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回老家走的前一天下午，王浩天与倪红斌见了个面。饭店春节期间正常营业，她反而更忙了，回不了家。王浩天在饭店见到倪红斌的时候，她正在处理一个厨师摸女服务员屁股的事情。一个看样子四十来岁的矮矮胖胖的厨师气呼呼地说：“装什么装？在外边不知道跟多少人睡过，老子跟她开个玩笑拍了一下她就恼了，还骂人，什么事呀。”
一个穿着天蓝色工装的女服务员低头揉眼，哭哭啼啼，听厨师那样说，她冲厨师大声吼了一句：“你不要脸。”接着又哭。
倪红斌严肃地对那厨师说：“高师傅，你都恁大年龄了跟人家小女孩开什么玩笑？先回去吧，回头再说。”
那厨师大摇大摆地走了。现在的厨师牛啊，凭着能做几样拿手好菜，就敢在大饭店耀武扬威，还敢摸人家服务员的屁股。
倪红斌又对那女孩说：“高师傅可能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别往心里去，以后离他远点就行了，这种事情也不好处理，总不能扣他工资吧？你消消气，大过年的，回去吧。”
处理完这件事，倪红斌才与王浩天在一个包间坐下说话。因为倪红斌的工作总是在吃饭的时候最忙，他们很少有时间一起吃饭，见面还是不少的，很多时候，倪红斌都是在早起以后跑到王浩天那里，坐一会儿，收拾一下房间，把该洗的衣服拿走。王浩天慢慢习惯了，也不再客气。他们也在晚上倪红斌下班后一起去过几次迪厅，跳一步摇的时候两个人抱在一起，宛若一对情侣。但他们始终没有逾越最后那道防线。男女之间的关系也很微妙，像倪红斌与王浩天，双方互相都有对方房门的钥匙，也有很多独处的机会，自从第一次他拒绝她之后，倪红斌再也不提那事。王浩天也不是没动过心，特别是他与老婆僵持以后，又与程晓雪断了关系，他特别需要女人，可他总是忘不了她是要好同学的妻子，一有那念头就开始告诫自己，提醒自己。
王浩天说：“过年你不回家，要不要我捎啥东西？”
倪红斌说：“不用，孩子在他爷爷奶奶那，我妈那我刚回去过。你路上小心点，回去好好陪陪老婆孩子。”
王浩天说：“你自己一个人在这过年，自己照顾好自己，闷了就给我发信息。”
倪红斌笑笑，说：“看咱俩，这么严肃，不说了，这样吧，一会儿你先吃点什么，然后去迪厅等我，我九点下班，去找你。”
王浩天点点头。说实在的，他这一段心里是真烦，与老婆一直僵着，她调动的事情也泡汤了。中间他回去过一次，老婆勉强跟他亲热了一回，可还没感觉老婆就不耐烦地说：“你快点吧，我恶心。”他也只好败兴完事。
他仔细地想过，如果这样下去，他们是无法继续生活了。夫妻之间的性关系一旦出了问题，这夫妻关系就不好维持了，再加上又分居两地，那么维系两个人关系的就是孩子，生活还有什么色彩，还有什么意义？这次回家过年，他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如果武丽娜还不能原谅他，无法重新接受他，他就下决心离婚。本来分居两地就够苦了，她再这样对他，说什么他也容忍不下。
第二天起床，已经九点多。王浩天把东西收拾好，准备打的去长途车站。临下楼给郑少铭打了个电话。郑少铭说：“我正说给你打电话呢，我今天想回老家一趟，我一会儿去接你，你给在县城的几个同学打个电话，我们晚上见个面，聚一聚，今天住县城，明天回家，好吧？”
王浩天当然求之不得，这样就可以多带点东西回家，也可以先回父母那看看。
等郑少铭过来，才知道他老婆孩子并不回去，而是带了楚红玉。
郑少铭见王浩天疑惑，就说：“咱先把红玉送回黄北。”
王浩天说：“噢，原来我是沾了楚小姐的光。同学聚会是假，送红玉才是真。”
郑少铭说：“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给他们打电话了吗？”
王浩天说：“郑总吩咐的事情哪敢怠慢，都等着你呢，你就等着好好喝一场吧。”
刚下过雪，路不好走，王浩天与郑少铭到老家县城已经接近下午三点，一个在县委办公室工作的同学在县政府招待所定了房间等他们，又召集了五六个在县城混得不错的同学，半下午就坐下来开始喝酒。直喝得个个情绪激昂，说话口吐白沫，最后包括郑少铭在内的三个人终于喝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才罢休。
次日起床，已经九点多，王浩天与郑少铭的酒劲也消得差不多了，两个人在宾馆门口地摊上喝了点小米稀饭，给同学打了招呼，起身上路回家。
郑少铭说：“先送你吧，把你送回去我在家多待一会儿，我到晚上回到河滨就行。”
王浩天说：“行，我先到爹娘那吧，给他们带了点东西，平时他们连大米都舍不得吃，我发的五十斤都给他们。”
两个人说话间就到了王浩天的村口，车没法开进村，大街两边堆满了雪，只留下中间一条能容下一个人走的小路。他们把车停在村口，下车走回家。王浩天背着大米，郑少铭拿了水果、烧鸡、牛肉等。村街两旁的空地上站满了人，外出打工的人们回来了，没事就站在街上聊天。王浩天与街坊邻居一一打招呼。应该说，王浩天算是他们村多年来出来的一个影响比较大的“人物”，虽然不是考大学跳出农门，也是吃的“文化饭”，村里人都高看他一眼。
到了家里，只有父母在家，一问才知道，小弟弟浩林春上带着新婚的媳妇去广东打工了，春节也不回来。如今，弟弟妹妹们都结婚成家各自为政，一个热闹的大家庭只剩下老两口，守着一个大院子和十几只老母鸡，显得很冷清。
坐了一会儿，说了一会儿话，王浩天就起身告辞，娘拽住他的手不松开，眼里噙满了泪。
王浩天笑笑，说：“娘，看你，我过几天再回来，小四儿不是不回来嘛，我们就住在他屋里，在家多住几天。”
娘说：“中，中，叫小玉跟他妈都来多住几天。”
王浩天因为家里弟兄多，也是疼父母作难，就把分给自己的房子让给老三了。往年过春节，他都是带着老婆孩子大年初一回来，白天在家待一天，晚上再回学校。
到了学校，已经接近十一点，郑少铭坐了一会儿就走了。王浩天回到屋里，儿子很亲热，缠着要与他下象棋。武丽娜仍然不冷不热，在厨房继续收拾家务。王浩天与儿子下了两盘棋，因为心不在焉，都输给了儿子。他想调节一下气氛，就走到厨房，说：“我能干点啥？请指示。”
武丽娜并不接他的茬儿，淡淡地说：“你带着小玉玩吧，他早就盼你回来。”
王浩天从厨房退出来，喊儿子：“韶玉，走，跟爸爸去大门口转转。”
儿子马上从屋里跑出来，高兴地说：“爸爸，妈妈总是不让我出来，怕我给鞋子踏湿了，要去哪里？骑不骑车呀？”
王浩天一把把儿子抱起来，说：“你说去哪里？骑不骑车？听你的。”
儿子显然对王浩天的过分亲昵有点不适应，挣脱着下来，说：“人家都上三年级了，你还抱。你说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王浩天听了儿子的话，哈哈大笑，心情也好起来，说：“就是，我忘了，韶玉都上三年级了。好吧，你说你想要什么？爸爸骑车带你去街上买。”
韶玉想了想，说：“我想要什么你都买吗？要是妈妈不让呢？”
“都买，妈妈不会管，你只管说。”
“我想要滑冰鞋。”
“好的，咱现在就去买。”
王浩天在儿子的指引下来到了集上的书店。说是书店，其实就是一个文化体育用品店，除了书，作业本、笔记本、算盘、计算器、篮球、足球、乒乓球、羽毛球，包括滑冰鞋等都有。王浩天紧着儿子挑，让他自己做主，最后花四十八块钱买了一双滑冰鞋，又花了三十多块买了个足球，把儿子打发得高高兴兴。
晚上，王浩天很早就钻进被窝，一边看一本小说，一边等着武丽娜。武丽娜却不急，陪着儿子做了会儿作业，打发儿子洗脚睡觉，才回到床上，又打开电视机看电视。
王浩天把书放在一边，说：“睡吧，都九点多了。”
武丽娜拿着遥控器按来按去，说：“你先睡吧，我看会儿电视。”
王浩天说：“小玉睡着了吗？我们得谈谈，丽娜，我受不了了，这样下去我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武丽娜把套间的门关严，说：“你说吧，我听着呢。”
王浩天坐起来，说：“俗话说夫妻没有隔夜仇，我这次确实过分，可都半年了，你还不肯原谅我，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你这样对我，是想把我往外推吧？我受不了了，你如果真的无法忍受我，我们可以分开，调动的事情我跑好了，你啥都不顾，就是不去，你是不是做好准备要分开了？”
武丽娜说：“我没有想着分开，可我心里恶心，一想到你跟别人我就恶心。”
王浩天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总不能老抓住不放吧？”
武丽娜说：“我想放，可我管不住自己，至少现在我放不下。”
说着，武丽娜开始流泪，她两手捧着脸，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王浩天也哭丧着脸，心里窝着火，她就这么固执，无论怎样就是说不通。
王浩天说：“你别委屈了，看来这个结你真是解不开了。这样吧，过了年，要真不行，我们就分开。”
武丽娜流着泪，没有任何表示，双手捧着脸坐在那里。
王浩天说：“我是说离婚，本来就两地分居，生活就够苦了，你再这样对我，还让我活不活了？”
王浩天也哭了。一个大男人，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没有女人，天天处于对性的饥渴中，他实在无法忍受。
武丽娜坚决地说：“不，我不离婚。”
王浩天急了，说：“你又不原谅我，又不离婚，就这样煎熬我，我总不能守一辈子活寡吧？”
武丽娜说：“又不是你自己，我也一样。”
王浩天说：“你是没事找事，自己非要熬，我受不了。”
武丽娜说：“最早是因为你，谁叫你那样了，我受不了。”
……
两个人吵来吵去，一直也没有吵出个结果。王浩天的心情坏到了极点，他起来穿上衣服跑到院子里，在零下七八摄氏度的寒冷中抽烟，像一只受了伤的黑熊，缩着脖子走来走去。
此时，他站在自己的家门口，温暖的被窝近在咫尺，曾经相亲相爱的妻子就在身边，他却无法享受家的温馨和幸福，痛苦地站在寒冷中徘徊。他只想是老婆不原谅他，不接受他，可他想自己的原因了吗？毋庸讳言，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感情放纵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