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是因为实在太饿了,一睁眼只觉得室内黑暗,全然不知道今夕是何夕。肚子里闹得让人直发慌,拿起床头的草莓荧光闹钟看时间,都差点顺手把它吃下去。
原来自己一觉已经睡到第二天晚上了,难怪饿到手软脚软。舒浣起床开了灯,想挣扎到楼下去吃鸡蛋煎饼,却听得客厅传来的敲门声如雷贯耳。
舒浣跌跌撞撞出了卧室,爬过客厅去开门。门上的铰链才一松开,对方便几乎是破门而入,“咚”地把她撞倒在地,而后差点一脚踩在她脸上。
舒浣被摔得七荤八素,被扶起来的时候还在晕头转向、茫然四顾道:“怎么了,着火了吗?”
徐玮泽还真是一副救火的表情:“你吓死我了!”
“呃……”
“打电话给你,手机关机,座机打不通,按门铃也一直没人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舒浣摸着撞出包来的后脑勺,喃喃道:“哪至于啊……”最近社会治安还是可以的。
“谁知道你呢?万一昨天当众摔个狗吃屎的事情想不开,就……”
舒浣抓狂道:“你还提!”顿时新仇旧恨一同涌上心头,恨不得拿扫帚打他,“就是你!刚才还害我又摔了一跤,你是香蕉皮转世吗?”
徐玮泽躲闪之中依旧做诚恳状:“我这是关心你嘛。”
他脸上那点担心总算还有几分诚意。在远离父母亲友的大城市独居,能有个时刻在意她安危生死的朋友,这确实是件幸运的事,一思及此,舒浣也便不好意思再如此痛殴他了:“呃……谢谢啦。”
成功逃避了对她头上大包的责任,徐玮泽就风度翩翩地伸手道:“睡了这么久,舒小姐你一定很饿了,可否赏光让我请你吃饭以表歉意呢?”
上了徐王子的南瓜车,舒浣选了大排档。
她知道徐玮泽不缺钱,虽然不清楚他具体是阔绰到了什么程度,但反正从来是没有为钱财之事皱过眉头。不过她还是觉得大排档比较好,她自己就很像大排档,随兴,平民,生活化。
夜晚热度尚未散尽,饿到没什么力气打扮,舒浣只把头发高高梳起,草草扎了个超大的花苞头,不施脂粉,穿个渐变色吊带娃娃裙,光着两条腿勾双拖鞋。徐玮泽倒是衣冠楚楚,一副要进出对面Westin大酒店的打扮,但也一起坐在了酒店对面的露天大排档。
模样上超级不搭的两人倒是其乐融融,大点特点,要了一桌子的雪蛤青蟹,两扎干啤半打汽水,埋头口手并用,大快朵颐。
“把手拿开,最后这个螃蟹是我的!”
“它明明就是我的蟹,你不要这么狠心拆散我们!”
“这只是公的,你就放过它吧!”
一开始还算矜持地用筷子混战,最后就不得不直接出手,舒浣略慢一拍,只来得及抓住那只贼爪。
于是她有生之年第一次碰到了徐玮泽的手掌。徐玮泽的手温热而有力,手指修长优雅,美中不足的是沾了点螃蟹的汤汁。
在她略微一呆的时候,徐玮泽朝她一笑:“承让啦。”
竟然使用美人计。T__T
这一餐吃完,舒浣除了意外摸到徐玮泽的手,吃到豆腐之外,并无其他感觉,回去又蒙头一觉继续睡到天亮。
次日起床,早点都来不及吃,徐玮泽就又闯上她家来,模样看起来相当的大喜过望。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舒浣也被他感染得惊喜交集:“是什么?”
“我哥不反对我们了!”
舒浣当即无精打采地泄了气:“你别说得好像我们是真的一样。”
徐玮泽犹自洋洋得意道:“不管怎么说,我是暂时得救了啊。本来还以为他要逼我去相亲,那可就死定了。”
舒浣颇纳闷:“可是,他那天不是对我印象很坏么,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徐玮泽笑道:“昨晚他在对面酒店谈生意,出来的时候刚好碰见我们在吃大排档。他说看我们在一起那么开心,觉得该多给个机会。”
舒浣叹了口气:“你哥是真的很疼你啊。”能得到那种冷漠男人的温情,真令人心生羡慕。
“我是他唯一的弟弟嘛。”徐玮泽话锋一转,“不过也因为这样的关系,他想和你再接触一次。”
舒浣立刻倒退一步。
徐玮泽双手合十,又诚恳地祭出美人计:“拜托啦,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有始有终嘛……”
于是舒浣和徐玮敬的第二次见面,紧锣密鼓地就定在了当晚,时间仓促,不留给她反悔逃跑的机会。而且这回徐玮泽也不作陪了,就像面试不能带陪考的道理是一样的。
门当户对之类的谎言被拆穿,舒浣索性本色出演。因为天气太热,她只把长发编成两条辫子,额发夹起来,简单好穿的粉色木扣背带裙,平底娃娃鞋,脸上干干净净,再路人不过的打扮。
进了顶层的旋转西餐厅,不用服务生带位,她一眼就看见了在窗口坐着的徐玮敬。即使只是简单穿着毫不张扬的黑色西装,他也比这室内的任何一个人都更醒目,露出的领口、袖口都雪白无瑕,衬着他那张端正的脸。
舒浣深吸一口气,走过去的那么几步路,心脏就已经通通地跳得不成样子了。徐玮敬堪称是她所见过的最有威慑力的“面试官”。
抬头见了她,徐玮敬像是一愣,将手上的机器收起,微微颔首道:“坐。”
舒浣在他对面坐下,近距离对上他那双眼睛,脑子里便嗡了一下,瞬间不由自主地就满脸通红了。
徐玮敬对于她那诡异的红晕并不在意,只道:“你这样年轻很多。”
不知道这算不算夸奖,舒浣还在面红耳赤,只得含糊地谢了一声。
“你和玮泽是怎么认识的?”
舒浣低头老老实实地回答:“他是我大学学长。”
“你们认识几年了?”
“五年……”
徐玮敬又轻微点一点头:“嗯,你果然是和玮泽保持关系最长久的非亲属的女性,所以你应该很了解他。”
舒浣也顺水推舟地“嗯”了一声。
其实她了解徐玮泽的,无非是他爱吃什么爱玩什么爱什么类型的女生,交过多少女朋友。
至于其他的,她从没问过,他也不会多言。在被硬赶来帮他应付家人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有一个哥哥,更别提对他家境有半分了解了。
“那么你也就该知道,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你离成为玮泽妻子的标准都还差得很远。”
“=__=……”用不用这么不留情面啊?
“本来我是坚决不能接受的。但玮泽难得认真,如果他喜欢,很多要求我也可以放低。”
“……”
“昨晚我碰到你们,吃饭的时候你们还手拉手,这点让我觉得有必要调整一下自己的看法。”
=__=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这次见面,玮泽特意嘱咐我要选轻松的环境,也不能问太直接的问题,免得让你紧张。”徐玮敬顿了顿,“看得出他很在意你。”
“……”
“他是我唯一的弟弟。要接纳一个女性成为他将来的伴侣,我必然要对她进行慎重的核查。因此日后有些事情,希望你能理解和配合。”
对着他这政府机器一般的严谨措辞,舒浣除了点头别无选择,心中却不由暗暗叫苦。
徐玮敬显然是把这件事当真了,像他这么严格的人,将来等到她不得不上演“甩掉徐玮泽”这一出的时候,他还不得活活撕了她?T__T
餐点送上来,厅里的灯光也暗了,乐手拉起小提琴,红酒在杯中显出一种令人心旌摇曳的颜色来。徐玮敬做了个“请”的手势,不再说话,他那张缺乏表情、略显严厉的脸,在灯下突然有种可望不可即的、冷漠禁欲的美感。
想到以后会被他所厌憎,舒浣就不由悲从中来,连红酒煎鹅肝塞在嘴里也尝不出味道来了。
晚餐过后,结了账,到了彼此告辞的时候,徐玮敬说:“我还有别的事,不能送舒小姐了。”
舒浣忙说:“没关系。”
她知道徐玮敬给她打的分数很低,不奢望他会有送她回家的周到,能这样找个借口,也算很客气了。
“我会让司机送你回去。”
“啊……”
“很高兴和你见面。”
舒浣呆呆地看着他朝她伸出手来,愣了两秒钟,才意识到是要握手,忙伸手抓住对方的手掌。
男人的掌心温暖干燥,有一种稳重的力度。
她这几年来无心恋爱,为了能实现设计师的梦想,几乎没有时间和精力谈感情,成天跟各种布料填充物泡在一起,连男人的头发都没碰过一根,早已不知男色为何物,却在两天之内先后抓了徐家兄弟俩的手。
徐玮敬的手指上像是带了电流,或者什么魔法。反正她在相碰触的那一刻里动弹不得,脑中一片空白,手指像被黏住一般无法松开,最后还是徐玮敬先将手抽了回去。
“失陪了。”
舒浣知道完蛋了。
她居然就这样喜欢上了徐玮泽的哥哥。
之前她还想不出世上能有什么比掉进徐玮泽的花心情网更没结果的倒霉事,而现在她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