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蓝色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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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郭福林是队上的“大头社员”,一有空闲便去跟踪队长们的行踪,调查队长们在人背后所干的事情。他所以要留意队长们的这些事情,并不是为了刁难队长们,实在是因为他从中尝到了“甜头”!一开始,对于队长们在暗地里偷分东西的做法他也很生气,但时间一长,他却有了要利用队长们给自己谋好处的想法。有了这样的想法,他就对队长们私拿偷分的事情没有了意见。他说:“吃亏是福。大家相安无事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何必找那些麻烦事?心里生气、难受?那是肯定的,但是一咬牙,不也就过去了?”他不再去找队长们的“麻烦”,他要队长们给他好处——比如干清闲活,挣大工分;又比如“恰好”碰到队长们偷分,也让自己得到一份等等。总之,只要抓着了队长们的“小辫子”,那就能叫队长们乖乖地把他当“爷爷”看待!

能够得到这么多好处,郭福林当然不愿再闹事。这些年,郭福林凭着他的这个“伟大发现”,在队上谋到了不少好处,并且使他虽然不是队委会的成员,却照样享受着队委会成员们的特权和好处。

郭福林的做法非常管用,也很有启发性,一些“机灵人”也从他那里悟出了门道,有人也照着他的样子在暗地里去抓队长们的“小辫子”,然后拿了“小辫子”在队长们那里讨价还价。当然这些人也得到了一些好处。更多的人弄不到队长们的猫腻,老在队上“吃亏”,对队长们的做法很有意见,一心想打倒队长,但是因为得不到“大头社员”们的支持,他们往往成不了什么大事。

社员们捞不到队里的好处,只能巴望队长们多给点能挣工分的“苦活”去干,这样虽然苦累一些,但也能挣到工分,比起一日一日地苦熬要容易一些。拉羊粪是一件能挣工分的活路,这活路虽然做起来苦累,但挣的工分多。社员们只关心能不能挣到工分的事情,工分挣得多,分到的钱粮也就多,虽然人苦一些,但吃饭穿衣的问题却有了保障。只要能让他们吃饱肚子,穿暖衣服,他们也就没什么“狗屁意见”了,至于羊毛被谁薅了,羊羔肉让谁“捣了(骂人的话,意思是被人吃掉了)”的事情,更是被社员们用“管他的妈妈嫁谁家”的话给了结掉了。

就是这样的苦活累活,也轻易不会抡到一般社员们的头上,多数时候,这些活路还是给“大头社员们”捞走了。每年到刘家井上拉粪的时候,队上都要派四五个强壮劳力到羊圈上去起粪(农活名称,意思是把羊粪从羊圈里挖出来)。这些人吃住、劳动在羊圈上,一干就是半月或者二十天时间。活是包工活,一人一天起两方粪,吃喝自己管,队上每天给补助二斤细粮,记二十分工。这本来是队里给外出打工的副业队定的“待遇”,一般人不能享受,队长们说外出打工挣钱的人常年在外,生活都很辛苦,理应得到照顾。还规定,副业队的人不管能不能挣来“大钱”,只要能够完成队上给制定的任务,就可以享受每人每天加二斤细粮,记二十个工分的特别待遇,如果完不成任务,就不能享受这个待遇。按理说,在羊圈上起粪的人是不能享受这个待遇的,但是能够到羊圈上去起粪的也不是一般的人,他们都是“大头社员”,在队里绝对享有“特权”,他们要享受这样的待遇,队长们就得给他们这个待遇。他们说这也是外出打工,而且活路又苦,享受这样的待遇,理所当然!队长们对这些人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答应他们的要求。实际上,这样的活路根本不是什么苦活累活,像这样的活路,一个壮劳力干一天,一点也不费力。

羊圈上起粪的这些人,不但活路轻,工分高,还能享受副业队的“特别待遇”,大家真是羡慕极了。对于社员们来说,能够到刘家井上去起粪,不仅仅只是挣工分挣粮的事情,更多地还有风光露脸的意思。但是很显然,这样的美差,并不是人人都能有份,它是属于队上的“大头社员”的!其他人想去也去不成!

“大头社员们”捞到了这样的好处,自然知道这是队长们的特别照顾,所以也就不再找队长们的麻烦。而这些人只要不再闹事,队长们一般也不再去理会他们,两下里都落得安然——这些人都是些“刺儿头”,他们喜欢“踩”队长们的“脚后跟”,爱揭队长们屁股上的屎巴子,手里都抓着大把大把的关于队长们的“小尾巴”,一旦得罪了他们,他们马上就会到处给队长们“放风”,说:哪天哪天,某某到某某家去串门,吃到了某某婆姨给煮的黑母鸡;又说某某队长背着半口袋麦子,送给了某某的婆姨……都是些见不得天日的事情,件件都是叫队长们屁股上冒烟的事情。这帮人掌握着队长们的小辫子小尾巴,牢牢地掌控着队长们的自由,使得队长们一刻也不敢得罪他们,使得他们能够在队长那里要吃要喝,俨然成了队长们的“太上皇”!

给队上起粪,这是花力气吃饭的事情,只要他们乐意,不再跟队长们“过不去”,队长们一般也乐得清闲,因此,每年的起粪任务都被安排给了这帮“惹麻烦”的人!

但是,今年的情况有了一些变化,这样的好事似乎轮不到“大头社员”们了,原因是宋刘庄的知青们更需要照顾,这些人都是“弱苗子”,又弱又嫩,经受不住队上的劳苦,需要大家都来照顾。这些知青,都是刚刚毕业的学生,岁数大一点的,二十岁左右,小的,也才十三四岁。大一些的,还可以拿动铁锨,个头小岁数小的,连铁锨也拿不动,谁能指望他们劳动呢!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无法参加繁重的体力劳动,就是农村的孩子,在这个年龄段,也是不能让他们参加劳动的,怕挣坏了身子,以后落下疾病。李学军、朱德宝、赵宏伟几个是他们当中年龄大一点的,可是又都是些“奸皮溜滑”的东西,一个个鬼精灵,队里的事情,根本指望不上他们,倒是很会干一些招灾惹祸的事情,今天跟人家打架,明天可能会因为找对象的事情闹自杀,或者却把别的队里的鸡狗偷吃了,惹得人家上门吵架。安抚这些人,确实是一件很难办的事情。宋队长没有办法,只好把队里的一些比较清闲的农活找出来,安排这些人去做,他发现,只要有活干,这些人还算安稳一点,如果没事可干,他们就会给队上添乱。因为有这样的发现,宋队长想尽了办法,尽可能为找那些既轻松又闲不住的事情让知青们去干,使得宋刘庄的知青们规矩了很多。当然,宋刘庄队的知青们所以“遵守纪律”,也和宋队长与知青们的关系密切分不开。宋队长关心知青们,知青们也尊重宋队长,大多数知青都乐意接受宋队长的领导和指挥,就算最调皮的李学军、朱德宝、王刚几个,也因为被宋队长安排为知青们的队长,他们为着队里的名誉,也为着是给大家带好头,多数时候也能安分守己!但是,谁也没有料到,他们会忽然弄出这么严重的事端来,宋队长没有一点办法,只好把他们弄到羊圈上去避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