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福林家的院子里乱成了一团糟,房子已经被大火烧得只剩下几堵破烂的墙壁,屋梁、檩条等一些粗壮的木头被大火烧焦了,黑黑地架在屋顶上,冒着一缕一缕的青烟。
前来帮忙的小伙子们扒开坍塌下来的灰土,翻拣着烧坏了的破被子、破毡、破箱笼、破柜。胡秋菊的两只陪嫁箱子是被小伙子们最后抬出来的,那是两只刷了褐色油漆的大木箱,是郭福林家最豪华的家具。平日,如果家中有了什么贵重物品,一般都是被盛放在这两只箱子里的。
郭福林一见这两只箱子,不禁吓得打了个冷战——箱子里放着他的“保密”物品,那些物品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如果这些东西被人家发现了,弄得不好,很可能会惹出大祸来!他原想这些东西已经被大火烧掉了,如今却被小伙子们抬了出来。
郭福林心中着急,有口难言。他蹲在院子里,睁眼看着小伙子们把那两只箱子抬到院子里来。第一只箱子是郭宗玉和王润德他们弄出来的,这只箱子虽然被大火烧焦了一角,但却没有变形。另外一只箱子,是刘涛和郭长喜抬出来的。这两个岁数小,力气也小,抬这么大的箱子很吃力。他们两个抬着箱子,磕磕绊绊地从门洞里挣扎着往外挪。刚出了门,往后倒退着走路的郭长喜忽然被脚下的一根木头绊了一下,“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了,手里抬着的箱子也“啪嚓”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
也是该着要出事,各种祸事都赶到一块儿来了。这箱子因为使用的年代太久,钉钉卯卯什么的都松了劲,已经不起折腾了;又因为被坍塌下来的屋顶砸压,受了很大的损伤,根本再经不起折腾,如今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它立刻便散了架。
那箱子被摔在地上,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通响,就稀里哗啦地散了架。箱子的边儿掉了,底儿也脱落下来,箱子里的东西顿时散了一地。
郭福林见箱子里的东西散落出来,再也蹲不住,赶紧前去收拾——他当然不能再蹲着,这箱子里装着两样东西,那东西可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如果这两样东西叫外人发现了,那可就糟了。但是,这东西又是他的希望,他希望有朝一日得了机会,让这东西帮他一臂之力,使他能够从此过上吃香喝辣、穿金戴银的生活,可是没想到却遭了这样的灾祸,这东西看着要露出馅来,这可吓坏了郭福林。
郭福林见箱子摔在地上,把里边的东西尽数散了出来,便赶紧站起身,前去保护箱子里面的东西。
大家见他着急,知道这箱子里藏着贵重的东西,也就知趣地让开,让他自己去收拾那堆破烂。
郭福林收拾他的“宝贝”东西的时候,大家忍不住好奇心,远远地看那箱子里到底装着啥值钱的货色。但是,看上去却也没啥值得好奇的东西,不过是几本毛泽东选集、几部破烂的账本,还有几双老布鞋(这是郭福林的女人胡秋菊利用冬闲时间做的,这些东西似乎是最值钱的)和一些破旧的衣物。
大家对郭福林的“过敏”反应产生了怀疑,认为他为了这些东西那样激动,真不值得,一定是这些破烂中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尤其是那几本账本一类的东西!
前来抓捕郭福林的两个民兵见了,如获至宝,一起扑过去把郭福林死死按倒在地上。其中一个眼疾手快,一把将那本破账本抢到了手里。
刘会计见拿到了账本,吃了一惊。他们偷分队里的东西和钱粮,郭福林参加的时候多,这本儿上是不是记着这些黒账?如果真记着这些东西,他们可就彻底完蛋了。这么一想,他急了,对民兵喊道:“不要随便乱拿人家的东西?赶快把东西放下!”
刘会计说着话,走过去就要抢夺账本。
民兵们并不买刘会计的账。他们把账本往怀里一塞,迅速取下挂在肩上的枪来,叭的一下上了刺刀,拿刺刀对住刘会计喝骂道:“谁敢过来?谁敢抢账本?这是阶级敌人的‘变天账’,谁敢抢?!”
宋富和郭云看见了,也赶过来和民兵们一道保护账本。
郭福林被民兵按在地上,死活不能动弹。他想,只要发现不了那两包东西,其余的我一概不管了。如果看中了那账本,就拿走吧,那上面记着的都是事实,让他们自己看着去办吧。我还能顾得着谁?谁的羊头谁燎!谁的妈妈谁哭!与我有没啥相干?
挣扎中,他发现民兵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几本破账本上,他们感兴趣的是账本,对他的那几个混在破旧衣物中的破布袋理都不理。这让他放心下来,他不再挣扎,任由民兵们将那本账带走。
刘会计想要阻止民兵们抢夺郭福林的账本,见他们几个不好惹,也只好作罢。
民兵们把账本抢在手里,押着郭福林,往生产队办公室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