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赴死
事已闹到如此僵局，鸿离也不便再待下去，败兴而归，回到王庭，更是郁郁寡欢，闭门推事，只与念兮独处。
“焱——会不会交人？”一想到从圣火国回来的路上——那些刀光血目，鸿离不寒而栗。鸿离宛若自语，实是在说与念兮听。念兮非但只有倾国倾城之貌，才思智慧也是一般人所难以企及。
“不会！”念兮的回答干脆直接，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鸿离翻身从龙卧上坐起，直视于她，“你——如何这般肯定？”
“鸿离，他心既我心，你难舍比狐，焱就舍忌悠吗？焱之所以忍着不发，实是不愿与你当面撕破脸皮，再者，你刚平灭八国就去要人，不论你承认与否，吞并之心昭然若揭，不要说忌悠，即便一小卒，此时焱也绝不会拱手让你，他今日可拱手让人，明日便可拱手让国，焱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怎敢背负一国之骂名？”
念兮一席话，鸿离如拨云见日，如惊五雷，顿时彻悟。自语道：“寡人好糊涂，现在意图暴露，杀也不成，不杀也不成，真是骑虎难下！”
“现今之局，唯剩一计，方可勉强败中求稳——既可杀忌悠，又可不使两国刀戎相见。”
“快讲！”
“他国既以比狐之命与忌悠之命相比相挟，我们便顺水推舟，借比狐项上人头一用——”
“你说什么！”鸿离惊目视之，“念兮，你怎会有如此想法，比狐待寡人义薄云天，寡人怎会有杀他之心？寡人宁可失信于天下，也不失比狐！”
“鸿离——我岂不知比狐之重，纵人握一石，时长也暖，日久也会生情，为王，不可有妇人之仁，与天下大局相比，个人微不足道！人都有‘难人以难’之心，却不可以‘自难以难’，你是王，天下之王，应有超越常人的胆识与魄力。”
“念兮，你如何不明寡人之心？这不是胆识与魄力的事，比狐对于寡人，有难以估量的价值，寡人失比狐，无以平复——”
“鸿离，天下不会因一个人的缺失而停止前进，相反，天下会因一个人的懦弱而遗祸苍生——”
鸿离注视着念兮的眼睛，他在努力读懂那双美丽无比的眼睛，可是，他却怎么也读不懂。就是从那一刻起，鸿离对念兮有了微妙的感觉。为何两心印不到一起？为何她心体会不到我心？鸿离感叹：“王也有办不到的事情，王的苦衷何人能解？”
圣火帝国因鸿离的走访而陡然变色，整个帝国笼罩在死寂的雾气中——那是大战前的杀心。
焱苦恼不已。三日不思饮食。侧目攸然间，扫见跪地的忌悠，连忙搀扶。忌悠不起。焱问这是为何？
忌悠道：“圣王为奴之一命寝食难安，奴罪该万死，如奴死，圣王便再无忧！”
“忌悠此言差矣，寡人岂会看不出，鸿离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要断寡人臂膀，实是一箭双雕的诡计，欲加其罪，何患无词！寡人烦心，并不在此，寡人在想，以我国之力，未必敌得过他国？”
“圣王——鸿离杀九国之简，想必你也耳闻，奴习巫术千年，近窥北狼星赤红如血，奴便摇星卦占卜，竟算鸿离王果真有必杀简之心，此心之坚，更胜磐石。”
“噢，果真有此事？”
“回圣王，奴不敢谎言——”
“你——你为何告之于寡人？”
“奴今日而来，便是请死——”
“请死？你这是何意？”
“以奴之命，换两国休好——”
“悲哉——”焱放声一嚎，“天陨寡人之臂膀，不如焚身同归——忌悠，寡人已决定，誓死一搏，即便你所言是真，也难测他虎狼之心，今日鸿离非彼日鸿离，他不会因为我之一国而停止一统天下的野心，他早晚有灭我之心——到那时，寡人失了良将再失国，岂不是愚蠢之至——”
“圣王在上，恕奴直言——”
“请讲！”
“我圣火国自上祖创下基业以来，看似国疆不大，实则内力雄厚，万千年来，他国不敢有毫犯之心，实是我圣王有赤焰连天之术，但据奴所知，圣王至今，还未修成‘挪用天火’之术，‘九层炼火’恐难匹鸿离！”
忌悠说到了焱的痛处，焱遂重重坐下，扶额自叹，心道：如若寡人现修成‘挪用天火’之术，也不必这样受柄于人，也不必这样低三下四，我圣火国上祖对冥幽国上祖有救生之恩，鸿离现今大恩全然不念，一心吞并天下，寡人恨不能食其骨肉。便道：“为一梦境，鸿离滥杀叫简之人便有数万之众，荒唐之至！他已失民心王道，现在他虽高高在上，也是图有虚表，只要我们同仇敌恺，必能有破敌之计——”
“圣王——那鸿离现其心，更猛于虎狼，如若拖延，恐惹恼于他，我万年基业就会毁于一旦，现只有献上奴之人头，才能缓其攻略，圣王可在此其间苦修魔功，待功成之日，再将那不可一世的鸿离诛灭，替天下无辜报仇！”
“不可——万万不可——”焱泪水浸漫，泣不成声。
“圣王——奴跟随您一场，未报大恩，唯有先死，以报万一——日后，忌悠不在身边，望我圣王多多珍重——”言毕，寒光飞闪，血练成幕，利剑“哐当”落地，忌悠双手擎起人头奉上……
焱跪地接过人头，忌悠之尸霍然伏地。
焱心痛若死，泪流不止，“忌悠义士，你其忠义，昭如日月，浩天长存，寡人立誓，必杀鸿离，如若不成，焱葬身无忧河，以谢义士天恩！”
忌悠之尸在圣火国停放三天，举国靖神参拜而以王制厚葬其身。其头颅便送往冥幽帝国，送忌悠首级队伍见首不见尾，一色孝服，头系孝带。焱下令，忌悠升天之日定为圣火国国丧之日，举国臣民三日而不可进食水，以示对忠义之心的敬意和彰表。
鸿离得到忌悠献首级一事，颇为震惊而泪流满面，大呼义士——
鸿离大开城门，亲迎浩荡前来的送忌悠首级队伍，震若雷霆，那一刻，鸿离跪地接过首级，鸿离一跪，举国震撼。
鸿离下令为忌悠建造忠义祠。并对来使道：“今见忌悠义士首级，痛心若焚，请带还忌悠义士首级，使义士全身入土。”
那使臣道：“我圣王令，命将首级留下，我圣王说，忌悠忠勇，留其冥幽帝国，以佑其国！”
鸿离岂会不知：“这是焱必杀的决心！他让这一双仇恨的眼睛留在冥幽国，****怒视，让自己夜夜不安……”
鸿离只有收下忌悠首级，也按王制厚葬了忌悠首级。
鸿离的母亲——王太后，得到此事，也三日不肯进食，厉数鸿离的诸般不是——
“焱自幼仁孝，连年进贡哀家稀世珍宝；焱祖上宏德，救我上祖脱离死难；圣火国明大义，你攻其八国，八国联名焱共敌，并许诺攻下我国后，焱任天下之王，焱不为所动，并将八国劝降的使节全部斩首，此一桩桩，一件件，天高地厚之恩义，怎敢忘怀？怎敢负义？怎敢背负天下骂名？你现已拥有辽阔无涯的疆土，如何再对恩人那一点点国土垂涎？你把天下做大，此时本应想尽办法，以报圣火国天恩，如此离德弃义，不怕遭受天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