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静……你没有深爱的人么？你可以随便娶一个根本就不了解的人么？你……”
当日他干脆利落的说，“婚姻就是政治，这点，未央公主应该比我更清楚。”
可是，我……
我不知道。
什么叫爱情？青梅竹马就算吗？当他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当他根本只是祭司家族的一个普通孩子的时候，当上官云还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国送来的小公主的时候，看着那个小公主瑟瑟的眼神时萌芽了强烈的想要保护她的欲望，于是，这，就是爱情了吗？
“你不用怕，没人敢欺负你，我会获得这个国家最大的权力，倾尽全力保护你。”
当日，年幼的他那样镇定而沉着的望着那个少女，一诺千金。
于是，在之后的十几年，他一直兑现着他的承诺。他谋取了原本不属于他的祭司之位，拥有除了皇族外无可匹敌的权力，终于得以沉默的站在她身后，用他的能力去庇佑她。他看着她一步步的成长，看着她愈发出落的灵透大气，愈来愈有母仪天下的气势，完全抛却最初的瑟然，变得成熟，稳重，温柔，完全成为了一个完美的神祗——再看着她以两国和睦友好使者的身份嫁入皇族，嫁给他最好的朋友，直到今天看见她的孩子，看见她生命的延续。
一瞬间的恍惚如梦，当年那个眼神充满了对陌生环境的恐惧的小公主，居然已经有了孩子。
他应该退却了吧。
他早就厌倦了宫廷……
但是，全天下都知道，若不是他，西门炽也许根本就不会独宠云妃，西门炽还未当皇帝，后宫就已经佳丽三千，风流成性人尽皆知；若不是他，也许云妃很快就会失了宠，落得与任何一个冷宫里的妃嫔没有区别；若不是他，云妃的孩子不可能这样快就被立为世子；若不是云妃，西门炽如何这样紧这样牢的锁住了他？
他不是傻子，西门炽出友情牌，出爱情牌，只希望他能全心全意的帮助他……
一开始……是真的有友情的，然后，然后呢？
然后西门炽一而再再而三的拿上官云的一切来要挟他，他心底残存的微薄友情渐渐窒息而亡。
他，又何尝有过自己的意愿呢？
再等几年吧，再等几年吧，无数次的在心里告诉自己，也许，再等几年，她的地位就会更稳固一些，也许，再等几年，她就会有个孩子帮她锁住到手的一切，也许，再等几年，她的孩子足以保护母亲的时候他才走，才会走得更安心，是吗？
“你没有自己的意愿吗？你没有自己爱的人吗？你喜欢这样宫廷里的生活吗？你甘心一辈子被锁在牢笼里郁郁而终吗？你没有自己想要守护想要保护的一切吗……”
这样的问题，也只有那个未央才问的出啊……
问的他的心不停的滴血……
未央，未央——
如何你能这样犀利的戳开别人的伤口？
如何，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在独自的时候回想很多遍？
他默然的往回走，直到未央的寝宫宫门口，看见一个丫鬟瑟瑟的端着一只盘子立在殿门口。
丫鬟见着他赶紧行礼，在风里瑟瑟发抖，神情有些委屈，“大人——夫人、夫人她不肯吃晚餐，可是，大夫说，这药怎么也要喝的……”
司空静体谅的颔首，“给我来喂吧，你先退下。”
司空静端着药慢慢的移身进屋，看见她一个人站在窗户前眺望着远方，背影依旧。
他走上前去，立到她身侧，“喝药。”
她装作没有看见，撇过脸去，“我没病，为什么你天天要给我喝药？”
明显是想要吵架的口气……也只有司空静还能耐心的与她解释，“你身子太虚了，若是不靠名贵草药养着，日后临盆的时候会痛的很厉害，也怕失血过多出现什么意外。你还有偏头疼，虽然不是经常发作，但是发作起来很折磨人的，这都是需要细心调养的病，就算平日没有大病也要多喝些药。”
她看也不看一眼，“我不想喝，很苦。”
“我去给你拿冰糖。”
“我不要冰糖，我要话梅。”
“我去给你拿。”
“我不要话梅，我想看雪，我想看白色的雪，司空静，你能不能给我白色的雪？”
这是五月。
司空静微微低首，平静如水，“我只有红色的血，你要我就给你。”
她反倒起劲了，反过身来对着他又叫又囔，“你的血有什么好要的？我要天上的星星！还有月亮！太阳！云！风！要大海！你能不能都给我？”
司空静依旧很是宠爱和耐心的低声，“给不起，但是可以给你五月的蔷薇。”
蔷薇……他不知道那是她最讨厌的植物么？
未央哑然失笑，“司空静，你就没有脾气吗？”
他不语。
她笑得更加猖獗，几乎都要背过气去了，“司空静，你没有脾气的是不是？”
他沉默的望着她毫无快乐可言的笑容，眼里有一丝心疼。
他的眼神那么柔，那么软，充满了同情……突然犀利的刺伤了她，她对着他不停的冷笑，“你没有脾气，没有感情，没有真正的笑容，没有一句真心的话，你还算是活着么？”
他依旧不语。
未央的压抑无处发泄，心下的烦躁突然累积到了极点，一手就把他手里的碗扬翻到地上。
哐当一声，墨黑的药汁淌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