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至真清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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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迷途际遇(2)

扬子又作两首。

一首《旅雁孤》:

独向北,谁知西风吹泪。一雁初失群,何处归去?万里烟波残照里,不听哀鸣亦断肠。亦断肠。今宵不渡黄河去,谁人为我?夜夜唱清歌。

一首《西京落》:

千古歌台,长安舞榭。夏花池边愁风雨。连绵滂沱今又是。多少烟尘烦事,付水流。蛩声不解怨,千年一曲唱帝京。问何事?明月叹我,无心赏高楼。

郭芸显然不及,非要一比高下,正中了韩萤飞下怀。两人写读读写,一连几天,确亦欢乐。

长安虽好,并非久留之地。扬子总想自食其力,执意要去打工,屡次三番,恳求韩萤飞韩阿姨帮忙。郭芸实有千万不舍,力阻妈妈韩萤飞不要答应扬子。韩萤飞确也拗不过女儿郭芸,心想:女儿高考成绩不错,估计时间不会太长,便要就读大学。这个杨姿,聪颖伶俐,很可能也被录取。不管谁先,一走了事,所有情结便会迎刃而解。最好还是让两个孩子,一起多呆些时间,多些欢乐。于是,心下便有一个万全之策。

韩萤飞这就叫过二人,伸臂揽过扬子,拢起扬子秀发,道:“乖孩子,从今天起,你和郭芸两个在家,打扫房间,学着做饭。你就是阿姨家的随工兼家教,每月工资五百元,就算阿姨求你了!”郭芸一旁听了妈妈的话,千高万兴。一边极力赞许妈妈韩萤飞主意正确,一边又鼓动扬子采纳妈妈意见。扬子迫不得已,勉强同意,答应她们。

从而,韩萤飞的万全之策,又生出许多情节,环环相扣,百折千回,好生曲折。人生一世,真是天生缘分。如有缘分情结,总要了却才罢。否则,绝无随意逾越之理。

3

当日下午,扬子、郭芸一边拿了菜谱,一边烧饭。尽管严格教条,精心烹制,色香味均是欠佳。不过,全家人吃得却是津津有味,幸福惬意。郭三才不管师不师,文不文,诗不诗的。他只关心女儿在家,做点家务,确是正事。

一晃二旬有余,每天家中整洁有序,事事处理得井井有条。不管早晚,家中均有便宜饭菜,且是一天胜似一天。郭三佩服妻子真有心计,把个娇气任性的公主女儿,调教得人模人样,像是重新生了一般。更是得意,暗自庆幸,自己捡个偌大便宜,牵得一个乖孩子进了家门。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世事常常难以预料。

一日,韩萤飞高兴,给郭芸、扬子买了两套衣服。急匆匆往家赶,想给两个孩子一个惊喜。不料,一车驶过,将韩萤飞撞翻,并且拖了十二三米之远,头部重创,不省人事。急需抢救,被人送往医院……

郭芸、扬子在家学做两道风味大菜,兴冲冲、急切切等待大人回家品尝。好不容易等响门铃,却是郭三一人。郭三看了餐桌,心中大喜,赶忙给妻子韩萤飞打电话,要叫吃饭,却是关机,无法联系。

已是傍晚七点,韩萤飞依然未归。三人只好开餐,谁也没话,也没胃口。郭三又给妻子几个朋友同事打了电话,均说不知。郭三只好决定出门去找。郭芸、扬子两人亦是不安等待。

直到晚上十点,还是没有韩萤飞音讯。

突然,电话铃响起,郭芸、扬子两人同时去接。电话里传来急促女声:“是韩萤飞家里吗?”郭芸急道“是啊,她是我妈妈。阿姨有事吗?我妈妈在吗?”女声道:“我是电视台的,你妈妈她出车祸了,在康复医院急救……”

郭芸一听,犹如晴空霹雳,“嗡”一下头晕了,慌乱得不知所措。扬子道:“快,快带我到康复医院去……”两人慌忙下楼,匆促打乘出租车,去了康复医院。

那韩萤飞被车撞倒后,手机压坏了。随身再无任何通讯信息,无法与单位及家人联系。交警呼了120急救车,就近送于康复医院急救。

交警无奈,便与电视台联系,反复播放相关信息。可就是韩萤飞一家没有收看。还是韩萤飞一位朋友,觉得电视描述的体貌特征,很像韩萤飞,这才打电话核对后,告诉电视台韩萤飞家的电话号码。

郭芸、扬子赶到康复医院,开颅手术已经四个小时,仍在继续进行。大夫一看是俩孩子,便问家中大人。郭芸这才意识到爸爸还不知道,立即下楼,给爸爸郭三打了公用电话。郭三好像没有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声又问:“是芸芸吗?”电话里传来郭芸的哭声。郭三这才疯也似的赶往康复医院。郭芸、扬子看见郭三奔了上来,哭着扑了过去。郭三甩开她俩,冲进医务室,失声喊道:“咋回事吗?”一位护士判明他是家属,道:“头部受了重伤,情况十分危急。急需手术,没法与家里联系。最后,交警和医院紧急商定,先行开颅,不然命就不保了。待会儿家属在《紧急手术决定通知书》上补签一个名字。”

郭三看了一下通知单,大概情况与那护士所说一致,便在家属意见栏填写了“同意医院决定”。然后,回到手术室门口。看见郭芸、扬子两个,傻傻地站着。走了过去,用两只胳膊搂住她俩,一眼不眨地等待着手术结果。“怎么还不出来呢?不会有啥事吧?”郭三喃喃自语,好像有种不祥预感,充斥着大脑。郭三一阵胡思乱想:妻子韩萤飞本是好人,可是俗话说,好人命不牢啊!

究竟结果如何?一看便知。

灯光照在楼道的墙壁上,雪白得有点恐怖,难免让人心烦意乱。

又是三个小时过去,手术还没结束。郭三已经作了最坏的思想准备,于是情绪倒是冷静些许,意识到应该给单位和亲戚朋友们告诉一声了。

亲戚朋友闻讯而来,总有二三十人,围在手术室门口祈祷着、等待着、安慰着。

凌晨三时,气氛依然沉闷紧张。

直到次日六时,手术室的门开了。四五个大夫慢慢地推着一个病床车,手里还举着几个吊瓶,吊瓶的输管一直伸到白布单里面。最显眼的还是那个暗红的血袋,也悬在一个大夫的手中。大家一起拥上前去,护送病床车驶向危重病房。主治大夫一脸疲惫,轻声叫道:“家属请来一下。”郭三、郭芸、扬子一同围了过去。那大夫看了一眼,向着郭三说:“手术很及时,也很成功。前后进行了十三个小时。但是,如果三日不能苏醒,很可能成为植物人,生命不会超过半年,请家属思想上有个准备。”

郭三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怔怔地,不知说什么才好。扬子、郭芸抱到一起抽泣起来。郭三有些失态,愤愤呵斥道:“别哭,人还没死呢!”这一声,把两个孩子吓懵了,哭声哑然而止。郭三心中一悔,很是歉疚,立即转变语气:“先别告诉别人,哭了别人就会发现病情严重了。”一边说,一边抹去了两个孩子脸上的泪水。

一连三天,郭三和两个孩子谁都不说话,好像屏着呼吸,一秒一秒地,等待时间的过去。原来,飞逝的时间,也会这样蹒跚,这样缓慢,故意停滞不前,煎熬人的灵魂,折磨人的肉体。

好不容易,熬过三天,可是韩萤飞依然昏睡不醒。

又是三天过去,韩萤飞苏醒的希望逐渐渺茫,郭三忠实地守候在她的身边,不放过任何一线生的希望。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要陪着妻子,期盼着、祈祷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秒!

关键时刻,郭芸、扬子仿佛成熟许多,成为大人的主要帮手。二人相互照应,家中大小事务,样样承担。但是连日劳累,也是苦了孩子,郭三很有说不出的心疼与感激。

这日,已是第十天早晨,太阳还没升起,古城已是烤炉般的燥热。仿佛昨日余热还未散尽,今天炽热又行升腾。熙熙攘攘的人们,已是趁早拥向公共汽车,各奔所去。

郭芸、扬子,亦是老早备好早餐,随着人流,按时送到病房。病房中挤了好多人,包括大夫、亲友。扬子一听,韩萤飞昨晚病情特别严重,很可能马上出现意外。一时情不自禁,“哇”的一声,哭将起来。因为手腕哆嗦,保温饭盒突然跌落,“嘣”一声,保温胆随之爆裂,发出剧烈声响。大家惊了一跳,极是厌恶地看着扬子。扬子神情一紧,好不惧怕!

然而,就于此时,奇迹出现了。韩萤飞“嗯——”了一声,苏醒了。好像答应着,又好似发问着。紧接着又是一句:“快试新衣服。”然后,用奇怪的目光,环视着周围。大家突感意外与突然,以为回光返照什么的,赶快让大夫观察。一阵听诊,测压,观察,一切均为正常,这才确信韩萤飞真的苏醒了。

郭三兴奋地抱起扬子,狠狠亲了一下她的面颊,喊道:“一看就是个小救星。”大家均是兴奋地看着郭三抱起扬子,然而无人知晓扬子是谁。

韩萤飞慢慢恢复了记忆,她清晰地记得车祸的一刹那,她在商贸大厦买了两套衣服,想着赶快回家,让郭芸、扬子试试,因为说好,如不合身快来更换的。出了商贸大厦,转过拐弯,韩萤飞刚要穿过十字路口,本能抬头,向左一看。一辆灰色轿车,好似无人驾驶,速度飞快,已是到了自己身边。车的前部撞在她的左侧,韩萤飞眼前一黑,翻倒在地。隐隐约约,车又从她身上骑过,挂住衣服,拖了一段……接着,什么都不知道了。然后,似乎一直做梦,仿佛好多人拿着刀叉,围在一起,吃着美味佳肴。不料,有人在她头上,划了一刀,好像不觉得疼痛。接着又有人,面目狰狞,用刀划她。不料,又有人拿起斧子,砍下她的头颅,放在一边,招呼大家快吃。这时,她好像感觉很愉快,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奔去……当她穿过一片草地,煞是开阔,有好多人在聊天,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忽然,她看见扬子从一辆灰色轿车里走出来,“砰”一声,将车门关上了,摔得很响。原来,扬子也来聊天,韩萤飞迎上去,让扬子快试新衣服。结果,她从梦中醒来,看见大家围将着,自己躺在病床上,正是刚刚苏醒时的情景。

其实,韩萤飞梦中听见那“砰”的声音,不是车门声。而是扬子摔碎保温饭盒的爆裂声。就是这个爆裂的声响,将韩萤飞从沉睡的梦中惊醒,使她恢复了记忆。

专家们说:只有当外界的刺激和病人的梦境正好相一致时,才有可能使得病人苏醒,而且要在病人的浅梦周期。人为地或故意地刺激,只能加重病情,适得其反。世事就是这样奇妙,扬子摔碎保温饭盒的爆裂声,正好应了关闭车门的梦境。不然,韩萤飞很可能一梦不醒,魇死梦中。看来苍天有意安排扬子,冥冥救助韩萤飞于劫难之中,可能也是韩萤飞行善积德的好报啊!

韩萤飞的病情,一天好似一天。她知道,郭芸、扬子这段时日自成有加,一直承担家中所有事务,巴不得早日起床,报答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