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为,儒者和为将者的傲气最重,而他自己恰好既是读书的儒者,又是带兵的将领,因此,戒除傲气是曾国藩穷尽毕生之意志而力戒的。他在家书中就多次谈到:
余平生科名极为顺遂,惟小考七次不售。然每次不进,未尝敢出一怨言,但深愧自己试场之诗太丑而已。至今思之,如芒在背。当时之不敢怨言,诸弟问父亲、叔父及朱尧阶便知。盖场屋之中,只有文丑而侥幸者,断无文佳而埋没者,此一定之理也。
由此可见,曾国藩对于戒除傲气可谓谨小慎微。
曾国藩在仕途上可谓官运亨通,仕途通达,十年之中连升十级,并在京师赢得了较好的声望,如果是其他人可能会趾高气昂,洋洋得意,但曾国藩却以“深愧自己试场之诗文太丑”而自谦,由此可见他对自身修养的重视,以及他“戒傲”的决心。
虽然他戒傲如毒,防之甚严,但是带兵打仗,他也有过因胜而傲、因傲而败的经历,亲身验证了“骄兵必败”的说法。他由此认识到,傲气极易滋生,极易失控,因此更要时刻小心提防。除此之外,他认识到“傲”也可使一个大的家族迅速衰败,曾氏家族具有远见之明,很早就教导自己的子孙后代力戒傲气,曾家对于傲气的警惕不亚于对毒蛇的惊悚。
曾国藩不仅要求自己“戒傲”,还劝勉其弟“戒傲”,他多次写信劝谏家人。在给四弟曾国藩的信中,他这样说:
“弟言家中子弟无不谦者,此却未然,余观弟近日心中极其骄傲。凡畏人,不敢妄议论者,谦谨者也;凡好讥评人短者,骄傲者也。弟于营中之人,如季高、次青、作梅、树堂诸君子,弟皆有信来讥评其短,且有讥至两次三次者。营中与弟生疏之人,尚且讥评,则乡间之与弟熟识者,更鄙睨嘲斥可知矣。弟尚如此,则诸子侄之藐视一切、信口雌黄可知矣。”他还写道:“傲为凶德,惰为丧气,二者皆败家之道。戒惰莫如早起,戒傲莫如多走路,少坐轿,望弟时时留心戒傲。如闻我有傲惰之处,亦写信来规励。”
曾国藩还告诫儿子:虽为“世家子弟”,但要牢记“极力去傲惰二弊”,在儿了赴科考时,一再叮嘱儿子进场前“不可与州县来往”,“不可送条子”,这就是这位堂堂的一等侯爵所担心的。
曾国藩认识到,懒惰乃人生之大敌。他的一生可谓戒惰如仇,在给诸弟的家书中,他这样写道:“惟兄弟俱懒,我以有事而懒,六弟无事而亦懒,是我不甚满意处。若三人俱勤,则气象更兴旺矣。”在他的日记中,有很多是关于告诫自己要力戒懒惰,在他的家书中,也有许多是在警示诸弟和子侄务必要戒除“惰”习。
戒惰是曾国藩修身智慧的又一体现,戒惰如仇、勤劳不懈的习惯贯穿了曾国藩的一生。在给陈俊臣的回信中,他这样写道:“鄙人近岁在军,不问战事之利钝,但克一己之懒惰。”在复葛章山的信中,他也写道:“国藩生平,坐不敬、无恒二事,人年五十,百无一成,深自悔恨!”他还说:“人生惟有常,是第一美德……年无分老少,事无分难易,但行之有恒,自如种树养畜,日见其大而不觉耳。”
无论是在京师还是在军中,曾国藩都坚持黎明即起、深夜方息的习惯,不仅如此,他还严格要求部下也都这样做。在军中,他早起有定时,即使在战争时期也不例外。他还规定,每顿饭都必须等幕僚到齐方才可以开始,差一个人也不能动筷子,以此来督促部下戒掉睡懒觉的习惯。
他还经常劝导诸弟和子侄要戒除惰性,勤奋读书,并且不要脱离劳动。他的弟弟、子侄们谨记他的教悔,平时在读书之余,也经常拾粪、下田,保持了耕读之家的优良传统。
对于内眷、女儿、儿媳等,曾国藩也从不姑息,同样严饬勤劳。他规定:“新妇始至吾家,教以勤俭……”他要求内眷养成不染官家习气、勤劳而不闲逸的精神,至今仍然有着鲜活的生命力。
曾国藩重视自身的修养,力戒不良习气,这不仅是他的处世智慧,也是他的为官之道。
5.勇于改过,不断自省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关键是面对自己的错误时,怀着何种心态。能够勇于改正自己缺点的人,就是明智的人,克服了缺点,就相当于战胜了自己,这样才可以不断完善自己,也可以在险恶复杂的环境中,求得生存与发展的机会。
“求过”是积极地发现自己的过错,并且勇于改正错误,而好多人总是自我感觉良好,只看到别人的缺点,而发现不了自己的缺点,这种人永远不会有进步的时候,只会固步自封。正视缺点和不足,并设法克服并改正,这样才会有所突破,曾国藩就是这样做的。他提出了“悔缺”之道,即不断地反省自己的缺点与过错,然后坚决彻底地改正。
曾国藩的性格发生过多次转变,在现代人的眼中,曾国藩似乎是一位手执羽扇、不苟言笑人,总是一副宠辱不惊的君子形象,这只是他成熟时期的性格表现。其实,他早期的个人修养也并非如此深厚,相反,—遇不顺心的事情就勃然大怒,脾气性格很不稳定。他早年善于言谈、爱出风头,“言多尖刻,惹人厌烦”。他自己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认为,知过即改,从善如流,对一个人的修身养性至关重要,因此便下定决心改变这种性格,但是却屡有困难。
有一天,好友窦兰泉来拜访曾国藩,两位学人商讨理学,然而曾国藩并未真正理解窦兰泉所说的意思,即开始妄自发表见解,“词气虚矫”。“与人谈理”本来是一件增益学业的事情,但是他这一行为却使人十分尴尬,结果适得其反,事后曾国藩指责自己:不仅自欺,而且欺人,没有比这更厉害的了。由于不诚实,所以说话时语气虚伪强辩,谈文说理,往往文饰浅陋,以表示自己学理精湛,这是一种虚荣心的表现。
曾国藩意识到了自己的毛病,表示一定要悔改,可又身不由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几日后,朱廉甫前辈与邵蕙西来访,这二人都是孔子所说的正直、见闻广博的人,尤其是朱廉甫前辈屈尊来访,确实难能可贵,但是曾国藩故伎重演,说了许多大言不惭、沽名钓誉的话,过后他非常后悔,可是说出去的话如覆水难收。
1842年十一月的一天,曾国藩先是到岱云家为其母拜寿,本是喜庆之事,曾国藩却出言不慎,结果弄得气氛十分尴尬。随后他又到何子贞家,不久又到岱云家吃晚饭,“席前后气浮言多”,与汤鹏讨论诗文,“多夸诞语”。晚上回家,他非常后悔,他的内心经历了激烈的折磨与争斗,给自己约定法章:大凡往日游戏随和的人,态度不能马上变得孤僻严厉,只能减少往来,相见必敬,才能渐改争逐的恶习;平日夸夸其谈的人,不能很快变得聋哑,只能逐渐低卑,只有少言多听、慎思,才能力除狂妄的恶习。
在1842年2月的日记中,他这样写道:一切事都必须每天检查,一天不检查,日后补救就难了,何况修德做大事业这样的事?汤海秋说:别人道德行为比我高的我得找到自己不足之处,与抱怨者相处而能保持心情平静,就可以算是一个君子了。
曾国藩的父亲看到儿子身上的确有不少毛病,便给他写信提醒他多加注意,曾国藩在日记中这样写道:“大人教以保身三要:曰节欲、节劳、节饮食。又言凡人交友,只见得友不是而我是,所以今日管鲍,明日秦越。谓我与小珊有隙,是尽人欢竭人忠之过,宜速改过,走小珊处,当面自认不是。又云使气亦非保身体之道;小子读之悚然。小子一喜一怒,劳逸疴痒,无刻不萦于大人之怀也。若不敬身,真禽兽矣。”父亲的信对曾国藩的触动很大,但是在以后的不少岁月中,他仍重蹈覆辙。
1843年正月,曾国藩的二位同年来看他,饭后,下人有不如意事,曾国藩大发脾气,忿不可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决心,虽然友人多次劝阻,他仍然肆口谩骂,肆无忌惮。事后,曾国藩又很后悔,又检讨自己。
同年正月,湖广籍的举人同学在文昌馆举行团拜,曾国藩当时主持会馆事宜,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他都应尽力招待好昔日的同学,但“陪客时,意不属,全无肃敬之意”,他自己也承认怠慢了同学,并且“忧悔并生”。
曾国藩一心想要检讨自己,他改过心切,却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他有意与朋友们疏远,认为保持一定的距离,不经常交往,就可以增加几分敬意,但是这样就有一种不合群的表现。吴竹如开导曾国藩说,交情虽然受天性投缘的影响,但是好多种情况下,交情也是由人力所决定的,所以,人能胜天,不要把一切“归之于数”,如知人之哲,友朋之投契,君臣之遇合,本有定分,然亦可以积诚而致之。
曾国藩深受启发,他认识到自己性格中的缺欠,开始有意识地调整。从此以后,在处事待人方面,他日渐成熟,逐渐地改掉了自以为是的毛病,与人交往时,他懂得给人留面子,削弱自己的锋芒。与此同时,他坚持写作《治心经》以惩戒不好的习气,并且告诫自己尽力改正。
对于自己的言行,他不仅逐日检点,而且事事检点,严格要求自己。曾国藩的这种检点思想扎根于深厚的文化传统的自然秉承中。孔子就说过“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孟子也是一个善于反省的大师,曾国藩最服膺于他,表示“愿终身私淑孟子”。孟子是从别人对自己行为的反应中来反省的,他最著名的方法就是“反求诸己”。除此之外,曾国藩认真钻研的程朱理学也强调“正己为先”。因此,文化传统曾国藩严格要求自己,把“逐日检点”自己视为事关进德修业的大事。
曾国藩的一生是在日日严于自律中度过的,他对自我反省和批判严厉而苛细,如针如刺,直指心灵中最漆黑的部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和局限,每个人都会犯错误,不同的是所犯过错的大与小,多与少。《周易》说:君子“见善则迁,有过则改”,《尚书》也说:“改过不吝”。
因此,过错是难以避免的,人们要有过必纠,有错必改。曾国藩认为,知己之过失,毫无吝惜地承认并且改正它,这是最难得的。注重颐养德性的人,会经常不断地洗涤自己所犯的过错,并且常常反省、告诫自己勇于改过,这样才会使自己不断走向完善。豪杰之所以是豪杰,圣贤之所以是圣贤,就是因为他们能够坦然地面对自己的过错,并且可以积极地去改正,内心求得安乐,省得多少纠葛,多少遮掩,还有那掩饰装点的丑态。
在经历了多次磨难后,曾国藩的性格渐渐走向完善,为人处世方面也变得圆通,尤其是在咸丰八年再次出山后,他的性格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在此期间,他经历了多次成败胜负的考验。
曾国藩认为,人的欲念太重,过分追求某些东西,就犯了通病,即“忮”心、“求”心。“忮不常见,每发露于名业相类、势位相近之人;求不常见,每发露于货财相接、仕进相妨之际。”将欲造福,就得先去“忮”心,所谓“人能无欲告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也”;将欲立品,就得先去“求”心,所谓“人能无穿窬之心,而义不可胜用也”。因此,他说:“余于此二者常加克治”,但是他认为自己仍然没有将这二者清扫干净。
曾国藩说:“人必中虚,不着一物,而后能真实无妄。盖实者,不欺之谓也。人之所以欺人者,必心中别着一物,心中别有私见,不敢告人,而后造伪言以欺人,若心中不着私物,又何必欺人哉。其所以自欺者,亦以心中别着私物也。”
他根据自己的经验得出:克服这种心理障碍应以“广大”二字为“常用药”。所谓“广大”,就是要把自己摆在一个渺小的位置上,使自己的心态保持平衡。他说:“静中细思古今亿万年,无有穷期,人生其间,数十寒暑,叹须臾耳。大地数万里,不可穷极,人于其中,寝处游息,昼仅一室耳,夜仅一榻耳。古人书籍,近人著述,浩如烟海,人生目光之所能及者,不过九牛之一毛耳;事变万端,美名百途,人生才力之所能办者,不过太仓之一粟耳。”
为了改掉自己的缺点与毛病,曾国藩的决心之大、意志之坚,是一般人难以做到的,他的这种坚定的意志与决心,对他一生的性情修养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他告诫自己一定要谨记三个字:不自欺。他认为人之所以修己不利,做事无恒,就是因为不敢正视自己的错误与不足,人如果能做到不自欺,就可以发现和改正缺点毛病,不断完善自我,因此,他要求自己“禁欺如火”。为了做到这些,曾国藩采取了两个办法:一是给弟弟们去信,向朋友们打招呼,请他们经常给他指出缺点;二是坚持每天写日记,借此每天反省自己。
曾国藩这种严于律己的行为值得后人去学习,他的这些勇于改过的思想,实可用来救治当世之病。不人欺也不自欺,是修身的必备条件,也是处世与为官之道应该注意的环节。
6.处世四忌:妄言、自大、非议、计较
曾国藩宦海沉浮多年,由一介儒生逐渐转变为深谙处世之道的官场中人,他的几次转变都是在不断蜕变中实现了飞跃,这与他不断思考、不断分析、总结自己过错得失有很大关系。
******一直称赞曾国藩是“地主阶级中最厉害的人物”,他一生“独服曾文正”,不仅钦佩他的做事风格,还有他的品格力量以及他的思想,这些无不显示出曾国藩是一个“办事兼传教之人”。
人必自毁,方能他毁;人必自强,才能真强。处世交往中有许多禁忌,如果轻易触犯,会招致意想不到的恶果。曾国藩积一生为官处世之大法,提出四个禁忌来警示自己,发人深省。
第一,忌妄言
妄言之人多喜欢夸夸其谈,往往自视清高,自命不凡,自以为是。曾国藩年轻时,就是一个喜欢夸夸其谈、有很强表现欲的人。
有一天,曾国藩拜访好友陈岱云,与其谈论诗歌。曾国藩“倾筐倒箧,言无不尽”,他把自己所见、所闻、所想全部吐露出来,滔滔不绝,反反复复,沾沾自喜,兴致极高。半夜回家后,他为自己天天沉溺于诗文而深感后悔,他觉得这样不仅耽误了自己,也耽误了朋友。如果一个人只重视外表,而轻视了内修,总是夸夸其谈,就是骄傲、自大的表现,长久如此,不仅遭人厌恶,还会惹祸上身。
于是,曾国藩决定应该从戒惧、慎独上切实用功。他的长处就是能够反省自己。《诗经》中的一句话:“匪言勿言,匪由勿语。”意思告诫人们要有自知之明,不要轻言妄语。
在给弟弟的信中,曾国藩多次提到了要克服“多言”的毛病,他告诫弟弟,谨言慎行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关键要自省、自知。“凡心中不可有所恃,心中有所恃则达于面貌”,言语伤人或者盛气凌人,都是不可取的。
曾国藩经常以理学家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无论是做人、做学问、做事,都要遵循“敬”字,但他对自己仍不满意,他曾对一位朋友说:“国藩平生坐患‘不敬’、‘无恒’二事,行年五十,百无一成,深自愧恨……仆待人处事,向多失之慢;今老矣,始改前失,望足下及早勉之。”由此可见他不断追求更高境界的进取之心,他的一生就是在不断自我反省中度过的。
他在一封家书中这样写道:家中兄弟子侄,总宜以“勤敬”二字为法。一家能勤能敬,虽乱世亦有兴旺气象;一身能勤能敬,虽愚人亦有贤智风味。吾生平于此二字少功夫,今谆谆以训吾昆弟子侄,务宜刻刻遵守。至要至要!家中若送信来,子侄辈亦可写禀来岳,并将此二字细细领会,层层写出,使我放心也。
第二,忌自大
自大之人心中常有得意自满之气,喜好为人师。早在两千多年前,孟子就提出“人之患在好为人师。”翻开《曾国藩全集》,洋洋一千五百万言中,包括了许多警言与经验总结,包括了他的全部知识、智慧和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