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蓝色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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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四周一片漆黑,狗不叫,鸟不鸣,只有满天的繁星忽闪着警惕的眼睛,注视着正在夜幕的掩护下急匆匆行进的小伙子们。

青山火车站在宋刘庄的北面,距离宋刘庄七八里路面。虽然不很远,但是路不好走。刘涛他们出了村庄,便分成两拨儿急急忙忙地往火车站上赶。走了大约半个小时,便到了车站附近,大家停住脚步,细心地观察车站上的动静,决定动手的最佳时刻。

机务段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连个鬼影子也不见。站台上,值班室里亮着一豆昏黄的灯光,那是值班人员的汽灯——早晨四点钟,有一趟从蒙古那边过来的货车。那是一趟长途列车,它在西边的终点站是乌鲁木齐,值班人员除了接听偶尔传来的电话之外,还要给这趟列车发送进出站信号。值班员使用的信号灯,是那种能够变换红黄蓝绿颜色的电灯,站台两头信号牌柱顶端的信号灯是煤油灯,样子跟值班员发送信号的电灯有些相似,但是,它却是煤油灯。信号灯的外面罩着一个灯罩,灯罩的样式很特别,像个四方的铁盒子,这个铁盒的四壁上开正圆小窗,窗口上镶嵌着红黄蓝绿颜色的玻璃,如果将灯火点燃,那灯便闪出幽幽的亮光来。车站的进出口处各有一个扳道房,扳道房里也有人,那是专门负责扳道的。早晨的这趟列车,一般都是从中间的铁道上通过,负责扳道的工人等下午的那趟小票车通过,收拾好了道岔,就可以去睡大觉。虽然扳道房里的灯也是亮着的,但那是给站台上的值班员看的,人,其实已经睡觉去了。

扳道房里的这个扳道工,除了负责及时倒换道岔,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负责看护机务段内的各种铁路器材,因为他所在的这个位置,正好有通往机务段的道口。应该说,这个人正是刘涛他们盗取枕木的最大障碍。但是,刘涛他们事先已经进行了侦察,只要不弄出太大的声音来,一般是不会惊动这个人的。

一垛一垛的枕木就堆放在站区里,这些枕木被工人们一根一根地码放起来,整整齐齐的,就像一节一节黑漆漆的列车车厢。也有散乱堆放在旁边的,那是被临时撤换下来的废旧枕木,多半已无用处,刘涛他们计划要盗取的正是这些枕木。其实,他们也只能盗取这些枕木,码放成垛子的,很不好偷。

两拨人来到机务段附近,找一处有沟坎的地方藏起来,寻找机会下手。刘涛先让郭长喜和赵长生前去扳道房和机务段探听情况,查看那里是否有人活动,说只要站台上、机务段和扳道房里的值班人员在打瞌睡,就可以放心地下手。

郭长喜和赵长生便去探听情况。过不了半个小时,两个人查看了一番几个要紧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回来了。两个一回来,就跟大家说非常安全,无论是站台上的,还是扳道房里的人,都睡得像死猪一样,放屁咬牙打呼噜,一点也没有惊醒的模样。

听了两个人打探来的情况,大家不再担心,按照事先安排的做法立即行动起来。他们怕推拉车子会弄出声响来,就索性把它整个儿抬起来,把两辆车子一直抬到了机务段内的枕木旁边。

“一辆车子装两根,得手后马上撤离现场。”

大家牢牢地记着事前的安排,来到堆放枕木的地方,谁也不敢犹豫,立刻开始装车。一根枕木四米多长,相当于一条通间大梁,又都是用木质坚硬的东北松做的,而且又都被沥青浸泡过,搬运起来非常沉重。好在人多力大,大家围住它一起发力,它便乖乖地被装进了车子。

不出一刻钟,四根枕木就都被装好了。大家不敢逗留,拉着得手的木头,迅疾地撤离了现场。

一刻钟之后,他们已经安全离开了现场。

翻过铁路,大家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下来,这才觉得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了。

小伙子们拉着偷到的木头,急急忙忙地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认为已经到了安全地带,这才停下来歇了一口气。说是歇一口气,其实也不光只是为了歇气,更重要的,还是为了观察身后的动静,看看后边是不是有人跟踪他们。

大家蹲在地上,张大嘴巴大口地吐着热气,努力地让自己急速的呼吸尽快平静下来。他们一边歇息,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地探听远处的动静,直到确证没有人跟踪,这才放下心来。

知青们早就疲累得受不住了,听说已经到了安全地方,精神一下子放松下来。精神一放松,人就没有了一点力气,知青们躺倒在地上,疲软得就像一摊泥。赵宏伟也不管地上是否干净,一头躺倒在地上喘着气,他说生来没有干过这么吃力的事情,这可真不是人干的事情。

赵宏伟躺在地上喘息了一阵,精力渐渐恢复过来。精力一恢复,他的心情就好起来。他想到,只要队里有了篮球场,劳动之余就有事情可做了,那时,不管是城里来的知青,还是队上的青年,大家互相学习,共同提高,队里就再也不会出现那些不文明的事情了。

赵宏伟躺在地上,畅想着队里建起篮球场来的种种好处,忽然嗅到了一丝淡淡的小草的清香。那是惹人陶醉的芳香呢,它在暗夜的深处散发出来,随了夜的小风四处游荡着,于毫不经意间钻进了人们的鼻腔里,使得经历了漫长冬日的人们猛然感觉到了春的来临。赵宏伟使劲吸了一口气,意念中竟然是满口衔着盛开的鲜花的味道了!

大家都很疲累,席地而坐,稍事休息。正在这时,他们突然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漆黑的天空中,有三道淡绿色的电光闪电般无声地掠过他们的头顶,瞬间消失在暗夜的深处。这是什么样的东西呢?这样迅疾的速度,竟连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会不会是传说中的鬼魂么?但那只是三道速度极快的闪光,他们根本不可能看到它的具体的形象。

大家惊奇极了,但终究说不准那是什么精灵古怪的东西,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只觉得夜风忽然强劲了许多,被汗水湿透了的衣服经风一吹,忽然变成了冰块似的,冰凉地粘贴在人们的脊背上,使人觉得难以忍受。

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大家的心中都像钻进了鬼,再也不敢休息,纷纷起身,准备继续前行!

刘涛看了一眼挂在天空中的三星(即织女星),说道:“三星已经到大后晌了,现在的时间应该是后半夜。再过一个时辰,鸡就要叫了,抓紧时间处理好木头的事情,回去还能睡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