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守望夏至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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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钟小夕的秘密,大白于天下(2)

我是跟着妈妈出门的,她穿着一条水红色的裙,身上有好闻的香水味。小时候,我总是偷拿用妈妈的化妆品,在嘴唇上抹很厚的颜色。穿着妈妈的高跟鞋在房间里,“当当”地走路,那个时候想着要快快长大,长到可以穿高跟鞋的年纪。

在我的眼里,长大是多美好的一件事。

可是现在也知道了,长大后,你可以穿上高跟鞋,但穿上高跟鞋后,并不一定会快乐。烦恼是比做一个孩子时,多出很多很多的。

象一株生长的树,越长,叶子越多,多到很累,很累。

我的心里,藏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关乎我的家,它在我心上,碾来碾去,我的心里再也不能象以前那么轻松和快乐了。

这个秘密,变成了一个壳,而我成了背着这个壳的蜗牛。

那天,我没有骑单车,我在妈妈上了那个男人的车后,打了一辆的士。

司机问我去哪里,我说跟着前面的车。司机侧过头来古怪地望了我一眼。

在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我们的车和妈妈的车都停在了斑马线上,司机装做不在意的朝车窗外看了一眼,我有些紧张。他这样停车太危险了,万一被妈妈发现了呢?她知道我在尾随她,会怎样?

幸好他们的车很快就开走了,我松了一口气,然后他们的车停到了一家咖啡屋的前面。男人先下车,然后走到另一侧帮妈妈拉开车门来,妈妈走下车的时候抬起手来帮他拍了拍肩膀,那么亲昵和细腻的样子让我的心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中了。

妈妈和那个男人坐在里面一个位置。灯光很亮,妈妈一直在浅笑,眼波流转,都是温暖。我为爸爸感到悲哀,他那么爱她,可是她却爱上了别人。

我站在玻璃窗外,看得心烦意乱,毫无章法。

这时,我的背包带子突然被一把拎住。

还想逃,这下可让我逮到了!是个愤恨的声音。

我转过身看和我说话的人,是个陌生的人,我不认识,一定是他认错人了。虽然他抓住我的背包带子,但我还是好脾气的想要跟他解释,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你的记性真的很差。男生握着拳头在我面前晃了晃,电光石闪间我就认出了他,是那天被我撞上又被我咬了一口的男生,他长的还算英俊,高挑的个字,一双RAIN一样的眼睛,薄薄的嘴唇,只是穿着长到膝盖的体恤,牛仔裤上被撕出了几个口子,一双帆布鞋,一看就象街上的小混混。

我心里暗暗地焦急,这下可惨了,上次撞到他之后又咬了他一口,看样子他不是好惹的,这下怎么脱身呀,他会打女生吗?

他得意洋洋的拎着我的背包带子,象拎一只小鸡。我猜测他大概是怕再被我咬一口,所以有了防范。

他睨着眼看我,说,这下我们可得好好算帐了,肇事逃逸这可是很严重的罪……

我朝玻璃里面看了一眼,妈妈他们已经买单准备出来了。我的心里更慌乱了,他们只要一出门口,就会发现我。

我低声地哀求那个人,让我走,快让我走!

可他就是不松手,拉扯着我非要我赔偿他的精神损失,你知道因为你咬我的那一口,我差点去打狂犬疫苗……你不会真的得什么病吧!快说,我要去做个全身的检查……

眼看着妈妈他们已经要出来了,我一急,只能朝那个男生的脚上踹了一脚过去。他吃疼,终于松开了手,捂着脚,跳起来,嘴里咒骂着,该死的!

而我只好歉意地说“对不起”然后再一次逃开了。

几天后,家里又发生了一件事。爸爸的生意被人骗去了一大批货,要赔偿对方的损失。那几天爸爸白天黑夜的在外面奔忙,即使回到家里,也忙着打电话借款。听爸爸说,如果周转资金不灵,公司只能宣布破产。

爸爸的嘴角长了几个小水疱,全是因为着急引起的。家里弥漫着一种压抑而沉重的气息,可妈妈还是会出门,打扮很漂亮,回来的时候,他们便争吵。从一个问题纠葛到另一个问题,好象要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恐慌和无助让我的身体灰得不象话。我无能为力,那么地无能为力,爸爸的问题,妈妈的问题,他们之间的问题。该怎么才能梳理清楚呢?

那天晚上闵琳说要过来拿一张音乐碟,她突然很想听。我在小区门口等她的时候就看见了妈妈,她坐着那个人的车回来的时候,正好停在门口。我躲闪不及,就那么愣在了他们的面前。连一个字也没有发出来,心里都是惶恐,而妈妈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里竟然是释然的表情。

我的秘密被大白于天下。我的心里有说不清的难过,我宁愿那个秘密只是我一个人的,可是,这个秘密不是我的了,再也不是我的了。

因为我和妈妈一起上楼的时候,妈妈对爸爸说,我有话跟你说。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恐惧像一条蔓青藤一样生生地勒住了我的颈项。我只能挡在爸爸和妈妈之间,我说妈妈有道题我不会做,你教教我!妈妈怜惜地揽揽我,小夕,不管怎样,我始终是你的妈妈。

我尖锐地叫出声来,不,不!妈妈!妈妈!

我知道我的同学中也有单亲家庭的孩子。程程自从她爸妈离婚后,她爸再娶了后她就成了白雪公主,学校要交钱买校服可是直到校服发下来她也没有交钱,她的名字就写在黑板的一角,后来她就不看黑板了,因为不管老师在黑板上写什么她的目光都会落到她的名字上,这让她羞愧。还有许冬,他爸妈离婚后,他跟的是他妈,他很快就开始抽烟喝酒逃课,和一群小混混成天在一起,他妈根本不管他,正忙着给自己物色新的男人。有和徐冬住得近的同学说见过徐冬他妈带不同的男人回家,影响非常地坏……

这些负面的信心在我的心里根深蒂固,多可怕的单亲家庭呀!没有爸爸或者没有妈妈的家庭就的一个单翼的天使,永远也飞不起来。

但是妈妈还是决定和爸爸离婚。爸爸没有挽留,至少在那天夜里妈妈跟爸爸摊派以后,他就同意了离婚,他说,我只要小夕,其他的什么都可以放弃。

我只能不停地流泪,胸腔里都是悲怆,也许我也会是白雪公主了。

妈妈就搬走了。走的那么决然,那么仓促,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当我站在客厅,进到书房,或者在厨房的时候,我的心里就想起以前,想起我们曾经那么幸福的生活,曾经的温暖都留在了昨天的风里。

隔了些日子后,爸爸对我说,他的公司破产了,现在住的房子已经抵押给了银行,银行很快就会来收房子,我们要搬家了。爸爸是在一夜之间老去的,憔悴不堪,满眼风霜,身体也佝偻了起来,走在风里的时候我几乎要落下泪来。

我对自己说,钟小夕,你要长大了,你该长大了。

幸好那些日子里闵琳一直陪伴着我,知道我心情不好就说笑话逗我乐,或者带我去逛街爬山,她对我说,小夕,就算你失去了全世界,你也不会失去我这个朋友,我以我的健康向你发誓!

我抱住闵琳,内心充满了感激。

夏天的尾声时,我和爸爸就搬到了秀水街。这里的房子是爸爸出生时居住的地方,潮湿的筒子楼,青石板上爬满了厚厚的青苔,走在木地板上,会有咯吱咯吱的响声,房间的墙壁上是起了褶皱的粉渣,推开窗户的时候,一只小壁虎迅速地爬了出去。我低呼了一声。

在我的记忆里,一直是窗明洁净,宽敞舒适的房间,阳光从落地窗前折射进来时,满满都是温暖。可是现在,那么温暖的味道都是回忆的气息了……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里,回到一家三口的时光里。

有酸楚,就漫在了眼里。我低下头去,不想被爸爸看见。

不过是一个夏天,所有的变故,如白与黑一样,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