶忙退回来。
瞭望哨里,电话响起来,哨兵:“报告长官,鬼子的冷枪,是是!”
“妈妈的,谁修的阵地,鬼子没来,就自己塌了!”张慌张骂着走过来,踢踢几个耍牌的:“别他妈妈的,汉奸、王八、鬼子惬意当,拿几把铁锹,修修补补……”
“补什么呀,老兵!”新兵不满地:“鬼子真要上来了,咱还不是打两枪就……”
“你说什么?看你,都整的什么豆腐渣!”张慌张恼了,上来狠踢几脚:“有你这样子整事的,日本人来了,牙会笑掉的!”
“吵什么吵?撤防了,撤防了……”长官从另一处坚固的阵地里探出头来。
“妈妈的,真没假说!”张慌张拿起枪,嘟噜着:“****命苦,就是替小日本,到处挖战壕的!”
远方的枪声仍旧响个不停。整个南阳城,从一片不眠声中醒来。在姜宗仁等人的坟头前,许子和等人脱帽肃立着。
“白河,这个仇,真的不报了?”大家涌过来。
“同志们,烈士的鲜血不会白流的,只是,眼下,大敌当前,我们要把仇恨埋在心里,记在小日本头上!”
“白河,我忍不下呀!”许子和吼道。
“大局为重!”唐白河看着大家,沉重地说:“宗仁离开了,我心里好受呀!我也想拿起刀枪为他们报仇,可民族大义……同志们,民族大义!”
众人咬牙一声不吭。
“同志们,很快,我们就要分手了,留下来继续战斗的同志们,要学会好好保护自己!”唐白河拍着许子和的肩膀:“子和,大战在即,到前线组织群众抗战,是共产党人义不容辞的责任,留在南阳的同志,就交给你了!”
许子和点头。
“同志们,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胜利后,南阳见!”黄白河抱拳。
许子和挥手,十多个年轻人走过来。
“白河,你可要珍重呀!这几个年轻人,都是我自卫队里最能干的,你就带着他们,到前线历练历练吧!”
“怕么?”唐白河看着大家。
“不怕!”年轻人异口同声。
“好,你们一个个都是雪中送炭!”唐白河招呼着大家:“来,同志们,我们就要上前线了,此去是生是死,已经无关紧要了!就让我们跟生养我们的父母,生养我们的这片土地,辞别吧!”
众人跪下。
“恨不抗日死;不做亡国生;热血洒疆土,桑梓埋忠骨……”吼声如雷,裹挟着楚风汉韵,轰隆隆划过宛西宛北大地。
“兵马未动,难民先行”,大批难民们从北边涌过来。“熊瞎子”从南边走回来。难民们看着“熊瞎子”背上一排血红的大字:“老子不抗日,老子专杀刘顾三!”纷纷摇头。一种失望的气氛慢慢弥漫着。
“刘顾三把老娘逼上汉奸路!”方秀芝眼里透露着冰冷冷的光,冰凉凉地唱着。
南阳卧龙岗上李军泗、李炳之泪流面,悲愤地站在岳飞手书的《出师表》前,沉思不语。李军泗擦擦眼睛,在碑文边沿写了个“精忠报国”,李炳之写了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出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巾!”许子和走过来。
“你怎么回来了?”李军泗问道。
“宗仁不能白白牺牲,我是来请求为之复仇的……”许子和开门见山。“子和,你的心情我是理解的!”李炳之拍着许子和肩膀:“你放心,宗仁的血,不会白流的!”
“我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许子和泪流满面。
“子和,你我的心,都是痛的”李炳之语重心长地:“但目前,还不是兄弟相煎的时候……”
“为什么呀,为什么受伤的都是我们!”许子和跺脚吼道。
“因为我们是共产党人!”李军泗走过来:“我们守的是大义,要经受着疼……”
“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李炳之走过来。
“我们是不是有点儿懦弱呀?”许子和哭着。
“不!”李炳之看着远天,一群孤雁从天际飞来,自豪地:“忍辱负重,这恰恰是,我们共产党人的刚毅与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