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苗有方向感,又讲得一口流利的日文,没人同行也毫无问题。以她彪悍的杀价功力,还有勇猛的扫折扣货的精神,没有舒浣拖后腿可能还好些。
于是舒浣便把旅行时间分出一部分,拿来陪伴独在异乡、一个劲儿哀怨“我好寂寞哦”的徐玮泽。
两人一起吃了冰淇淋,然后悠闲地逛街。半天下来也无什么大收获,只在药妆店买了大受好评的眼药水,本地产的感冒药,还有一些美发小物件,逛得极其家常,极其放松。
出了药妆店,对面就是百货公司,徐玮泽低头问道:“你不去买衣服吗?我可以帮你挑。”
“呃……”
她总觉得这是男朋友才该做的事。让一般的男性友人陪着试衣服,还是太亲密了些,会有点不好意思。
徐玮泽笑道:“男人才比较了解男人的喜好。有我这么好眼光的免费参谋,不用不是可惜了。”
说得也是。
两人进了ROSEBULLET,作为日杂御用品牌,店里多的是杂志款的夏日浪漫裙装。舒浣在众多的上架新品里看得眼花缭乱,拉住徐玮泽,问道:“你比较喜欢看我穿什么样的啊?”
徐玮泽挑起眉,利落地抽出一件递给她:“这个。”
“会不会短了点?我想试一下长裙,今年好流行的,不会比较有女人味吗……”
徐玮泽嗤之以鼻道:“你这么矮,男人才不喜欢看穿拖地长裙的番薯。”
“……”
“想吸引眼球,超过膝盖长度的裙子你都别考虑。”
T__T太不留情面了。
舒浣很快从试衣间出来,一袭露肩的甜美小洋装,上身可露肩的荷叶边白色雪纺,下身天蓝色花苞裙,配上收紧腰身的宽腰带。领口开得恰到好处,尺码也是刚好合身,从胸到腰,及至臀部,都恰好贴合。
舒浣踮着脚看徐玮泽:“怎么样,怎么样?”
徐玮泽居高临下,视线落在她胸口上,停留了十秒钟:“好吧,看在景色还不错的分上,我原谅你挤胸部这件事。”
舒浣一巴掌盖在他下颏上:“下流!>皿<”
“唔……”徐玮泽扬起眉,“那,这件是不要吗?店员,麻烦你……”
舒浣忙扯住他,咕哝道:“……我也没说不要啦。”
徐玮泽摸摸鼻子:“哇,女人心真是海底针。被看了要骂下流,又想被人看,到底是要看,还是不要看呢?”
舒浣满脸通红:“重点不在看不看,是在于什么人看嘛。”
徐玮泽笑道:“那你是想给谁看呢?”
舒浣没声了,第一时间她只想起一个名字。光是这名字就让她脸颊火热。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徐玮泽又笑了一笑:“喂,你不要妄想用你那点可怜的胸部来吸引我哥啊,他可是连F杯的都见识过了。你嘛,我目测最多就是……”
舒浣又一巴掌盖在他下颌上。
徐玮泽帮她选了好几件洋装,全数强迫她买下。结账的时候见徐玮泽取出卡来要刷,舒浣忙抓住他手腕:“不要啦,我的衣服当然自己付。”
徐玮泽看看她,笑道:“何必分得这么清楚,你不是还给我带了吃的吗?”
“不要啦,亲兄弟明算账嘛。”
“你需要买很多东西吧,预算会够吗?”
“你哥给我留了很多零用钱啦。”
徐玮泽又笑了笑,也就不再坚持,只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舒浣自己买了单,自己拎购物袋,还掏钱请徐玮泽吃了烤果汁糖。两人吃得双手发粘,互相帮忙擦了半天,才继续去逛下一家。
卖各种创意小玩具的店是最吸引舒浣的,她见了就兴冲冲地拉徐玮泽一起进去逛。
“对了,你哥哥是不是工作压力很大?”
徐玮泽道:“算是吧。”
“我买这个给他解压吧。”
徐玮泽双手放在口袋里,看了一眼:“砖头?!”
“海绵仿真的,看起来很逼真吧。”舒浣拿在手里晃了两下,“嘿嘿。不爽的时候可以拿它来砸玻璃窗户,超泄愤的。”
“……”
“还有这个,出气面包,是不是很像真的面包?表情也很可爱吧?”
“嗯。”
“还有香气哦,你闻闻看。”
徐玮泽对着送到自己面前的、画着鬼脸的面包,也配合着动了动鼻子。
“很香对吧?然后可以这样用力捏……你看,面包上的表情都纠结到一起了,是不是很好笑?”
“嗯。”
“还有这个哦,这个很好玩,无限挤气泡,还有无限挤毛豆,怎么挤都挤不完。我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狂挤……”
舒浣解说得不亦乐乎:“这个这个,惨叫鸡!用不同的力道捏下去,它的叫声也不一样哦。你听,有趣吧?你要不要?我也买几个给你。”
徐玮泽只是笑了笑:“我不要。”
终于意识到他的冷淡,舒浣停下手,看着他:“怎么啦?”
徐玮泽又笑笑:“你好幼稚。”
舒浣愣了愣:“咦?”
“我哥不会喜欢这种的。”
“……”
“我哥的审美其实很传统,他喜欢那种清纯典雅、成熟稳重的女孩子。头发一定要是原生态,不烫不染,皮肤要特别好,眼睛要特别大。不喝酒,不化妆,不打耳洞,不做彩甲。裙子短不能过膝盖,上衣不能露肩,鞋子不要露脚趾。他最讨厌女生穿人字拖,吃东西没形象,讲话又多。”
舒浣瞪大眼睛望着他,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第一次感觉到来自他的、微妙的恶意,却不明白他是为了什么。
不等她开口,徐玮泽很快又笑道:“我们去看鞋子吧,我帮你挑两双,好配今天的裙子。”
“嗯……”
这天分手之后,接下来在东京的几天,舒浣就没再去找过徐玮泽了。
他那时的那一丝恶意太过微妙,甚至是带着微笑的,来得突然,去得也迅速,以至于她没来得及对他说出什么来。
然而他们之间第一次有了如鲠在喉的东西。
尽管彼此都不会再特意去提起,但它又没有就此消失,只尴尬地噎在那里。
因为这份尴尬,舒浣就不好意思再主动去找他,而徐玮泽也没有再给她打电话。
在东京的悠闲旅行终于结束了,舒浣收获满满,托徐玮敬的福,凡是想买的东西都有足够的钱买下来,还另外多买了个24寸的箱子,才装得下。
然而她竟然并没有太强烈的喜悦的情绪。对着那些千挑万选的心爱的战利品,自然是高兴的,但在那高兴之上,却像有片阴云一样。
离开那天和颜苗两人早早到了机场,正在办理手续,托运那庞大的行李时,她突然听得有人在身后叫:“浣熊。”
那个声音一响起来,舒浣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叮”的一声,犹如被施了魔法一样,瞬间亮起来了。
舒浣忙转过身,徐玮泽就站在那里,笑着看着她。
看见他脸上那个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嫌隙的温柔笑容,她突然全身都轻松了:“徐玮泽。”
“路上小心。”
“嗯。”
徐玮泽弯腰搂住她,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她也不由得反手抱了一下他的背。
关于徐玮泽的事情,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反常,对她也会很重要。而彼此之间有过的小疙瘩,也只需要一个拥抱,就完全化解了。
“我很快也就会回国了。”
“那我在家里等你啦。”
听她这么说,徐玮泽像是欲言又止,但终究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飞机在停机坪上安稳降落,舒浣望着窗外午后的阳光,心里被欢乐胀得满满的。这次真的是满载而归,多收了几套限量版的公仔,临走还跟徐玮泽和好了。
想着等下回到徐家,就能见到徐玮敬,更是觉得阳光愈发明媚。
她现在已经习惯把徐家当成自己的窝了。一开始白住别人家里,还有不好意思的感觉,渐渐的便习以为常了。
而对方家大业大的,显然也完全不在意饭桌上多一个人吃饭,她就厚着脸皮继续住下去。
托徐玮泽的福,她能名正言顺地和徐玮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虽然关系无法有所突破,但相对于她的容易满足来说,每天都能见到徐玮敬,人生到此为止也就没更多的追求了。
车子进了徐家,王管家照例出来迎接她,笑眯眯地帮她往楼上运行李。
舒浣一眼见了徐玮敬,就满心欢乐,精神饱满地朝他打了声招呼:“下午好!”
徐玮敬看着她,点点头:“路上辛苦了。”
“我给你带了礼物哦。”舒浣还在开心,“不过还在箱子里,等我整理好了再给你。”
徐玮敬又看看她,像是有话要说,但又并不确定是否要开口。
难得他有不是那么干脆利落的时候,舒浣不由也心生好奇:“是有什么事吗?”
“玮泽昨晚来了电话。”
舒浣边折腾她的箱子,边高兴地仰起脸来看他:“嗯?”
“他希望你今天搬出去。”
舒浣保持着扭头望着他的姿势,一时没出声。
“他没和你商量过吗?”
舒浣还是没有声音,只是摇摇头。
“他的意思是,让你住在徐家,监视你,这样的行为很不合理。”
“……”他和她都知道这只是个说辞。
“当然,你可以自由选择,主要是在于你的感受。”
“……”
“如果你想住在这里的话,那……”
舒浣的脸已经红透了:“我,我等下就搬出去。”
徐玮敬看着她:“其实并不用这么急……”
“没有啦,趁着箱子没打开,直接拖走也比较方便啦。免得要收拾很久。”
两人对视了两秒,舒浣又说:“啊,我先上楼去收拾东西了,再见。”
“你可以等吃了晚饭,再……”
“不用啦,趁天还亮,收拾什么都比较容易的。”舒浣把刚打开的箱子重新关好,绑结实,“我已经打扰了很久啦,真的很不好意思。”
“……”
“这是给你的礼物,不是什么好东西,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
徐玮敬看了她一会儿:“那我等下叫车子送你。”
“不用的,我叫计程车也很方便。”
“还是让司机送你吧。”
舒浣也不再坚持了。她的脸已经红到不能再红,没法再自然地和徐玮敬对话下去。
“我,我去收拾了。”
很快她便整理好了东西,拖着箱子从楼上下来,手忙脚乱地弄出了一身汗。
加上新买的东西,后车厢里已经放不下了。要再换个车子,舒浣又怎么都不让,只硬把箱子拖进车里,她就蜷缩着和那堆箱子坐在一起。
“再见了。”
徐玮敬看着她:“再见。”
舒浣住进徐家的时候是矜持害羞,被百般照顾,当时没料到之后离开会是被下了逐客令,狼狈不堪地落荒而逃。
司机礼貌地帮她一起将行李搬上楼,她也便回到了属于她自己的小公寓。
公寓太久没住人了,一打开门,就是种沉闷而干燥、毫无生气的味道。眼前是她不大的客厅,卧房,简单的家具,窗帘,还有她熟悉的公仔们。
徐家是梦境,而这才是现实。
舒浣从打扫、擦洗开始,一直忙到天黑,才把房间收拾得又有了人气。而后又花了一个多钟头,将行李全部整理出来,逐一摆放好。水也烧好了,厨房里有袋装鸡蛋面和茄汁沙丁鱼罐头,很方便地解决了晚饭。
中间电话响过好几次,是徐玮泽的来电,她没接。
这是一种遭遇背叛的感觉。
明明还表现得那么温柔、贴心,像是她最好的朋友,却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从背后捅了她一刀。
也许说捅了一刀,是形容得太严重了,但她的痛感真的就是那种程度。
她对徐玮泽从来都是掏心掏肺,无论能说的不能说的事,都会老实地告诉他。被他欺负也好,占便宜也好,只要他需要她的帮忙,她就一定义无反顾。
而他却把她从徐家赶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