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楷在林佳玲的陪同下第一次踏入经信银行的大门,进入豪华的会客厅。由于经信银行的特别交待,所有参与这个项目的人员都跟在陈明楷后面走进这个豪华的会议室。林佳玲以前从来没有进入这个地方,会客厅的中间是红彤彤的地毯,从正对面有两把大椅子分别向左右侧燕翅般延展出了两排椅子,但是个头和豪华程度都不如中间的两个大椅子,很像梁山一百零八将的排座方式。看样子,经信银行还是给了陈明楷这个中国区总经理足够的面子。
林佳玲在国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安排座位的方式,坐在座位上研究着这种格局,这样明显便于两位坐在主座的领导交谈,越排在末尾的人离对方的距离越来越远,必须大声喊着才能让别人听清楚,因此最后的人几乎已经被剥夺了说话的权力,只有听的份儿。林佳玲不得不佩服中国特色,这样巧妙地突出了领导,级别越低的人的话语权越小。西方人难以接受这样的方式,因为他们觉得人人生而平等,每个人都有言论自由的权力,因此座位的安排也体现出了平等,因此西方喜欢采用圆桌会议,中国人则喜欢这种梁山聚义厅的方式,从一开始就剥夺了普通人的发言机会。
刘丰带着一溜银行官员鱼贯而入,互相寒暄之后在自己的位置上自动排开,林佳玲看见陈刚就坐在最尾巴的位置,向自己点着头招呼。陈明楷自然而然地坐在主位,林佳玲坐在他的身边,周锐已经不是总监,因此坐在林佳玲旁边的另一侧,其他人级别更低,纷纷找到与自己相称的位置坐下,方威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溜到最后和陈刚面对面坐着,两人挤眉弄眼笑呵呵互相看着。
林佳玲主动站起来,依次向刘丰介绍自己的成员。刘丰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方威,这就是他要求捷科全体人员参加的目的,他想再摸摸他的底细。他的目光随着林佳玲的介绍打量着每个人,陈明楷是他第一个注意的对象,他明亮鉴人的额头,眼睛隐藏在黑框眼镜之下,却掩饰不住炯炯的光芒,有这么亮的额头的人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直到最后,林佳玲才说出坐在角落中方威的名字:“方威,捷科公司客户经理。”
刘丰突然笑着说:“方威,加入捷科几年了?”
方威没想到刘丰其他人不问,而是直接询问排在末尾的自己,站起来说道:“两年前加入公司,最近刚刚调到北京工作。”
刘丰知道此时不是和方威多谈的时间,心中奇怪方威这么重要的角色为什么会坐在最后,是不是他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他似乎确实有这样的资格,刘丰只能这样判断。他心中琢磨了一下,很快开始发言:“感谢捷科公司参加我们这次招标,捷科是世界级的有实力的大公司,对我们帮助很大,无论招标结果如何,我们都愿意与捷科进行进一步的交流和合作。”
陈明楷听到刘丰的话,弯了一下腰表示感谢,客气说道:“很高兴经信银行要邀请捷科参加这次招标,通过这次合作,我们一定尽力提供最领先的技术和方案,帮助经信银行建立世界一流的客户关系系统。”
两位决策者继续客套几句,其他人没有插言的机会。刘丰看到时机已到,将目光锁定在陈明楷眼睛上问道:“这个项目进行到现在,想必你们对情况已经有了清晰的了解和判断,下一步计划你们有什么打算呢?”
陈明楷等刘丰说完停顿一下,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们仔细研究了方案,现在主要的问题出在两个系统连接口上,我们建议采用这种的折中方案暂时解决,当以后数据量增大后,我们可以再采取新的方案解决。”
林佳玲心里大惊,不知道陈明楷说的新方案是什么,看着陈明楷默不做声。崔国瑞在吃惊的同时也感到惊喜,如果这样倒是可以解决眼前的局面,立即问道:“您说的新方案是指什么呢?”
陈明楷看着崔国瑞说道:“这个项目意义重大,因此我们愿意调集工程师重新开发接口程序,以便与惠康的系统连接。当然这也需要对方的配合。”
林佳玲听到陈明楷的方案,心中更加不安,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他什么时候与美国的研究开发团队谈过这件事呢?崔国瑞也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反问陈明楷:“这样有把握吗?”
陈明楷正要回答,却看见刘丰摆摆手说道:“要相信人家吗,捷科是世界性的大公司,怎么可能胡乱承诺呢?你们可以继续深入研究一下陈总的提议,写到协议里面。此外,既然问题解决了,我们就应该尽快的按照计划推进这个项目,我看签约仪式和时间就不要变了,按照原来的安排,就在周日进行吧。”
“好啊,我们尽快确认合同的细节,尽快将这个系统建设起来。”陈明楷听到这句话,心中还是兴奋地跳了一下。经历了这么多波折,这个订单终于落实了,季度的目标也可以超额完成了。
刘丰和陈明楷相谈甚欢,后来将话题引到高尔夫上,发现两人居然都是这这项运动的爱好者,陈明楷立即提出在适当的时间,两人上场一次。在解决问题之后,这场会谈变得那么愉快和轻松。崔国瑞和林佳玲都心中却存有疑惑,互相看着,但却无法打破两位领导的谈兴。会面结束离开会客厅的时候,崔国瑞故意走在林佳玲旁边,小声问道:“你们有把握吗?”,林佳玲轻轻摇摇头。
刘丰却非常隆重和亲切地与每个捷科的成员握手告别,林佳玲心中奇怪,今天的会议怎么这么隆重啊?刘丰握手的目的却是为了方威,当到了方威面前的时候,刘丰明知故问地笑着说:“你就是方威啊?”
方威点点头说:“是啊。”
刘丰从兜里掏出一包香烟,对着方威晃晃,也不管他是否吸烟就说道:“烟瘾上来了,陪我吸支烟吧。转身向其他人说:”你们再聊聊吧“
方威面前就是就要东窗事发的刘国峰的贪官父亲,如果赵颖真的在下周嫁给刘国峰,一辈子的幸福就掉到火坑里去了,他看着刘丰更加下定决心不惜代价将她解救出来。他心中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行动正义无比,脚步却跟着刘丰走出会议来到吸烟室。吸烟室内本来有几个烟民正在喷云吐雾,看见行长进来,立即打个招呼就退了出来。
林佳玲看见刘丰叫走方威陪他吸烟,想起周锐说方威做通了刘丰的工作,心中相信起来,不由得佩服方威隐藏消息的功夫。她转身刚好看见陈明楷也诧异地看着两人走开。其他人看见行长离开,就在会议室中聊起来等待。
方威不吸烟,看着刘丰用打火机点了香烟,深吸一口轻轻吐出。刘丰开口问道:“你和银监会的老吕很熟吗?”
方威摇摇头说:“不熟,只见过三次。”
刘丰心中奇怪,如果没有过硬的关系,吕传国为什么会个自己打电话呢,觉得方威的关系应该在银监会的更高级别,问道:“你跟银监会很熟。”
方威又摇摇头说:“不熟啊,我就去过一次银监会,而且只认识吕传国。”
刘丰疑惑地心中琢磨,眼前这个小伙子真是看不出深浅,但是吕传国确实帮他打了电话,而且发了文件,可是他又不承认在银监会的关系,这是怎么回事呢?刘丰现在每天都在琢磨这个问题,好判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这样才可能找到儿子出国的消息是从哪里泄漏的。刘丰开口问道:“可是老吕很帮你忙啊,他上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你就在他旁边吧?”
方威故弄玄虚地说:“我是和他没什么关系,是其他人让他打的。”
刘丰终于明白方威做通了更高层面的关系,吕传国只是负责打这个电话,这才可以解释第二个传真。刘丰试探着说:“是谁啊?这么大的面子。”
方威为难地说:“这个请刘行长谅解,确实不方便说啊,总之面子很大”
刘丰心中恼怒,却不敢得罪方威,顺势说道:“级别有多高呢?”
方威掰着指头说:“比我高五级,比吕传国三级,比您高一级。”
刘丰不明白方威的意思:“比我高五级,这是什么意思啊?”
方威笑着说:“您看,我是一个老百姓。比老百姓高一级的是乡长,行政级别是科级;再高一级的是县处级,就是吕传国这个级别;然后是厅局级,也叫是地市级,您比我高四级,是省部级,您想想如果比省部级再高一级是什么?您想想也就明白了,中国也没有几个人是这个级别了。”
刘丰吓了一跳,方威在他眼中的形象已经不是一个不起眼的销售人员了,现在社会真是卧虎藏龙啊。他掐灭烟头,推开大门侧身伸手请方威:“您先请。”
方威却不着急,笑着问道:“听说你儿子要结婚了,是吗?”
刘丰狐疑地看着方威,不知道他怎么会问道此事,回答道:“是啊,你认识我儿子?”
方威笑着说:“那到不认识,但是能不能给我一张婚礼的请柬呢?”
刘丰更加奇怪:“你要请柬做什么呢?”
方威依然故作神秘地说:“当然是参加婚礼了。”
刘丰实在不明白方威的用意,却不能逼迫对方说出原因,只好点头答应:“行,我立即就将请柬寄给你,婚礼就在下周。”
方威笑着说声谢谢,看着刘丰帮自己拉开办公室的门,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崔芸看得眼睛都直了。刘丰接着破例地将捷科的众人送进电梯,大家都看出这是方威的面子,碍于电梯里有不少经信银行的员工,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出了电梯,崔芸看四下没有外人立即拉住方威问道:“你真有面子啊,刘行长眼里只有你啊,我本来还不相信是你说服了刘丰,现在我是真信了。”
林佳玲也跟了过来说:“是啊,刘丰对你简直是毕恭毕敬啊。你怎么从来没有说过你和刘丰之间的事情啊?要知道你有这样的背景,人家也不需要天天为这个订单担心了。”
方威看见魏岩也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看着他笑呵呵说道:“天机不可泄漏啊,隔墙有耳啊。”
魏岩听见这句话,知道他在说自己,只好转身去追陈明楷,崔芸看见他走远立即问道:“你和刘丰在吸烟的时候都聊了些什么啊?”
方威看着陈明楷和魏岩的背影说道:“没说正事儿,就是闲聊。刘行长请我参加他儿子的婚礼。”
崔芸眼睛瞪圆问道:“你和刘丰是什么关系啊?他儿子结婚都请你啊?不过,我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方威好奇地问道:“你越来越佩服我什么啊?”
崔芸看见林佳玲正在一边笑呵呵地看着自己,就侧身将林佳玲拉入谈话圈问道:“佳玲,你知道我佩服什么吗?”
林佳玲想了一下说道:“让我猜猜啊,我很佩服这家伙的保密工作,将我们全部都瞒住了。刚开始我还有些生气,但是我现在想通了,现在竞争这么激烈,而且我们这个圈子这么小,如果将消息泄漏出去,就会前功尽弃。今天看了刘行长的表现,我更加觉得方威是深不可测了。”
周锐听说方威要请柬,知道他的目的为了搅黄婚礼,因此在旁边铁青脸沉默不语,回到办公室立即将方威拉到楼下的咖啡厅,坐下之后顾不得点咖啡立即问道:“你为什么要婚礼请柬?你真的要去参加吗?”
方威没有做声只是点头。
周锐一把拉住方威胳膊说道:“你去参加婚礼做什么呢?”
方威低头喝着咖啡慢慢说道:“我拼着公布刘国峰出国读书的真相,也要搅黄他们的婚礼。”
周锐还是不解:“你公布有什么用啊?你要想清楚啊,你大闹婚礼就捅了马蜂窝了,你非被保安抓走不可。你想想,你自己会有什么结果?人家不是照样结婚吗?”
方威看着周锐说道:“我会立即通知吕传国的,中纪委和银监会为了不走漏消息,肯定要采取行动拘捕刘丰,婚礼就办不成了,赵颖和刘国峰还走得成?”
周锐依然摇头:“你这样是两败俱伤,即使赵颖暂时不结婚,你就能得到她吗?”
方威点点头同意:“谁没有感情呢?你不是也千方百计地劝骆伽出国吗?我们俩彼此彼此,你别劝我了。我眼前只有两条路,一是眼睁睁地看着赵颖嫁给刘国峰,还有一个就是捅这个马蜂窝。后者至少可以将局面彻底打乱,将事情拖下来,我还有一丝机会。我劝你赶快让骆伽在婚礼前出国吧,这个马蜂窝一捅就天下大乱,谁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