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蓝色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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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太阳落山的时候,大家收工回来。这一天,大家的收获都不少,相互看看收到的东西,心里都充满了丰收的喜悦。

赵楠妈和赵长生妈不敢稍停,赶忙生火做饭。刘万忠也不歇息,带领着一群年轻人在附近砍割烤火的烧柴——眼下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没有火烤,将很难度过寒冷的春夜。除了烤火,还要用柴火烧沙子,以便用烧烫了的沙子铺“沙炕”。一个夜晚差不多要烧掉半车柴,没有足够的烧柴,那是要受罪的!

黄茅柴是多年生植物,枝干粗壮,根系繁多,是最好的烧柴。一颗四五岁龄的黄茅柴,有三四条根系,四五条枝干。每一条枝干都有手腕儿粗细。也有指头般粗细的,甚至更细的。这些枝干弯弯曲曲的生长着,就像一条条虬曲盘旋的龙蛇,样子十分奇特。虬曲盘旋的黄茅柴枝干大都有三四尺长,顶端生长着茂密细碎的褐色枝叶和果实,具有很好的护沙作用。有些黄茅柴的根已经被风掏空了培育根系的沙土,它的根系全部裸露了出来,只要斩断它的那几条根系,就能得到一大捆烧柴。多数黄茅柴被沙子壅住了枝条,挖这样的黄茅柴,就得事先先砍挖它的根系。连根挖下来是最好的结果,但是很费气力。在沙漠里,人们一般不挖被沙土壅塞住的柴火。人们的基本做法是,寻找那些被大风掏出根系来的黄茅柴挖。那样,既省力,又省工。这些年,风沙越来越大,被风掏出根系来的黄茅柴还是很多的,弄到一两车烧柴,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刘万忠、刘涛、郭长喜他们是砍柴的,赵楠、赵长生几个则担负着把砍下来的柴火往窝铺里运送的任务。做一顿饭的工夫,他们如果能够弄到一车烧柴,一晚上的烤火问题就能基本得到解决。如果赶在吃饭前还弄不到一车柴火,那就得晚饭后再去接着砍。当然,他们得尽可能多砍一些,刘万忠说,做什么事都应该多考虑考虑后路,多砍一点柴火,对过夜是很有好处的,如果不多砍一点,万一晚上不够烧,那就要挨冻受罪。

大家正在专心致志地砍着烧柴,忽然听见刘涛和郭长喜失魂落魄地惊叫起来,这使大家吃惊不小。刘万忠也吃了一惊,他以为这两个干活不小心,叫镢头砍伤了脚,吓得头发都直竖了起来。在沙漠里,被镢头砍伤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而且如果是被镢头砍伤的,结果往往都十分严重。想想吧,一镢头下去,那镢头锋利的刀刃砍割的不是脚面,就是脚腕。如果砍在脚面上,那算是最轻的,如果砍在脚腕上,弄得不好,砍断了脚腕上的动脉,那可就要闹出人命来!

刘万忠连惊带吓,浑身立马冒出汗来。他顾不得多想,急忙往两个孩子的身边奔去。到了跟前,才知道这两个被他们挖出的一条大蛇吓坏了。

这是一条沙漠里很少能够见得到的蟒蛇,它的身子有普通茶杯那么粗细,五六尺长短。全身黑灰色,肚腹洁白如雪,尾梢尖利如锥,其形其状,丑陋怪异,令人观之胆寒!因为还是初春季节,它正在冬眠,虽然被这两个冒失鬼弄了出来,但它还是紧闭着双眼,把它的三角形的尖头蜷缩在身体里,由身体保护着,依然沉浸在睡眠之中。它盘绕着身体,静静地盘卧在沙土之中,就像死去了一样。

刘涛说,他和郭长喜因为一时找不到好挖的烧柴,见这棵黄茅柴枝干粗壮,大多数根系露在沙堆之外,就想挖它下来当烧柴。两个小伙子用心挖了一会儿,就看见了一根粗黑的“柴根”。刘涛性急,马上用手去扯拉。他抓住那“柴根”用力往下揪扯。就在他用力扯拉的时候,他却突然觉得这“柴根”冰凉滑腻,完全不像柴根。他虽然心中疑惑,但绝对没有想到那是一条冬眠的大蛇。那蛇被人惊动,倏地缩紧了身躯。刘涛的手正抓着那蛇的身躯,它突然收紧了身体,刘涛就觉得自己的手好像被什么猛咬了一口,刺骨的疼痛使刘涛不由地惊叫了一声。

刘涛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坏了,他惊叫着抽回手,却看见手中正握着一堆黑乎乎的活物——原来,刘涛已经被吓糊涂了,那条蟒蛇愣是被他生生地扯了出来!情急之下,他将那蛇甩了出去,但是不知怎么搞的,那蛇却被他扔到了郭长喜的怀里,结果吓得郭长喜屁滚尿流,一跤跌倒,半天醒不过神来。

刘万忠生平没见过这样的大蛇,更没有料到在冰雪初融的春天会见到这样的大蛇。虽然他也喜欢抓野兔抓野鸡什么的猎物,但对蛇这样的东西,却从不去招惹。一则因为这东西实在叫人害怕,让他打心里发毛,二则也因为这种东西大都有些神神秘秘的传说。断桥的故事,那是好听的,更多的,则是蛇精害人一类的故事,类似一个雨后的黄昏,某家后花园的墙上出现了一个黑衣美女的脸子,那美女呼唤谁的名字,谁如果不小心答应了它,那就必定得死去;又说某举人赴京赶考,路经一处山庄,但见奇花异草,美不胜收,山水景色一如仙境,由不得贪恋此景,忘记赶路,结果日落西山,前路不见,这举人只好借宿山庄。夜半时分,有素衣女子来访,芳香满屋,神摇魂荡,快活似仙。如此七夕,素衣女子说缘分已尽,叫他进京考试,必中状元。并嘱回来时万不可借宿此处,因那时此处已然物是人非。可惜那举人不听奉劝,终于一命呜呼。后来查明,竟是蛇妖作怪,害了麝香仙子,与举人苟合,结果蛇毒侵害人身,坏了举子的性命!又说某家修造房屋,不注意动了阴土,结果蛇神发动,驱使千万条蛇虫盘踞其家,久久不肯离去,终致人亡财散……总之,关于蛇的故事,多数叫人厌恶。于是碰到蛇,一般都是被当做很倒霉的事情来对待的,就是梦见蛇,也是很不吉利的。

刘万忠见刘涛他们弄出了这位“神仙”,知道大事不妙,于是连忙趴在地上给这蟒蛇磕头。磕过了六七个头,这才爬将起来,用镢头将那蟒蛇挑起来,送到了它原来栖身的地方,用沙土重新将它埋掉,这才拉上刘涛和郭长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倒霉的地方。

刘万忠把两个小伙子领到宿营地,叫两个跪在地上,在他们的面前画了一个十字,又画一个圈,将他们圈住,接着拣了一些干柴,放在刚刚画好的“十”字上点着,对着天空祷告了一番,这才领着两个小子,在点燃的火堆上跳了七八个来回。等火小下去,败灭了,他祷告道:“跳过了,跳散了,大灾大祸跳过了!”

刘涛被老爹的滑稽表演逗笑了,忍不住大笑起来,原来老爹的这套把戏是从老妈那里学来的。平日,老妈给人家讲迷信,有时也做这样的把戏,那意思是要叫病人逢凶化吉,趋利避祸。但是此时此刻,郭长喜笑不起来,他吓得尿了裤子。再说,关于蛇的种种不好,他也知道不少,今日碰到这样的倒霉事情,他怕自己迟早要遭报应。

刘万忠让他们跳过火堆,安慰说:“好了,完了不要对别人胡说。”

刘万忠虽然觉得扫兴晦气,但还是给两个小伙子壮胆加油,叫他们不要害怕,说越害怕越会出事,就当啥事也没有发生过。两个小家伙答应着刘万忠,收拾好砍柴的工具,闷闷不乐地回到了窝铺里,心上都搁了一块沉重的石头。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个想法,那就是,砍柴的时候一定要记住,再也不能轻易挖柴根了,如果再挖出这么个“神仙”来,三魂六魄就再也回不来了!

一场惊吓就这么过去了,郭长喜在睡觉前烤干了尿湿的裤子。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似乎也就这么悄悄地过去了,但是让他们千万想不到的是,两天后却发生了更加离奇的事情,这件事情,说什么也不能叫他们这辈子忘记得了了。

当然,事情还发生在刘涛和郭长喜两个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