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雅莉同学，你的筷子用得很灵活，能教教我吗？”邻桌一个白人小女孩微笑着冲秦雅莉挥着小手，表情小心翼翼的。
事实上，全班同学的名字秦雅莉几乎都记得。只要课堂上被老师点到过，都会准确地录入秦雅莉的记忆中。“贝蒂.琼斯，当然可以，不过你可以叫我雅莉。”
上帝在关上一扇大门的同时又为你打开了另一扇大门！秦雅莉只是自闭，智商并没有问题。恰恰相反，她的动手能力相当强，自幼饮食起居不假秦家人之人，更因为没有佣人在意一个不受待见的自闭儿。
仅目睹过一次秦老太太使用筷子，秦雅莉便无师自通。
贝蒂是个行动派，一见秦雅莉点头，立刻兴奋地跑到门口的餐车旁，向盛菜的阿姨讨水饺去了。
“我原本以为班里只有我刘安然最有资格教别人使用筷子呢？”前排的中国男孩转过头来眨眨眼睛，用不太流利的英语磕磕绊绊说道。
“我也是中国人，我们都有资格。”秦雅莉用中文回答。
“我一直以为你是地道的英国人呢？”刘安然似发现了新大陆，马上调转椅背，餐盘也挪到秦雅莉的桌上，与她面对面聊了起来。原来秦雅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近。
班里异国小孩众多，相互之间都不熟悉，交流受限，刘安然早就被憋坏了。今天可算逮到一个翻译。
贝蒂捧着碗，举着筷子，也毫不见外地凑到秦雅莉的桌上。三个孩子，三碗水饺。
“好羡慕你们中文如此流畅。”贝蒂.琼斯，美国人，随父母工作调动来到中国仅有一年。在她心目中，汉语是她世界上最难的一门语言。
“我更想早点学会英语口语。或许，我缺乏语言神经。”刘安然很苦恼。跟外教学习英语口语已有两年，收效甚微。不过，也有一个好处，被同学用英语嘲笑的时候，可以完全无视。之前绘画课不就是如此吗？
别小看六岁的孩子，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小烦恼。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打成了一片。
“你可以把手中的筷子想象成一根笔。”孩子们彼此间言传身教，往往比被大人手把手教导，更容易被领悟。
很快，贝蒂.琼斯对照着秦雅莉的握筷手势，颤颤巍巍地担起了一个饺子。“太好了，我终于用筷子夹到东西了。”以后再进中国餐馆，就不用另外要一副刀叉了。更可以向父母卖弄自己的手艺，他们到现在可还拿不稳筷子呢。
贝蒂笑得全身发抖，就要送到嘴边的饺子呲溜一下擦过裙边，掉到了大理石地面上，滑出了一米多远，直到撞上贝蒂前排男生的脚才停了下来。
男生从餐盘中抬起头，侧身撇到脚边的饺子，提脚如踢球般把饺子踢了出去。可怜的饺子横跨整个教室，正巧命中教室前面的讲桌。
男生红色的短发耀眼，瓷白的脸上挂着不屑。离开座位，一步跨到贝蒂琼斯身侧，扯过她的筷子，在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把住筷子精准地捅起一个饺子，举起来一口塞进自己嘴里。双颊被撑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道：“只要能吃到食物，管它是什么姿势。死脑筋！”
贝蒂琼斯不乐意了，小脸涨红，又羞又恼。从凳子上站起来，狠狠地瞪着坦然自若的男生。“史宾塞，你太过分了。想吃饺子是吧，全给你，撑死你。”说着把碗猛地塞到红发男生面前。
事发突然，男生没有防备，大半碗油乎乎的鸡汁晃动不已，尽数撒到了史宾塞的胸口，顺着白色的衬衣一直往下淌。
史宾塞退后两步，低头扯了扯粘腻的衬衣，深灰色的眸子升起愤怒的星火。“贝蒂琼斯，你干的好事！”
“明明…是你先动手的。”贝蒂琼斯吓得花容失色，说话有些结巴。
“还好意思说，看看你的杰作。”史宾塞伸出右脚，指了指自己的鞋子。一尘不染的雪白球鞋上印着一坨很不和谐的油印。
“这，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啦！”贝蒂琼斯急得快要哭了，不知所措地捧着饺子碗，求助地看向秦雅莉。
这边的动静立刻引起其他同学的注意，他们放下手中餐具，津津有味地观看着，恨不得能再热闹一些呢。
“对不起有什么用？”史宾塞气愤难平。一想到要穿着满是油渍的衣服度过整个下午，就浑身难受。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秦雅莉站了起来。“史宾塞同学，实在很抱歉，请原谅贝蒂的失误，但你毕竟也有不对的地方。现在再吵下去也于事无补，不如我现在帮你洗掉污渍，外面阳光灿烂，应该很快就可以晾干。”湛蓝色的美眸沉静深邃，宛如可以包容万物的蔚蓝大海。
被这么一双妙目专注地凝视，史宾赛没由来地心跳加速。“你还会洗衣服？”
“是的。”
三个小伙伴原本约好吃完饭后结伴下楼玩耍。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兴致被搅得一干二净。
午休有一个半个小时，走廊上，花园中，操场上满是追逐玩耍的学生。
教室里空荡荡的，史宾赛穿着长裤背心坐在一个临窗的课桌上，惬意地享受着午后温暖的日光浴，有些昏昏欲睡。
洗漱间的磨砂玻璃门开了一道缝，持续不断地传出低低的水流声，没过多久，又变成嗡嗡的噪音。
阳光微微偏斜，史宾赛换到了另一张桌子上。这是洗漱间的门开了，贝蒂琼斯和秦雅莉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雅莉，你好棒。我觉得没什么能难不倒你。”
秦雅莉笑了笑，揉捏着通红的小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贝蒂琼斯拎着白衬衣径直走近史宾赛，没好气地甩到他身上。“还给你。”
史宾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拉下劈头盖面的衣服，拿在手中仔细翻看。
触手温热干爽，是干手机的功劳。衬衣的胸口处除了有些褶皱，看不出任何油污，穿在身上还能闻到一股子淡淡的柳橙清香，与净手台上的香皂气味一模一样。
史宾赛翻身跳下课桌，利落地套上衬衣，衣扣从脖子一直扣到底，不理贝蒂琼斯，只是看了眼角落里安静的秦雅莉，就默不作声地出了教室。
明明举手投足贵气十足却做着佣人的活计，看起来很难相处反倒充满助人为乐的热情。
在走廊上，史宾赛与迎面而来的刘安然打了个照面，盯着他怀里巨大的薯条袋，撇了撇嘴。
刘安然怀抱着家庭装的薯条，扭头疑惑地看着史宾赛消失在楼梯口转角的背影，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整天斜眼看人，也不怕眼睛长歪了。”
“雅莉、贝蒂，我请你们吃薯条。”刘安然一进教室，就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