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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妥协

原来,一切都是龙简在暗下功夫,她还不明所以地讽刺他无情,那个男人心里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事?安悠想着,揪紧前襟,这身女装是二十多年第一次穿,当然没勇气去看桌上的铜镜,即使湘湘拿过来也被她推到一边。至于,为什么会妥协?她没有答案,只是这么做了。慢慢看着烛火殆尽,离开的人也不见回来,她开始坐卧不安,虽然先前的伤令人昏昏欲睡,她仍旧撑着,只想等个确切的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安悠肩上披了一件外袍,她沉重的眼皮立刻撩开,“龙简!”

“困了为什么不睡?”风尘仆仆的龙简站在她身边,白衣上传来一股烟熏味。

“你去哪里了?”她吓了一跳,颤巍巍站了起来,“为什么这么大的烟味?”

“因为火。”他的表情说不上是开心还是难过,显得那么……怪异。

“那你妹妹呢?”火?他刚才是为了将龙绻儿救出来才进宫的,为什么没见到九公主?

龙简没有回答,眼神虽然在她这里,神思却已飘渺。

她晃了晃手,不大习惯他的木讷。

“你的手怎么了?”一般女子的水袖很轻,抬一下就露出大半截胳膊,他看得清楚,那雪白肌肤上的几道淤痕。

“没什么。”她缩回手,“不小心碰的。”

“别的女孩子都很在乎这些的,只有你……”他重新拿起披风给她披上,“好好保重,等你伤好以后,离开京城,重回江湖,我无法再照顾你。”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以后都不再缠她了么?一股凉意伴随失落的心席卷而来,哽咽在嗓子边,“我不要你照顾,你说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刚才去接绻儿,但有人纵火,宫里现在乱成一团。”他摸了摸脸,疲倦不已地开口,“我虽然想去调查一下,却被一个人拦住了。”

“是谁?”她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帕子。干干净净的人,本该潇洒,一点点不属于他的东西都不该沾染其身,也是安悠的洁癖使然。

“这个人你应该听说过。”龙简握着帕子的手一紧,“兰皇后的侄女,太子妃的人选,后来成为了父皇的秀女——兰烬落。”

“她不是疯了么?”安悠糊涂了,“朝中的人都知道,自从太子身陷流沙的消息传来,她就被皇上关在冷宫锁兰苑内,任何人不得靠近。”

“那只是表象,如同太子身陷流沙一样,死活在人的两张嘴皮上。”他淡淡地说,“兰烬落很明白地告诉我,有人带走了绻儿,火是绻儿的宫女所为。”

安悠一怔,“兰烬落该很恨你的,她不知太子是假死,那么也就没有理由帮九公主。”略略思索片刻,“我猜得不错的话,带走龙绻儿的人是——”

龙简的手指轻抵在她唇上,“成为秘密也好,让他们走,远远地离开最好。”

“你打算后面的担子一肩挑了?”她是在问,可答案早在心间。

“兰烬落精通术法,曾经给大哥算过一卦,名曰:藏龙。也就是到最后,仍会有飞龙在天的可能,端看时机。”他负手一叹,“放走太子,便是给他了转寰的余地,这后果自然由造成的人来承担。”看了看她,“等你稍稍好转就离开中土,不要再为了你父亲的事蹉跎年华,你根本下不了手,何必呢?”

安悠的嗓音不由自主提高,“你调查我?”

“我想知道在京城的过往,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打你重新回到京城第一眼看他的样子,便注定是徒劳了。”龙简伸手摸她的发丝,“我不是你,的确没有资格说大话,然而因为我不是你,所以比你看得清,你在这里死死盯着他,要他良心谴责么?还是要他良心发现回头是岸?即使他认识到错,你虚度的光阴谁来弥补?安悠,不值得的。”

“我……我……”多年堆聚在胸口沉甸甸的压力,被他一下子移开,安悠无所适从,“我必须这么做…… 一定要让他得到报应……”

“傻瓜。”他上前将她搂在怀中。

他顿了顿,重新开口:“抱歉了,安悠,是我不该勉强你跟我走,我也明白你讨厌王府中人,还是那句话,等伤好了,我让侍剑护送你离开京城。”

“我不走!”她断然拒绝。

“你还想不通么?”他叹息,“六扇门已经回不去了,四大捕头一晚间都成了逃犯,你若还想利用这个当口做什么报复行动都不可能。”

“我知道不可能了。”她盯着他的双眼,明显发现了那闪烁的视线,“你在回避什么?”

“我不可能带你去闲云野鹤了。”龙简转过脸,眸子冰冷,“先前的话,现在收回。”

“你当我是什么人?呼之则来,挥之即去么?”安悠面色铁青,“啪?”一捶床铺,被褥都被震落。

“你动心了么?”他反问,“如果动心了,要我怎么补偿都可以,只有随你离开不行。”

“别给我提这些有的没的,你突然变卦,绝对有问题。”她苦苦思索,“是和尚书府的两兄弟有关吧?他们要拉拢六扇门的人支持你继承皇位,既然不成,又适逢月刹动武,肯定要借题发挥斩尽杀绝,我在你身边,不是正中他们下怀?”

“我要登皇位当初就不会走,但太子不同。”他神情凝重地说,“兰烬落的卦象里说,四个人所代表的四个方位,是太子东山再起的关键。”

“我?笑话,你觉得太子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安悠扬起秀眉,“一个落难捕头,最多是烂命一条。”

龙简对她的妄自菲薄很不满,终究忍住没有去说,只是淡淡道:“那可未必,上官无天可是陵王与菊妃身边的大红人,他又是你的血亲,这层关系,是抹灭不掉的。”

“我不杀他都是万幸,更别说认他!”她咬牙,“那人对我也不曾有半点情意,看来是兰烬落的卦象错了。”

“兰烬落是京师第一才女,她既然说了,必有原因。”龙简看出她在自欺欺人,“过两天你就离开,不走的话,后悔的人是你。”

“我不走。”她再次一字一句地重复。

龙简一挑眉,上前捧住她的面颊,“要留下来,就要名正言顺,你做我的女人,才有这个资格,怎样?”

安悠气得马上就想走,可仔细一看,他的眼底没有一丝亵渎的色泽,仍然是像以前那么纯净那么温柔,只是口吻变得天怒人怨。

他在赶她啊……

是,她不能再待在六扇门,一晚间,天地竟无容身之所。而他——曾经几度令她费尽思量的男人在关键时刻也撇开了关系。哈,可惜她不是娘亲,不会再重蹈覆辙,当了两年捕头,察言观色不是白练的,她有预感,若听他的一走了之,定会后悔终生。

“好。”

淡淡轻轻的一个“好”字,也让龙简诧异。按照往常的情形,安悠会给他一耳光,然后忿然离开才对。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的手指在她的唇边摩娑,“安悠,别太天真,就算跟了我,你也不可能有准王妃的位子,王妃只能是王侯之女。”

安悠心一揪,“那些东西与我无关,反正我不会走的。”

“龙简。”她突然想到什么,“你重新回到朝中了?”几天来,到王府串门拜访的朝臣骤然爆增,门庭若市。

“你又知道?”他似笑非笑,“养一个捕头在家,自找苦吃啊。”

“好不容易淡出,何必再回去``?”她想不通,“你妹妹已不在宫里了。”

“妹妹不在,还有母妃,还有我的兄弟。”

“不是还有你的父皇么?”他竟然会说少一个,奇怪。

龙简的手顿住,许久,一扯嘴角,“我之所以回去,没有受父皇责难,反而被一个‘体恤民情’的名义嘉奖,任命为摄政王,你说为什么呢?”

摄政王?安悠“霍”地坐起来,“不可能,当初皇上听到你出走,气愤得很,绝对不会有什么嘉奖。”

“父皇已陷入弥留。"他一字一顿道,“颁旨的人是母妃。”

这……这不是变相地挟天子以令诸侯?

安悠不敢置信地摇头,“以前的你,不可能会接受的。”这样做,只会让自己没有退路,一旦坐上皇帝位,下面更多的都是为了自保而屠虐。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的我。”他一手支枕,一手把玩她缠绕在肩头的发,“身为北夏准王妃的绻儿失踪,北夏与中土难免一触即发,因此必须幽禁使臣织罗公主,容出空隙才能调兵遣将,我再隐下去,其他嫔妃皇子便会发现父皇的真实情况,宫内一旦自乱阵脚,就会给别人可乘之机——我能做的,便是维持一种平和的假相。”

“说来说去,你还是顺着梅妃他们的计划走了。”她推开他的手。

“我不是圣人,也有自私的时候。母妃可以负我,我却不能负她。”他敛下眉,“那两年是为了还大哥的债而离开,如今的局面,我不回来掌这个权,就是看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