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一支新起义的部队做政治工作,我深感肩负责任之重大。作为政治委员,首要的任务是统一党内同志的思想,明确工作方针,以便组织起坚强的领导核心。记得去红五军团之前,总政治部主任王稼祥召集我们开会,在一起交流了思想。当时,大多数同志愿意去工作,因宁都暴动是一件令人振奋的事,对革命是一件大好事,去工作是光荣的。但对于究竟怎样去改造这支部队,一些同志心中无数,有畏难情绪。当时从上至下有人怀疑宁都暴动靠不住,说他们可能是来苏区过渡一下,再去广东投靠陈济棠。因此,少数同志顾虑重重,不愿去工作。王稼祥代表军委向我们作指示时,说明了这支部队起义和我们去工作的意义。总的精神是要将部队团结教育改造成一支新型的军队,壮大红军的力量。毛泽东同志对起义部队给予更为具体的指示。他对我说,对这支部队,要努力按照红四军第九次党代表大会决议(古田会议决议)的精神办事,建立党的领导,加强政治思想工作。对起义的军官,愿留下的,欢迎,组织他们学习,进学校,搞干部教育;对要求走的,欢送,发给路费,来去自愿。在这些指示的鼓舞下,我们这批干部初步明确了工作方针和做这项工作的意义,统一了思想,以高度的革命热情和政治责任感,愉快地奔赴新的岗位。
我到红五军团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刘伯坚。伯坚和我可以说是老同学了,他出生在四川平昌县一个贫农的家庭,1920年赴法国勤工俭学,与周恩来、赵世炎等同志发起组织“中国少年共产党”,1922年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1923年底他到莫斯科东方大学学习,那时正好我也在“东大”,便认识了伯坚。大革命时期,伯坚受党的委派,和邓小平等一批共产党员在冯玉祥的西北军中主持政治工作。他致力于统一战线工作,传播马列主义,灌输革命思想,培养党的干部。他才华出众,又很谦虚谨慎,不仅深得冯玉祥的信任和器重,还得到一些西北军高级将领的敬慕,下级军官和士兵对他也十分爱戴。他在西北军中威信很高,影响很大。大革命失败后,伯坚再次去苏联,我仍与他同学,一起在列宁格勒军政大学学习军事。1930年我们先后回国,我到中央苏区后,与他重逢。二十六路军的起义,与伯坚的影响和具体的工作是分不开的。季振同就曾对我说过:“我参加红军,第一是相信毛主席,第二是相信刘伯坚。”二十六路军中老一点的官兵,很多都认识刘伯坚。他在五军团工作,有很多便利条件。暴动以前,他积极做二十六路军上层军官的工作,参与了起义的策动,并亲自把起义部队迎接过来。此后便在这支新生的部队中工作。按道理讲,伯坚是一个很好的政治委员的人选。后来,由于富春的推荐,军委决定我担任红五军团的政委,我比伯坚同志晚到部队几天。刚到五军团的时候,情况不熟悉,伯坚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他向我介绍了这支部队的历史,起义的经过,并逐一介绍参加领导起义的高级将领——当时任红五军团总指挥的季振同、副总指挥兼十三军军长董振堂、参谋长兼十四军军长赵博生、十五军军长黄中岳等人的情况以及部队的现状。我们在一起研究了如何在部队开展工作的方法、步骤,一致认为,要从团结入手,特别要团结好起义的高级将领,寓改造于教育之中。伯坚还主持召开了红五军团团以上干部会议,把我介绍给大家。在共事一年多的时间里,在那样复杂的情况下,互相配合默契,我深感伯坚是一个党性很强、思想理论水平和文化水平很高、有非凡组织才能的好同志。他多才多艺,会做诗,文章写得漂亮,还擅长书法。他为新生的五军团起草了许多宣言、文告,很有宣传鼓动性。他才高而不骄矜,尊重领导,礼贤下士,善于团结同志。起义之初,一些军官的思想不稳定,伯坚苦口婆心地和他们谈话,哪里出了问题,他就到哪里去做工作。他非常重视部队的宣传工作和文化娱乐活动,在五军团创办了《猛进报》和猛进剧团,举办文娱训练班,在部队建立军人俱乐部,活跃部队生活。在行军打仗期间,伯坚率领政治部鼓动部队士气,宣传组织群众。虽然战争那样残酷,红五军团充满了勃勃的生气,始终保持了旺盛的战斗精神,这些都与伯坚的艰苦工作分不开的。后来,我离开了红五军团,听说伯坚受到王明“左”倾冒险主义的排斥和打击,没有能随红五军团长征,留在赣南坚持艰苦的游击战争,不幸被捕。他大义凛然,威武不屈,英勇牺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