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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出色

龙简一直很出色。

小时候,母妃也在他入睡前呢喃过:“若然没有太子,这个天下会是你的!”或许母妃认为他还小,不记得什么,偏偏龙简记得清清楚楚,至今没忘:他有才华,可以在中土所有的才子中脱颖而出,这能说明一切,也什么都说明不了,因为,还有太子。

父皇曾问过他:“缱儿,你和太子是什么关系?”

他回答:“兄弟。”

父皇却说:“错!按身份,你和歧儿先是君臣,然后才是兄弟。”

所以,即使有才华他也不可以超越太子,即使有抱负他也不可以任意施展。但如今,太子失势,储位空悬,宫内又开始了割据。

龙简无暇去理会那些割据,更不会为先前的感触沉寂太久,他还有好多事要做,特别是父皇养病期间,折子不能全部堆积在尚书府,他已对形同虚设的尚书府深恶痛绝!

他不明白,为什么母妃始终要他对尚文恬、尚武嬉礼遇有加,这两人除了风花雪月、出一些蛊惑人心的馊点子,有什么资格大权在握?每次看到他,他们俩都会露出奸诈的笑,到底怀了什么鬼胎?

目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宫里似乎恢复了一片平静,然而,平地起风波……这晚,夜如泼墨,星子微微闪烁,皇后生前住的朝阳宫发出了奇怪的响动。这座宫目前没人住,外面只有两个彼此靠着打盹的小太监守夜,其中一个被夜风吹得打了个喷嚏,惊醒了身侧的同伴,他发现怪声,赶忙推推还在熟睡的小太监,两人战战兢兢地推开门,从缝里往内瞧,兀地,一道白光自黑暗中射出,吓得两人一下子坐到了地上,险些晕过去。

次日,三宫六院谣言乱飞,都说兰皇后冤死,阴魂不散,夜间在朝阳宫寻找栽赃她用蛊术谋害太后的罪魁祸首!皇帝召来六扇门的邢爷,大发雷霆,命他三日内务必抓到装神弄鬼的犯人!眼下风烛和花凋都不在京师,邢爷看中的另一个少年还在侦破万花阁附近的命案,水落石出前仍不算是六扇门的成员,所以他只有安悠一个得力下属伴随在侧。

凤鸾宫偏殿鸦雀无声,王侯公卿噤若寒蝉,各个低头不语。

安悠目不斜视地负手而立,隐约觉得背后有两道视线在窥视他。于是,他不着痕迹地将大殿打量一番,发现在柱子后面站着一人,那人头戴内侍冠,手持拂尘,一身藏青的宫廷服,两只眼睛眯缝着,与安悠的视线在半空交会。

安悠的脑子一片空白,连倚在太师椅上边咳嗽边问他话的皇帝也置若罔闻,邢爷站在书案旁,又不能当着皇主子的面提醒他,委实捏了一把冷汗。这时,不知是谁利用“隔空传音”的功夫在他耳边低语:“皇上问你愿不愿担这个案子。”

这嗓音很熟悉,令安悠悚然一惊,他赶忙施礼,“臣愿效犬马之劳。”

皇帝满意地点头,“此事办好了,朕封你为六扇门第三位神捕,授予风烛、花凋相等的监察大权,京师内外的大臣,若有不轨者先斩后奏。”

“遵旨。”

“咳……咳咳……”皇帝又咳嗽起来。珠帘子后的梅妃殷勤地绕出来,一边扶住丈夫,一边清冷地扫向下面,“国事还要烦劳两位尚大人操心,至于缱儿,不要什么都来烦父皇,他需要静心修养,你也大了,多担些责任。”

“娘娘放心,臣会鞠躬尽瘁,协助小王爷早日熟悉国政。”尚家兄弟是双胞胎,行事向来相同,这次也不例外地异口同声。

安悠皱了皱眉。

梅妃和尚家兄弟简直太不把其他大臣和皇子放眼里了吧!好像皇帝已经把大权都交给了宁王似的,这分明是狐假虎威,一点点蚕食皇上的圣意,再一抬眸,那柱子后的人已消失不见,不禁怅然若失。

邢爷被钦天监的监首薛公公找去,安悠独自一人出宫。他心里七上八下,低着头没有看向前方,“砰”地撞到了人,连忙致歉,“抱歉。”

一抬头,龙简那张微笑的脸映入眼帘,“这么心不在焉,想什么?”

“王爷千岁。”安悠生疏客套地行礼。

“不必。”龙简一挥手,“这里是我母妃的宫,没有那么多闲杂人等,你不介意的话,还是可以叫我‘宁四’。”

怎么可能?安悠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王爷就是王爷。”

“你那么坚决地和我十四弟理论,我还以为你不在乎名头呢。”龙简的唇边扬起一抹优雅的弧度,“我就说了,当捕头不适合你。”

“那什么适合属下?”安悠淡淡地说,“适者生存,我不可能要求一切随我而变,只能去适应周围的一切。”

“真是倔啊。”龙简虽是不以为忤,却不无惋惜,“看来,我想抛开身份,与兄弟成为君子之交是不大可能了。”

安悠的心弦轻轻一颤,好像捕捉到什么,又在一刹那失去方向,低低地说了句:“谢谢王爷方才提醒。”他认得在皇上跟前提醒自己回话的嗓音,那是龙简的,不管怎么样,包括在小店吃饭替他付账,龙简一连两次为他解围,也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龙简付以一笑,递出一张条子给他,“这个你看一下就好,记得毁掉。”

安悠没有动,一双大眼戒备地瞅着他。

龙简意有所指地笑了,“说你守礼,偏又对我的话置若罔闻,在你眼中,我也许根本不是一个身份极贵的王爷吧?”

“王爷恕罪!”安悠面颊灼热,别扭地去接那纸条,不经意碰到对方温热的指尖,他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急促的收回手,抬眼一看,龙简也在看他,更加赧然。

安悠的表情令龙简心情大好,也让他确定了一件事,“安悠,这件事要谨慎对待,若有什么困难,不妨到宁王府找我。”

“王爷不必对属下这么关心。”安悠戒备地后退。

“我对每个下属都不错。”龙简不再故意逗他,淡笑着扬长而去。

安悠握紧纸条,盯着他修长的身形,满腹狐疑,难以掩饰一阵急促的心跳——

他忘了,极贵之人决不会轻易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称“我”。

“王爷。”

伏刀站在书房门口,毕恭毕敬地施礼。

龙简正负手欣赏一幅展开的画卷,见他来了,微微一笑,“来。”

伏刀上前观瞧:画中雄州雾列,高山蜿蜒粗犷地俯卧于大地上;层峦耸翠,上出重霄,滚滚波涛亘古不息地翻浪;一只雄鹰展翅翱翔,搏击苍穹,如雷霆之舞般矫健非凡,腾起风霜肃杀的气息。他不由得脱口大赞:“好一只飞鹰!”

“你觉得这鹰十分威风?”龙简淡笑着问。

“嗯,江山在鹰脚下。”伏刀点头,“如君临天下,十分威风!”

“那么龙呢?”龙简眼眸微睁,“这只鹰君临天下,龙要怎么办?”

伏刀隐约察觉到什么,倏地止住口。

龙简弹了弹画上的微尘,“刚才本王问侍剑,他说,‘藏起来呗’,你觉得怎么样?”

伏刀的脑海几乎立即浮现出了侍剑回答这话时的儿戏表情,暗暗咬牙,这个小子真是不知道轻重,什么问题都敢乱答!

“你不说,那本王说了。”龙简一拍他的肩膀,“这幅画山河瑰丽,却没多少天空,鹰在上面,龙当然没了伸展的余地,它会沿着蜿蜒的山河藏匿起来,如果哪一天,这只鹰寻找到了广阔的天空,龙会重新成为画上的主体。”

“王爷,您……”

龙简不应,又仔细揣摸了一会儿,略一思索,便在画的右侧下角挥毫而就,洋洋洒洒几十字若行云流水倾泻而出——

素练风霜起,苍鹰画作殊。

悚身思狡兔,侧目似愁猢。

天地光堪离,江山势可呼。

何当御风起,凌翅跃宏图!

伏刀叹为观止,他从小就伺候在宁王身侧,对这位侧帽才子的本事再清楚不过,王爷一向喜欢行书,风格自成一家,那手好字不知多少人拿去刻碑临帖,可是从来没有写成过隶书,这是第一次,龙简的力道几乎破了宣纸,酣畅淋漓地写下四行诗句!

写完诗,龙简拢紧眉,后退两步仰首再看,又缓缓点头。

这时,侍剑“砰”地推门进来,大喊道:“王爷,不妙了!”

龙简回手一拨,那只毛笔的后端穿过侍剑攒顶的发髻,直直卡在中间,“你什么时候学会大呼小叫的?”

伏刀凑过去,拉了侍剑的袖子一下。

侍剑抚着胸口,喘息连连,也顾不得取下头顶滑稽的毛笔,“王爷,吏部传来消息,说是天牢押解的犯人不见了!”

“是大哥?”龙简紧走几步,抓住了侍剑的衣领。糟糕,若是大哥不见了,那么刚刚稳定下来的朝廷会变得风雨飘摇。

“不、不是。”侍剑摇头,“逃走的是安捕头抓的太子侍从日阎。”

龙简一怔,“是有些古怪了。”

侍剑跟着应声,“是啊,为什么太子没有脱救,反倒走了侍从?”

龙简眯眼,想到了什么,忙问:“现在几更天?”

“刚一更天。”伏刀回答。

龙简一点头,“更衣,随我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