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兵败
哥舒翰镇守潼关,他知道手下兵马虽多,但战斗不及叛军的十分之一。当年他与安禄山同为边地的节度使,深知安禄山军事力量之深浅虚实。安禄山曾蓄养胡人壮士近万,号称“曳落河”,骁勇异常,手下兵马,俱为弓马娴熟的军士,不可轻敌。因此他到任以后,仍旧执前任的方针,固守不出,只是每日让士兵加固城墙,凭险而守。由于他的当面之敌叛军崔乾佑部兵力不多,所以一时间倒也相安无事,两家相峙不下。为了让唐玄宗放心,每天傍晚哥舒翰都令手下士卒在烽火台上点一把“平安火”一座座烽火台燃成一线,长安人一见就知潼关尚在唐军手中,因此也就可以放心睡觉了。
但是唐玄宗曾经是个励精图治的皇帝,老年虽然糊涂,骄傲之心尚在,他可不满足于平安二字就完了,他要尽快扫平叛军,好让他安享晚年之福。加上宰相杨国忠凭借妹子杨贵妃的裙带作威作福,早引起朝野上下的不满,当哥舒翰一到潼关之时,大将王思礼就建议他回京杀掉杨国忠。哥舒翰怕担上叛乱之名而未敢动,但两人已势同水火。
杨国忠先是让唐玄宗备兵万人于灞上,防备哥舒翰,继而迎合玄宗之意,怂恿玄宗催促哥翰出击。哥舒翰反复派人向玄宗说明情况,阐述宜守不宜攻的道理,唐玄宗听了将信将疑,可杨国忠又加油说,潼关当面的叛军不足万人,且多为老弱之卒,此时应该乘势杀出关去,进军洛阳。不然等叛军集中兵力来犯,再想进攻就难了。
本来让玄宗急于求胜,见杨国忠如此说,就问他是哪里来的情报,杨国忠说这是兵部派的情报人员传来的消息,绝对可靠。玄宗一听,信以为真,遂派宦官催哥舒翰火速进兵。哥舒翰再三恳求,要他暂缓些日子。可是杨国忠认为哥舒翰推三阻四,贪生怕死,耗费军资,夸张敌势,灭我士气,很可能别有居心,若再不出兵,就该如封、高二将一样,夺其军权就地处置。
唐玄宗此时也起了疑心,一个接一个地派太监去催哥舒翰出战,口气越来越严厉。哥舒翰实在顶不住了,不得已率军出击,行前捶胸大哭,知道可能会一去不返。
当时,河东节度使李光弼率军出蟛陉,克复常山城,击败史思明部,接着朔方节度使郭子信率大军与他光弼会师,大败史思明,切断了洛阳与叛国老巢范阳的联系。而河北地区颜呆卿虽然战死,颜真卿仍坚持战斗,势力日见其强,在河北的叛军已经没有多少地盘了。而河南地区睢阳太守许运坚守睢阳,张巡坚守雍丘,挡住叛军南下的兵锋,各地义军峰起云涌,安禄山龟缩于洛阳一带,进退两难,人心慌慌。安禄山将他的谋士高尚、严庄找来骂道:
“你们教我造反,说是万全。现在过去好几个月了,西进不了潼关,南下不去睢阳,北路又断,唐兵各路会合,我只有汴、郑几州,万全在哪里?”
安禄山这时已经开始打算放弃洛阳,逃回范阳,眼看一场大叛乱就要被扑灭了。可是愚蠢而自负的唐玄宗与杨国忠,不知兵而强言兵,非让潼关守军出战,使那些市井无赖之徒去战那些武艺高强、彪悍勇壮的叛军,无异是拿鸡蛋去碰石头。
公元756年7月,哥舒翰被人扶在车上,拖着病身子率二十万大军出潼关,击叛军。
叛军将领崔乾佑闻知唐军欲攻,乃屯兵灵宝,从洛阳调来数千精兵,再加上自己的部下,共有兵马近二万,均为战斗力极强的精兵。
从潼关到灵宝要通过一条狭隘的道,叛军事先在隘道两旁埋伏了少量人马,备下大量滚木擂石。当潼关大军乱七八糟,仨一伙俩一堆地涌入隘道,向灵宝进发时,前面的畏缩不前,后面的又涌进隘道,前后挤成一团,叛军蓄锐已久,铁骑冲出,唐军尽为市井之徒,一冲即溃,大队人马堆在隘道里,后面的要进,前面的又要退,叛军乘势将滚木擂石砸下,唐军死伤累藉,自相践踏。哥舒翰忙命人阻拦,却导致自相残杀,好容易逃出隘道的唐军士兵阄把潼关城外三条70多米宽,3米多深的壕沟填平,还有些人跳入黄河,游向黄河上的运粮船,以致船超载而沉没,淹死极多,浮尸满河。总而言之,二十万大军一触即溃,并没费叛军多少力气,哥舒翰逃回潼关,检点兵将只剩下八千人。手下的蕃将将哥舒翰捆在马上,下关投降,就这样,潼关落人叛军之手,“平安火”终于熄灭。
唐玄宗闻知潼关失守,带着杨贵妃、杨国忠及太子李亨,由几千禁军护卫,仓皇西逃,跑经马嵬坡,禁军杀死扬国忠,逼杨贵妃自尽,唐玄宗孤身逃入四川。唐朝的两京尽入叛军之手,眼看到手的胜利告吹了。安史之乱又绵延了十几年,唐朝由盛转衰,从此走了日薄西山的下坡路。
简 评
本来,唐朝开元天宝盛世,数代人不闻兵戈之事,各郡武库连朽弓锈刀也没有几件,精兵强将俱在边关。安禄山一反,兵势之强,连其他边将也不敌十分之一,何况由内地市井之徒组织的军队,这些军士毫无纪律,贪生怕死,又没有作战技术和经验,据险而守,尚可应付,偏要让他们出战,岂不是自取其败?
当时,稍具军事常识的将领都认为不应出战,封常清、高仙芝如此,哥舒翰也如此,其他的将领,也没有人会建议潼关出击。本来,潼关守军坚守不出,各地义军进行袭扰,再加上郭子义,李光弼两路正规军的压力,困守洛阳一带的叛军待师老兵疲,自然就会瓦解,可唐玄宗年老昏愦,杨国忠本是无赖纨绔,二人即不知兵,却偏要瞎指挥,结果把胜利送给了本来已经一筹莫展的安禄山。
当然,潼关守将哥舒翰也是糊涂,明知一出战必败,为何将二十万大军全数压上?哪怕留下一半人马守关,另一半出击应付一下朝廷,大局也不会靡烂如此。
亲征原为炫耀乡里--明与蒙古土木堡之战
明朝中叶,蒙古瓦剌部崛起,其疆域西起中亚,东抵朝鲜,北接亚伯利亚南端,南邻明朝边塞,每当秋高马肥,就兴兵南下袭扰。
明朝自明成祖未棣以后,对蒙古的防御一直处于消极被动的局面。到朱棣的孙子朱祁镇这辈,更是不成样子,只知以优厚的物质利益安抚其躁动之心。几乎类似于北宋对辽之“岁贡”。瓦剌每年派来“贡使”以极等价的贸易来攫取明朝的金帛物质,原来规定每年“贡使”不得超过五十人,后来竟增至二千人,而且一年数至,明朝穷于应付,供给不暇,稍有疏忽,就会引起战争。
而明朝内部,也出现了统治危机。自朱棣以后,明太祖朱元璋最痛恨的太监擅权又故态复萌。特别是九岁的明英宗朱祁镇登基以来,太监的势力陡然上升,其核心人物就是王振。
祸起萧墙
王振本是蔚州人氏,早年也是儒生,当过几任教官,由于没有成绩,按明朝的规矩应该谪戍边境受苦。王振受不了那个罪,于是就自宫净身做了太监,由于他是读书人出身,当太监后就负责教宫人读书。宣德年间,皇上派他去陪五岁的小太子读书,王振机敏狡猾,很懂儿童心理,对小太子又哄又吓,直把他掌握在手心里,明英宗从小就觉得天底下王振是最聪明、最博学又最能让他开心的人,不知不觉地,明英宗又依赖他、又怕他。英宗继位,王振成为司礼太监,掌握了颁发诏书的大权。
英宗未亲政时,太皇太后尚在,朝中三大臣杨士奇、杨荣、杨溥辅政,王振尚属收敛,不敢为非作歹。到了1442年,太皇太后一死,三杨也渐渐老病告归,王振就开始把持政权,公然招权纳贿,网罗党羽,残害忠良。顺者昌逆者亡,给他送礼,走他的门路,就可以飞黄腾达,不买他帐的忠良之士,他就会动用锦衣卫,轻则逮捕下狱,重则处死。又在京城及老家蔚州为自己大造府第,富埒王侯。
王振胡作非为,但明英宗却对他言听计从,百依百顺,无论谁上奏弹劾王振,都会落得免官丢命的下场。当年太皇太后曾动了大怒要杀王振,骨英宗也下跪将他保下来,很明显,英宗离不开这个从小把他带大的人。
王振捞钱也捞到了明朝与蒙古的边境贸易头上,他勾结在大同为监军的太监郭敬,每年私造铜箭头与瓦剌交易马匹,所得均归王振个人。一次,瓦剌前来“贡马”,王振为了捞钱,私下授意礼部将马价削减五分之四。剩下的马价,统统归人了他的私囊。瓦剌本来就成心找茬要兴兵与明朝打仗,这么--来,就有了借口,瓦剌首领也先遂大举南下,发兵四路进攻明朝,两路为偏师,进攻甘州,东路由脱脱不花率领,进攻辽东,中路又分两支,一路由阿刺率领进攻宣府、赤城,主力由也先亲率,进攻大同。
亲征之祸
公元1449年初,也先大军进逼大同,大同参将吴浩率军出战,结果全军覆兵,边塞城堡土崩瓦解。明将井源继率四万人迎击,结果又是全军覆没。边报紧急,形势危殆,朝廷震动。
这时,王振却不知哪股热情,非怂恿英宗御驾亲征不可,说是当年明成祖御驾一出边塞,蒙古人望风而逃,今日如果也亲征,瓦剌就只有逃命的份了。明英宗一向只信任王振,觉得足智多谋的王振说的话全是对的,所以连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连招呼都不打,亲征的诏书就下达了而且两天之内就要出发。
诏书一下,满明文武吓了一跳,心想这样大一事儿怎么连招呼都不打,说干就干了呢?万一有个差错,可如何是好。于是由吏部尚书王直、兵部尚书邝林、侍郎于谦出头,拼命地劝谏。可明英宗一句也听不进去,满脑子尽是王振说的怎样建功立威的话。
就这样,匆匆忙忙地,明英宗留下弟弟成王监国,随着王振,尽起国内精兵五十万,出征打仗去了。五十万大军出征得如此匆忙,装备、粮草及一切军务都未办齐,乱糟糟地象赶集一样。
这时,也先的骑兵又攻下了阳和,西宁侯宋瑛、武进伯朱冕及参将石亨与蒙军激战,一军尽没,只有石亨单骑逃回。王振不顾前方的败状,一个劲地催促英宗前行。
也先正在顺利进军,忽扣说明英宗要御驾亲征,立即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但在内地作战又没把握,遂打算将明军诱出塞外,以发挥蒙古骑兵的优势,一举人全歼,活捉明英宗。所以就开始徐徐后撤。
随同英宗同行的有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户部尚书王佐、兵部尚书邝林、大学士曹鼐、张益等。但一切权力都掌握在王振手里,皇帝只是个摆设,而随行百官诸将也是随从的听差。
刚走出京城不远,大学士曹鼐就与随行许御史商量,能不能找来一个力士,寻机在御驾前砸碎王振的脑袋,然后挽回局面。可是御史们都很害怕,没人敢出头,曹鼐想与张辅商量,但又一直没打到机会。
明朝五十万大军就这样向边境开去,一路上,由于没有准备,军士们缺吃少喝,饥渴倍至,走走停停,待到出了居庸关,至塞外人烟稀少处,给养就更加困难,部队减员日益增加,诸大臣一齐上前劝英宗打道回朝。英宗自己也感到走路辛苦,有些动心。可是王振却勃然大怒,让领头劝驾的邝林和王佐跑在帐前草中,直到傍晚才让起来。这么一来,没人敢再劝驾了。
大军继续前行,正好赶上阴雨连绵,军队在泥里水里赶路,十分狼狈。这时,连一向与王振交好的钦太临也出来劝王振,假称天象示警,再往前可能御舆会有危险。王振还是一意孤行,说就算是这么回事,也是天命该着。
大军到了阳和堡,明军见满山遍野都是明军的尸体,人人畏惧,俱无战心。在到达大同之后,王振还要往前走,王振的密友,大同监军郭敬由于亲身经历两次兵败,心有余悸,告诉王振前几次兵败惨状,并预言再往前必然中让,这才让王振觉得再走就不是玩的了,心生退意,又赶上雨下起来没完,英宗更加不耐烦,王振遂下令班师,留下一些兵将镇守大同,于1449年8月3日班师回京。
瓦剌也先本欲将明军诱出塞外聚歼,见明军班师,遂悄悄杀了回来。大同守将郭敬考虑到也先可能会返回,遂建议明军从紫荆关迅速回师,可保安全。但是王振不听,他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衣锦还乡,摆摆威风,遂请英宗绕道蔚州,驾临他家以示荣耀。
就这样,五十万大军又踏上了去蔚州之路,王振坐在车里,一路想着皇帝到了他的家乡,乡里人看着他这个从前的穷教官怎么样把个皇帝摆弄得服服帖帖,那该是何等的威风和得意哥!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呵欠,随目向车外一望,只见五十万大军成几路纵兵开过,车马纵横,心中忽然一动:不好,光想着炫耀乡里,却忘了眼下正是秋收季节,军队从那过,也得踏他家的田,荣耀乡里毕竟是虚事;以后还有机会,踏掉了一季庄稼可划不来。
于是他急令已经走了40多里的大军掉头,不去他家厂,改道由宣府回京。可是这么来回一折腾,瓦剌的追兵悄悄临近了。
当明军再由宣府出来,向怀来进发时,也先的先头骑兵已经追及明军的后队。殿后的恭顺王吴克忠与其吴克勤后部民与敌接战,仓促之间,部众溃散,二吴战死。消息传来,王振这教官有些慌 了手脚,忙派朱勇、薛绶二将率四万人马前去抵挡,这边大军一阵急进。
不想这四万兵马一去不还,原来是中了也先的埋伏。但是王振到土木堡时,已经不闻也先骑兵的动静了。诸臣建议再加一把劲,赶到怀来城休息。可是王振忽然想自己一路搜利的财物尚有千余辆辎重车还没到,于是就下令在土木堡扎营等候。
兵部尚书邝林再次恳请,至少英宗车驾应该先走,跪到地上不肯起来,王振大怒,喝道:
“你这种迂腐的儒生知道什么兵事!再敢胡说就杀了你!”
说完喝令左右将邝林驾了出去。
王振不知地理将大营扎在一个没有水的高岗上。入夜,瓦剌军队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明军郭懋与敌接战,希望大队能乘夜突围,可是王振龟缩不动。第二天一早,瓦剌军完成合围,并切断了靠近堡南的唯一的水源。明军饥渴难忍,均无斗志。瓦剌军见军渴得差不多了,就故意让开河道后撤,王振下令让明军前去取水,就大家一窝蜂下马争饮水的时候,瓦剌骑兵冲杀过来,乱杀乱砍,将大队明军冲得七零八落,死伤极重,没死的也四散逃命,五十万大军一时间死的死,逃的逃,顷刻瓦解。英宗率亲军突围,冲了下没冲动,就下马盘坐于地等死,眼看着周围护军一个个战死。这时护卫将军樊忠早把个王振恨得牙根痒痒,乘乱从英宗身旁一跃而起,挥起铁锤砸碎了他的头,叫道:
“我为天下人杀了这个贼子!”
然后,冲入敌阵,力战而死。
黄昏时节,一场厮杀终于结束了,满田满野都布满了明军尸体,随行大臣大部阵亡,呆若木鸡的明英宗作了瓦剌的俘虏。
简 评
天底下少见这种儿戏式的进军。既无作战准备,也无作战部署,更无作战目标。在仓促之极的两天之内,由一个毫无军旅知识的太监摆布,五十万大军就出发前去打仗。要知道,五十万大军光一天的口粮就需近百万斤,再加上马匹所需,一应军资,毫无准备,纵令指挥者是能人,也无法善其后;何况一个脑袋空空,刚愎自用的宦官呢!
行军时,为炫耀于乡里,居然擅改行动路线--当然也不能说是擅改,因为此次进军本来就是漫无目的瞎走。最后瓦刺兵已追上,近城还不进,却扎营于无水的高岗上。这种毫无军事常识的人不是在指挥作战,而是在驱羊入虎口,也先的胜利真是白拣的。
说也奇怪,在朝野一至反对,甚至连王振的亲信也表示异议的情况下,明英宗仍然听王振的,大概,从小生长于深宫的小皇帝,即使长大了,心理上也难以断乳--精神上的乳就来自于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