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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玉玺

殿上群臣跪倒,尚家兄弟的老大尚文恬施礼,“皇上,事发地在塞外,牵涉西域碎叶城,其城内贵族兰氏在京内伏诛,贸然出兵,恐怕不妥。”

“碎叶城小小弹丸之地,朕会怕么?”皇帝怒容满面,大吼道:“去!这都什么时候了,宁王人在何处?”

“皇上息怒,小王爷近日为了追查尚宝监闹贼的事奔波——”

“启禀皇上,六扇门的安悠捕头在殿外求见。”有个小太监急匆匆跑进来。

“皇上,安悠自上次奉命追拿大理寺失踪人犯到现在,迟迟不见人归,这次回来,到真是巧合啊。”尚武嬉不怀好意地持笏启奏。

“嗯……”皇帝点了一下头,没好气道:“宣!”

不多时,一身雪白,面如冠玉的安悠步入大殿,弯腰施礼,“皇上万岁,万万岁!”

“安捕头,朕要见你一面还真是难啊。”皇帝挑起双眉,“前些日子,哪里忙了?”

“皇上恕罪。”安悠抿了抿唇,不动声色道:“微臣此次回来,是因为前些日子追捕人犯不慎受伤,养伤期间耽搁时日,但是——”从怀里取出一个密封的锦盒,向上一递,“属下带回的这样东西,请皇上过目。”

皇帝一皱眉,挥手让身旁侍候的十二监首薛公公接过来,亲自打开,顿时,眉眼舒展,长长松了一口气,态度也有了很大转变,“看来,此次有劳安捕头,这是从何人手里夺回的?朕要亲自审问此人!”

那锦盒内不是别物,正是前些时失窃的镇国玉玺!

“属下失职,欲要逮捕此人之时,遭人暗算。”安悠敛眉抱拳,“只……保住了此物。”玉玺丢失乃是朝廷秘而不宣的事,在朝堂上不能明说,只能隐讳地形容追捕过程。尽管,这个追捕过程一言难尽。

“噢……此事本是交给宁王处理,虽然东西追回,人犯还是要让他追查到底!”皇帝沉吟片刻,一字一句道:“薛公公,把此物重新放回它该在的地方。”

薛公公立即会意,上前毕恭毕敬捧过盒子,转身就要离开大殿,与安悠擦肩而过时,再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安悠低下头,并不与之对视。

皇帝的脸色稍稍缓和,“安悠你立下大功,回头论功行赏,一边站立,来人,去把宁王给朕找来!”

“皇上,臣还有一事禀奏。”安悠踏出一步。

“说。”

安悠左右看看,“斗胆请皇上移驾偏殿。”

“放肆!”尚文恬怒斥道,“小小捕头,竟敢左右皇上!”

“臣只是不想将这件事弄得满城风雨,皇上——”

不等安悠说完,皇帝不耐地摆摆手,“直接说吧,他们都是朕的臣子,有什么可回避的!”

安悠低叹道:“皇四子修书一封在此。”

“这小子又玩什么把戏?”皇帝闷咳两声,狐疑地道:“何以书信在你手里?”

“不敢隐瞒皇上,属下受伤期间,是在宁王府休养。”安悠淡淡道,“只是今早起来,便发现这封留书,不敢对皇上有所欺瞒,特回朝禀明。”

皇帝察觉到事情有所蹊跷,隐约有种不祥的念头,“好了,安捕头留下,其他人散去,今日朝堂仪式到此结束!”

“遵旨!”众人见皇帝面色不佳,也不敢多做逗留,心怀疑问缓缓退去。

一时间,偌大的殿内只剩下零零星星几个人。尚书府的兄弟俩并未离开,虎视眈眈在一旁窥伺,显然皇帝对这种行为也是放任的,不经意的一丝轻愁染上安悠眉梢,那人的做法,真的没问题吗?玩得太大,恐怕会引火烧身,到时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他!转念又一想,那人的死活又与她何干?自作孽,不可活,不是这个理儿么?

皇帝由宫女搀扶着颤巍巍走下玉阶,以审视的目光盯着近在咫尺的安悠。

安悠几乎要以为这个君临天下的男人已看出她的女儿身份,警觉的寒毛顿时竖起,神经亦随之绷紧,气息为之缭乱,不过很快镇定,欠身道:“皇上,此事干系重大,臣这才要求私下一叙,请皇上明鉴。”

“卿家倒是用心良苦。”皇帝意有所指地一伸手,“书信。”

安悠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目不斜视地呈上。

皇帝展信看罢,握紧拳头,狠狠一捶身侧的盘龙雕玉柱,怒喝道:“混账孽子!来人,下令刑部侍郎缉拿宁王!”

尚文恬原本悠然的脸陡然一僵,赶忙拦住皇帝,“圣上息怒!四王爷一向知晓轻重,为皇上分忧解劳,怎么突然要去抓他?”

“自己去看!”皇帝“啪”的一下,把那封信扔在地上。

尚文恬示意弟弟尚武嬉捡了起来,不看还好,一看也是五雷轰顶。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宁王会选择在太子被废的大好时机离宫。那岂不是让先前做的计划尽数泡汤?不止如此,私自出走这项大罪,谁担待得起?

皇帝无不嘲讽地冷笑道:“真是朕的好儿子,关键时刻为朕分忧解劳啊!尚大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是不是下一步要念在梅妃这些年对朕的细心服侍,不要怪罪?”

“臣不敢!”尚文恬拉着还要申辩的兄弟尚武嬉跪倒,“只是宁王殿下素来才思敏捷,善解人意,如此做想必是有苦衷。”没有了宁王,只剩下梅妃与九公主孤女寡母,他们的精打细算便是枉然,这一局,显然是被龙简小子摆了一道!

“安悠。”皇帝看向她,“宁王近日可有接触过什么特殊的人?”以那孩子知书达理的性格,的确不像会做出这种决定。

“无。”安悠摇头,“信是府上丫鬟奉主子之命交给臣的,未曾察觉异样。”

“好一个‘游历天下以恤民意’!”皇帝大笑,不时闷咳,腥甜的血丝溢出唇边,“好啊,好得很,让他走,走了便不是吾儿!便不准再踏入皇城一步!”

“皇上!”不知何时,从偏殿哭天抢地奔出一位少妇,“皇上啊,缱儿只是冲动了些,他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绝对没有其他念头啊!”

皇帝冷然拂袖。

“皇上,缱儿身为皇子,从不争什么名利,无非觉得远离百姓,不知人间疾苦,才会有这种决定的!”梅妃哭得胭脂水粉都花了脸,拉着皇帝的龙袍下摆,苦苦哀求。

皇帝的咳嗽声被哭泣声哀求声掩盖,只有安悠远远地站在那里,淡淡地看着眼前一幕,若有所思。

早晨起来,枕边就放了那么一封信,不是她交给皇上的信,而是另外一封。那信里有一首词: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以及一句让她揪心的话:叵测最是世人心,无情最是帝王家,且自珍重。

寥寥几字,不明不白,看得她莫名阵阵抽痛。

他真的不明白这一走会带来多少变动么?少了一个皇子,就算皇上有意庇护,也不能不顾虑到其他皇子的心情,也无法堂而皇之杜绝悠悠众口!

皇帝是严办,或是不办,都在一念之间——

太子在流放途中受到突袭,宁王失踪,一切都赶得这么巧,难道不会让别人联想在一起么?脑海中不断浮现这些日子他的所言所行,还有那个在宁王府里见到的神秘人犯,安悠的头越发昏沉。

初来京城便结识的纨绔公子就这么消失在这片土地。而她,却为了身上那个绣囊,不遗余力靠近别人处心积虑要远离的地方。

这个世界,真是莫大的讽刺。

光阴荏苒。

波澜再起,天朝边境士兵与北夏人发生口角进而械斗,北夏派第一美人织罗公主为使,前往天朝斡旋,不久,又传出一则消息,皇帝将把九公主龙绻儿下嫁给北夏王子,织罗公主理所当然成了代为迎亲之人。

从醉仙楼走出的安悠脚步有些许踉跄,看街道上的人也有几分重叠。头嗡嗡作响,喉咙火烧一般难受。唉唉唉,不会喝酒,偏要喝酒怪得了谁?只是眼看风烛在欺负那位远道而来找他的君姑娘,于心不忍地代饮了一坛,又或是,在六扇门初见时被那姑娘看出了真身,生起一股久违的恻隐心?

毕竟都是女儿家啊……

可恶……

男人就有权利要女人为他们痛苦么?娘是,君姑娘是,为保独子的兰娘娘也如此,不论身份、不论地位,落到失去自我这一步,是女人的宿命么?男人眼里,女人只能是附庸么?即便是出生入死两年的同僚也不免于此,安悠心寒更胜以往。这时,察觉到有一抹异样熟识的视线混杂在人群中,兀地抬头,也捕捉不到蛛丝马迹,她敲敲额头,轻轻低吟:“昏头了,怎么会产生这种错觉?”勾起唇角笑了笑,继续往记忆中回六扇门的路上走。

突然一只手拍到了安悠的肩头,热气与酒气交织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安悠啊安悠,你走那么快,不怕跌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