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楠同学,请你等等,有人让我找你。”
赵楠和张学武刚刚踏上图书馆门前的青石台阶,就听见有人在高喊她的名字。赵楠停下脚步,回头看见一个长着圆脸,穿着连衣裙的女生气喘吁吁地向她追来,这是赵楠的室友。
“谁呀?”
“我不认识。好像是从西安来的……是个军人,他说跟你是老乡。”
“刘涛?”张学武明白过来。
“不错,一点不错。一定是他!”赵楠不由一怔。
到目前为止,赵楠已经收到了刘涛的十封来信,差不多一个月或者两个月时间,赵楠就能收到刘涛的一封来信。处于对刘涛的敬重,他的来信赵楠都一一给予回复。
有一封信是这样回复的,她在信中写道:“我对于你的苦闷的心情非常理解——一个对未来生活抱定了童话般憧憬的青年,不得不在近乎残酷的现实竞争中粉碎自己的梦想,这种痛苦是常人所很难理解的,而你却能够做到这样,这让我非常佩服……但是,我们终究不能生活在童话世界里,我们终究摆脱不了现实生活的园囿……也许我的美梦要被粉碎了,因为我也正在经历着如你一样的苦痛(赵楠说这话时心情矛盾,但未必痛苦。从落后的乡下来到繁华的都市,她的贫瘠的心境一下子被眼前缭乱的都市生活扰乱了)……毋庸讳言,能够考上大学,对于我们这些乡下人来说,的确是一件非凡的事情,它意味着从这一刻开始,以后的人生道路就将完全成为另一种模式(赵楠在这句话的下面加上了着重号,刘涛弄不懂她为什么要在这句话下加着重号,也不知道她的真实用意是什么)……但是,我们必须明白,上大学虽然好,但不见得人人都能上。这样的现实,你我都看得非常清楚。我上了大学,你当了兵,郭长喜、赵长生却什么也没有……更多的人只能留在农村劳动——这就是所谓的人生,也或者叫命运吧。不承认这样的现实,不适应这样的现实,生活带给我们的就只能是无穷的苦痛……
做一名人民解放军战士,这是很光荣的事情,期望你能够及早摆脱‘苦痛’,在人们军队的革命熔炉里锻炼成长,成为一名坚强的革命战士!我相信,以你的聪明和智慧,肯定能够在军队这所大学校里有所作为……”
这是怎样的一封信呢?安慰?怜悯?教训?就是赵楠本人也说不清楚自己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但是,刘涛读了这封信,却被深深地刺痛了。他从这封信中感觉不到任何抚慰,感觉到的只是被蔑视、被羞辱的痛苦。他想不到这就是他的亲如手足、处处被他疼爱的邻家小妹——赵楠给他的回信!
“人上了大学,难道就要成为另外一种人么?昔日温顺的邻家小妹,何以变成了这样一个正襟危坐的教父?”
刘涛心里愤愤的,恨不得立即跟赵楠断绝任何关系,但是他却无法做到这样的决绝——他割舍不下对于赵楠的眷恋,他决定亲自去跟赵楠谈谈。
刘涛前来南大,这是赵楠早就料到的事情,当然不全是为了跟她吵架。刘涛之于赵楠,决非简单的恋人关系所能说得清楚,在他们之间,还有着浓浓的兄妹情谊!因此,赵楠一旦听到了刘涛来到了南大,她的心中顿时升起了温暖的甜意,尽管她在信中用了那么多冰冷的词语。
“你也应该去看看他。”她对张学武说。
“好吧!”张学武虽然心有不快,但还是答应前去见见刘涛。尽管赵楠说都是新时代的青年,对于过去的恩怨不必太过计较,说那时不过都是懵懂少年,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也很必然,但他还是非常清楚地意识到,刘涛此来的目的,绝不只是随便看看,他肯定是前来跟他争夺赵楠的爱情的!
因为存在着这样的竞争,按照一般的惯例,他应该是要回避的,他非常清楚地知道,爱情是自私的,也是排他的,如果两个竞争的对手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贸然见面,那是极有可能造成尴尬局面的。如果真出现了这样的结果,反而不好。张学武在这样考虑,但他却没有拒绝赵楠邀请他同去会见刘涛的请求,因为他又在考虑,如果在这个时候对刘涛表示反感,反而会招致赵楠对他的反感。
张学武答应了赵楠的邀请,随他一同去见刘涛。
对于刘涛,张学武其实是非常了解的,那是一个头脑里装满了各种“鬼点子”的农村青年,许多时候,他对事物本质的认识,都能够远远超越常人的见解。刘涛是宋刘庄年轻人崇拜的“偶像”,是他们的“精神领袖”!张学武曾经遭受过刘涛“暗算”,但他并不怕刘涛,他现在已经拥有了刘涛无法拥有的优越条件——他不仅跟赵楠在同一所大学读书,而且他们还在同一个班上学习!这一切,都是刘涛所无法具备的东西,而张学武却能尽占先机,这使他对最终获得赵楠的爱情充满了信心。他想:不管刘涛使用怎样的手段同他争夺赵楠的爱情,都无法企及自己“近水楼台”“得天独厚”的优势。他不怕刘涛同他挑战,他坚信丘比特之箭将最终射向他的胸口。
张学武有些得意,但是,随即他便为自己的想法脸红起来,他觉得与一个青年士兵争夺爱情,简直有辱他的大学生身份!与此同时,他却又可笑的想到了自己其实是一个爱情的可耻劫掠者,“如果不是因为到宋刘庄队去下乡,我又怎么可能与赵楠认识呢?更不要说得到她的爱情!”
不过,张学武的这种想法转眼便消失了,他更多地去想刘涛的许多优点,以便让自己压制住对刘涛的厌烦情绪。他觉得刘涛简直就像是一头闯进卧室里来的苍蝇,极其讨厌地搅碎了他的春秋大梦!
“申雪莹不是至今还在热恋着他吗?他为什么不去珍惜申雪莹的恋情,却硬要追寻自己不可能得到的赵楠呢?看来,他还真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呢!”张学武为自己找到一个赶走刘涛的十足的理由,心中暗暗责骂道,“一个小小的士兵,竟然幻想着娶大学生做老婆,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张学武愤愤地想着,怀揣着对刘涛的蔑视,跟着赵楠去见自己的“情敌”赵楠的“小老乡”刘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