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蓝色蜃楼
13757000000182

第182章

“不能就这样由着他的性子胡闹,得叫他吐出一个核儿来!这丫头为他容易吗?成,还是不成,他趁早给老子说清楚!只管这样晾着,算是怎么回事情……真是越大越有本事了,把个家里的人纯粹不当回事情了。不就是当了几天兵吗,况且现在已经复员下来了,成了个私人企业的员工,也不知道将来究竟能成什么模样,却像是做了什么大官似的……我得问问他,到底怎么办这个事情!”

刘万忠在炕沿上使劲磕掉烟锅里的烟屎,用那只干瘪粗黑的老手,捋着下巴上那些稀疏的黄胡须,很有些生气地责骂着远在西安的儿子。一想到申雪莹就像儿媳妇似的照顾他们这么多年,如今却仍然走不进这个家里来,刘万忠的火气就腾腾地燃烧起来,他觉得儿子刘涛的这种做法,简直就是在给他的老脸上抹黑。

十几天以前,申雪莹看望他们来了。来时,还如往常一样,她给刘万忠买了两包雪茄卷烟,还称来了白糖,割了新鲜的猪肉,买来了十几斤白米。这些都是紧俏货,有城市户口的,有粮本子的,与粮管所有些关系的,才能买到这样的东西。申雪莹是城市户口,又是镇里的干部,这点“便宜”还是能够占得到的。

申雪莹带着东西来到家里,刘涛妈赶紧迎门接住,埋怨申雪莹胡乱花钱,说这些东西都是奢侈的东西,我们是庄户人家,这样大手大脚地胡乱花钱,那是要遭罪的。

申雪莹说:“提工资了,现在一月能拿到一百块钱呢。买这些东西,也才花二三十块钱。该花的,还是要花的,刘阳和银环现在都在长身体,没有充分的营养,怕影响身体的正常发育……”

刘涛妈对申雪莹说的这些似懂非懂,虽然说不出多少道理来,但申雪莹的这些做法,却让她心里一漾一漾地感动。她想到申雪莹的难过,心头一热,忍不住流下泪来,说让雪莹受苦了,这些年来,申雪莹一直把这个家当做自己的家,家中的穿衣戴帽吃喝住行的事情,从来没有少费她的心思。

娘俩把东西放好了,来到堂屋里,见刘阳和银环正在写作业,申雪莹便悄悄走过去,从背后蒙住了银环的眼睛。

银环一下子就知道那是申雪莹的手,哈哈大笑着喊道:“嫂子!嫂子来啦!”

刘阳已经是一个大小伙子了,见了漂亮的嫂子,有些不好意思。银环却高兴得不得了,一下子跳起来,搂住了申雪莹的脖子,使劲地去亲申雪莹的脸。

申雪莹也高兴起来,索性上了炕,去查看刘阳和银环的作业。

两个小家伙如今都长大了,刘阳今年已经十五六岁了,银环小点,但也是十二三岁的“大姑娘”了,他们是在申雪莹的关爱下一天天长大的,他们爱着申雪莹。这种爱,甚至超过了对哥哥的爱。两个小家伙挨着申雪莹坐下,故意把他们的身体靠在申雪莹的身上,心里充满了甜蜜的感觉。

申雪莹从褪了色的军用挎包中掏出来两个纸包,一个纸包方方正正的,打开了,里边是打着横线的作业本。她把这一摞作业本分开来,分别交给刘阳和银环,嘱咐他们好好学习,说如果得了好成绩,还给他们更好的奖品。又把另一个纸包打开,却是一些包着塑料纸的花糖。申雪莹给两个小家伙每人分了十颗,却把其余的重新包裹起来,复又塞进了挎包。

她说:“不许眼热,这些是我的……”

原来,她给任静的小孩也留了一些。

刘阳和银环得着了糖,自然高兴得直蹦高儿,银环更是高兴得不得了,欢笑着到外边向母亲夸耀去了。

小弟和小妹到外边走了,申雪莹忽然感到了一阵困倦,她抓过一只枕头,一头钻进被窝,迷迷糊糊地睡起觉来。

申雪莹始终弄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到这个家里便犯困,一犯困,就想睡觉,而且一睡起来,就觉得格外的香甜。

申雪莹要睡觉,刘涛妈怕打搅她的休息,便拉上门,到厨房里忙乎去了。刘涛妈心疼申雪莹,尽量满足她的任何要求,她要睡觉,就让她睡个够。她知道申雪莹其实是非常劳累的——各地方都在忙着衬砌导流渠道,镇上的技术员们都下了村,各自承包了村组,帮助村民们修筑水渠,忙得简直快要喘不过气来。申雪莹是水管所的副主任,工作格外忙碌,为了保证工程不出任何差错,她几乎天天都要下村去检查施工的情况。如果碰到了麻烦的事情,她就不能及时回到镇上去了,只得住在村上解决问题。

申雪莹的工作很忙,也很辛苦,虽然很累,但她还是愿意下到村里去,一来,她觉得下到村里去,方便工作,更重要的是,下了村,她便能够躲开叫她心烦的事情——人们不知道,镇里的那个过去的王副镇长,也就是当年的王秘书,他是个很讨厌的人,只要申雪莹一到镇上,他便要找申雪莹“谈工作”。当然不是谈什么正经的工作,他是死乞白赖地要跟申雪莹“谈对象”!尽管他早已是有妇之夫。

有几次,他甚至提出要跟申雪莹做爱,结果遭到了申雪莹的严重警告,说如果再敢这样,她便到县上去报告。事后,王副镇长仍然不甘心,总要在夜里去敲申雪莹的门,弄得申雪莹十分闹心。

申雪莹这次来回家,其实心情很不好,她要求给父母平反的申请再次被退了回来,街区党委的答复让她非常恼火,他们说她的父母下放到内蒙古后便失踪了,至今没有下落,有人怀疑他们已经逃到国外去了,公安局还没有弄清他们的实际情况,现在要求平反,不好给他们下结论。并且说,如果确实逃到国外去了,那就是叛国投敌的罪行,是有罪的人。再一个可能,就是他们已经去世了。如果按照死亡处理,却又没有确切的证据。鉴于这样的情况,公安局决定等弄清事实后再做处理。这些事情,都是叫申雪莹十分头疼的事情。

另有一件事情,使她的情绪更加糟糕,几乎弄得她要精神崩溃了。最近,她忽然听到了不少关于她的“闲话”,大致的意思是说她和XX镇长关系暧昧,还说他们已经睡过了好几回,有一回还被人撞见了。这本来是莫须有的闲话,但却被传扬得有鼻子有眼。更有甚者,说前番她去西安,名义上是去找刘涛,实际上是到城里堕胎去了。

猛然听见这些话,申雪莹几乎要被打垮了,她简直气得要发疯。但是细心想想,她却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情——制造这些谣言的人,无非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然后实现他的罪恶目的。人家为什么要败坏她的名声?用意非常清楚,他之所以如此败坏自己的名声,其目的就是要打倒她,征服她,从而实现他的目的。由此,她知道如果面对这样的险恶用心,自己不能坚决地顶住,就很有可能中了敌人的圈套。道理非常简单,要想搞垮一个好人,就要首先败坏他的名声,而败坏他的名声的最有效的手段,就是污蔑和造谣。她冷静地想,自己既不想跟人家“争官”,又没有妨害到谁的利益,但是人家还要造她的谣,其目的,就是要让她屈服。她这么想着,完全清楚是谁在说她的坏话了。

“就是王副镇长。这个伪君子!”

申雪莹一想到是王副镇长在说她的坏话,心中便升起了满腔怒火。她没有想到,世上竟然还有如此不知羞耻的人。为了让她屈服,王副镇长已经到了恬不知耻的程度。

一月前,申雪莹正在办公室里绘制图纸,王副镇长推门走了进来,随手关上门,笑着来到她的身边,观看她绘制图纸。

因为他过于靠近自己,申雪莹很有些不自在,就推说要给王副镇长倒水,站起身来,离他远一点。但是没想到王副镇长却伸手按住了她的肩头,不让她起身。

他说:“不用,不用,你画你的图吧。你的图画得太好了。”

说着话,竟然用胳膊搂住了申雪莹的肩膀,一只手顺势便探进了申雪莹的衣领,朝她的胸部摸去。

申雪莹马上明白了王副镇长的用意,气恼地一下子甩开王副镇长的手,刷地一下站起来,红着脸斥责王副镇长说:“你要做什么?你怎么是这样一个人?你能不能自重一点?”

“我……你……我爱你……我都想死你了……”王副镇长腆着脸,说他真的太爱申雪莹,简直要想死申雪莹了,要申雪莹可怜可怜他,让他玩上一回。说着话,就张开臂膊,欲要搂抱申雪莹。

“你是不是疯了?你在说些什么?无耻!请你赶快离开,要不我要叫人了!”申雪莹怒目圆睁,喝令王副镇长立刻离开她的房间。

“你清高什么?你都二十多岁快三十的人啦,我不相信你的心是石头做的……没有人会爱你的,除了我!你喊吧,我不过是个老男人,而你呢?你可是一个还未出嫁的姑娘,你不怕坏了你的名声,你就喊吧!”

王副镇长凶相毕露,猛扑过去,一把扯住了申雪莹的胳膊。

申雪莹气坏了,抬手就给了王副镇长一记耳光。

这记沉重的耳光,熄灭了王副镇长狂热的兽欲。他捂着脸,无声地坐下来,凶狠地看着申雪莹说:“算你厉害!算你是贞洁烈女!等着吧,终究有一天,有你的好果子吃。”

王副镇长没想到申雪莹竟然这样暴烈。按照他的想法,申雪莹是个老姑娘了,长期独居,她不可能不对男女情爱有所期盼,他的大胆行动,肯定会得到申雪莹的暗许和默认。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申雪莹却给了他迎头痛击!

王副镇长气恼地搓一搓脸,气咻咻地离开了申雪莹的办公室,心中充满了对申雪莹的怨恨。

那件事情过后,王副镇长似乎很快忘记了他与申雪莹之间还曾发生过不光彩的事情,一切跟往常没有什么两样,那一切,似乎只是做了一场梦,清醒了,便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申雪莹见王副镇长不再计较,也就不再深究,毕竟都是同事。再说,真要捅出去了,不光王副镇长会丢掉干部的公差,就是自己的名声也会受到重大损害。这样想想,申雪莹也就将那口恶气悄悄地咽下,还和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继续绘制图纸。

但是,让申雪莹没有想到的是,此后关于她的谣言便悄悄地在同事们当中流传开了。凭感觉,申雪莹认为,这是王副镇长向她发动的最卑鄙的污蔑,只是他做得比较巧妙,没有给申雪莹留下可以反击的漏洞而已。

申雪莹的感觉很快就得到了证实。有人给她透露说,这些谣言,正是王副镇长的“杰作”。

最巧妙的阴谋,也有露出马脚的时候。王副镇长的卑鄙伎俩路人皆知。申雪莹虽然明知道这是王副镇长在暗中使坏,但却苦于没有证据揭穿他的险恶用心,这让申雪莹有些束手无策。好在一起工作的同志给她撑腰,鼓励她正确面对谣言,坚决同制造谣言的人斗争到底,千万不要在谣言面前示弱,上当受骗。他们说,对谣言一类的东西,千万不能理睬,你如果跟谣言较真,那你就恰好上了它的当,弄得你满身脏。相反,如果不去理睬它,它反倒失了势,时间一长,人们就会见怪不怪,那些谣言,也就会不攻自破,露出丑恶的嘴脸来。

话尽管是这样说的,但心中总免不了憋屈,再说还有一些不明真相的人,至今不相信申雪莹的辩解,认为一准是申雪莹不检点,说她一个姑娘家,不爱惜自己的名声,把自己弄成了一棵猪狗不爱的茄子,以后还怎么找婆家做人。对于这样的误解,申雪莹无法解释得清楚,纵然有千万张嘴,她也无法为自己开脱。

——面对这样无情的污蔑,申雪莹无力还击。她已经疲累到了极点,她需要有一个温暖的港湾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