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文化交流
有史以来中国与东西方各国文化上的相互交流与影响及产生的结果。位于亚洲大陆东部的中国,随着社会经济政治的发展,逐渐由近及远地与别国接触联系,进行文化交流。它包括人员的往来,物产的移植,衣食住行、婚丧嫁娶等风俗习惯的相互影响,思想、宗教、文学、艺术等的传播。交流的途径多种多样,如政府使节、留学学生、宗教、商业与商人、手工工匠等,甚至战争与俘虏,也曾为文化交流提供渠道。中国与各国之间文化交流的深度广度各有不同,彼此所受对方影响深浅及产生的结果,也因国家与时代而异。但中国与各国之间文化交流是历史的必然,而在与各国交光互影的漫长过程中,总的来看是中外双方相互受益。
秦代及秦以前,和外国的接触很少,文化交流今天所知者不多。相传殷朝灭亡后箕子曾入朝鲜,传播了中国的教化。统一的秦王朝声名远播,古代印度称中国为秦,至今西方许多国家的语言里,中国的名称来源于秦字。汉朝国势强盛,张骞、班超先后活跃于西域;丝绸之路的开通,使远在更西的各国与中国的文化交流成为可能。葡萄、石榴、胡麻、苜蓿等植物移植到中国,大宛(位于中亚费尔干纳)的名马得以引进,黎轩(当时属罗马帝国的埃及亚历山大里亚)的杂技魔术在汉武帝刘彻(前157~前87)朝廷上表演。中国的丝绸成为罗马贵族衣着所用的奢侈品,备受珍视。当时西方对中国的称谓之一即来自丝字。中国的丝、纸和钢传入印度。印度的佛教在东汉时通过不同渠道传入中国。有的学者认为,江苏孔望山摩崖石刻,是中国最早的佛教石刻。佛教在中国历经盛衰,延续至今两千年。朝鲜北部和越南北部,在汉代都已不同程度地濡染了汉文化,奠定了以后与中国进一步交流的基础。
魏晋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的分裂时期。各个政权需要巩固与发展,海上及陆路交通条件也有改善,这四百年间与外国的文化交流远较秦汉时期发达,而佛教成为中国与许多外国文化交流的纽带。佛教在中国南北广泛传播,鸠摩罗什、真谛(499~569)等印度、中亚、南亚的僧人来华并译出许多重要经典。法显到印度求得经律回国。道安(312~385)用中国目录学方法,综理编译佛教经典,提出初步的译经理论。随着佛教的传播,渊源于印度以至犍陀罗的开凿石窟、绘制壁画、雕塑佛像等佛教艺术,自西而东传入,在新疆、甘肃、山西、河南等地逐渐与中国传统艺术相溶合,成为中国古代艺术的瑰宝。佛教从中国向东传入高句丽、百济,由高句丽传入新罗,又经由百济传入日本。在朝鲜、日本流行千余年的佛教,许多方面都有中国烙印。大批自称秦人、汉人后裔的中国人,经过朝鲜移入日本,带去了农业、手工业生产的各项技术,促进了日本社会经济的发展。日本、朝鲜、越南长期使用汉文作为记录工具,而日本这时开始用汉字表达日语的声音,以后发展成沿用至今的两套假名。孙吴致力于海外交通,遣使朱应、康泰到扶南(今柬埔寨)。扶南僧人不断携带佛经佛像来到南朝。北朝经陆路与经济文化繁荣的萨珊朝波斯相联系,波斯人东来经商,陕西、河南、山西、河北、青海、内蒙古、新疆以及广东等地,都曾发现不少萨珊钱币。中国织锦采用了萨珊朝流行的联珠圈内对禽对兽图案。波斯商人信仰的祆教,也传入中国,建立寺庙。据传波斯僧侣曾用空心竹杖把蚕卵偷运到东罗马,从此蚕丝业传入欧洲。朱应、康泰和法显留下了中国人关于海外国家的最早记录。
经过政治上的大分裂和各民族的大融合之后,隋和唐又建立起中央集权的统一的王朝。唐太宗李世民不仅对境内诸少数族采取兼容并包政策,成为前代汉族帝王中所未有过的“天可汗”,而且对境外各国采取开放政策,极为有利于中外文化交流。有唐一代和外国在文化上的交流与相互影响,是中国历史上罕见的,以至于首都长安成为国际性城市。唐朝接受不少外国青年来长安学习,他们回国后传播唐文化,推动了本国各方面的发展,如日本的南渊请安、吉备真备(693~775)等。有的学生长期留在中国,出仕朝廷,如日本的晁衡(698~770)、新罗的崔致远等。留居唐朝的外国人后裔,如印度人后代瞿昙氏一族供职于司天台,大食人李彦升进士及第,四川“土生波斯”李以词人著称,作品被选入《花间集》,堪称文化交流的璀璨明珠。来自缅甸的骠国乐舞,来自中亚石国、康国的胡腾舞、胡旋舞、柘枝舞等,都曾在长安表演。唐代僧人所制三十六字母,画家所用凹凸法,敦煌的壁画,唐代兴起的新文学体裁变文,以及其他许多方面,都看出印度的影响。印度医药著作和医术,在唐代也颇为流行。唐代中外贸易空前繁荣,横贯东西的陆上“丝绸之路”以外,海上“丝绸之路”也兴起。广州设有市舶司,不少波斯和大食商人聚集于广州、泉州和江浙沿海港口,山东沿海一带则多新罗商人活跃其间。宗教上的交流广泛而深入,尤其体现唐代对外的开放性。有名的高僧玄奘和义净到印度和南海诸国求法,翻译携回的经典,从事传播。他们的游方记录,成为研究这些国家的重要史料。印度僧人不空(705~774)等传入密宗,一度颇为兴盛,其影响遗留在后来的西藏与蒙古的佛教中。唐以后,佛教开始出现中国化的各种宗派,号称南朝时传入而实为中国本土形成的禅宗,也在这时繁荣起来。唐代在长安、洛阳等地有供波斯及中亚商人祈福的袄祠,景教、摩尼教、******教等各种不同信仰,也在这一时期先后传入中国。鉴真文峰塔公元751年,高仙芝在怛逻斯战役中为大食所败,唐的战俘把造纸术传入撒马尔罕,以后经由大食传入欧洲,广泛流行,对世界文化的发展起了巨大作用。公元770年日本以雕版印刷佛教陀罗尼的作法,当亦源于中国。印刷术是中华民族对世界文化的又一贡献。中国的绫锦纺织技术,也于唐代传入阿拉伯国家。在大食留居十年的杜环,返国后留下了中国人最早关于******教的记录。
北宋政权的北面有辽,西北有西夏;南宋则北方先后有金及蒙古,中原与西域的丝绸之路交通不像唐代那样畅通无阻。但宋代社会经济发展,文化繁荣,海上贸易兴盛,自印度支那半岛、南洋群岛,远及阿拉伯半岛。广州、泉州、明州、杭州、扬州等城市设市舶司,对进出口商船检查抽税,市舶所入在国库所占比重很大。南宋偏安,对外贸易的兴旺过于北宋。11世纪末,宋人航海已使用水针罗盘,可能不久即为阿拉伯航海家所仿效采用,又传入欧洲。以后日本制旱针盘,16世纪其法传进中国。有宋一代制瓷业发达,瓷器继丝织品之后成为对外贸易交流的主要商品,越南、缅甸、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都曾有许多地方出土过南宋瓷器残片,印度、波斯湾沿岸,远至非洲的埃及、索马里海岸,也都出土过宋瓷,11世纪埃及工匠还曾仿制中国瓷器。宋代印刷术已大为发达,印本书籍广泛行销于使用汉文的日本、朝鲜、越南。北宋时,中国毕发明木活字,受其启发影响,到南宋时,朝鲜开始制造金属活字。宋朝的铜钱,在日本、印度尼西亚等地流通。海外输入的货物,以香料、象牙、犀角、珠宝等为主。日本的木材颇受欢迎。越南的占城稻耐旱易长,在宋代中国由南而北从福建到河南得到推广。这时番商以大食人为多,他们之中有的久居中国,广州、泉州、扬州都建有清真寺,泉州还有大食人公墓。宋代有僧人赴印度求法,也有印度僧人来华,但当时所译经典国内外影响都不大。宋代流行的禅宗与理学,对外发生了重大影响。南宋僧人东流日本,传播了禅宗,以后在日本兴盛起来。程朱理学也于宋代传入朝鲜,产生了深远影响。朝鲜还在五代末接受中国科举制,以选拔官吏。
元代中外文化交流呈现出新局面。大蒙古国地跨欧亚,不仅经过中亚通往波斯、阿拉伯各地的陆路交通得到恢复,来往更频繁,而且范围更加扩大,向西直达欧洲。联系南海及印度洋沿岸各国的海上丝绸之路,也在宋代基础上更繁荣活跃起来。蒙古国及元朝统治者对于宗教只求其为大汗降福,采取兼收并蓄政策。教皇为防止蒙古向西侵略,又想联合蒙古抗击******势力,1245~1342年,近一百年中多次派遣教士东来,要求结好,并设教堂布教。1307年,孟特戈维诺被教皇任命为大都及东方总主教,接受其洗礼者达六千人左右。欧洲教士也兼营商业,从事贸易,波斯、阿拉伯以及欧洲的商人更是接踵而来,马可·波罗一家最为有名。他们大都留下了游历记录,有助于欧洲人了解东方,马可·波罗的书对以后欧洲人东行探险启发尤大。中国与波斯、阿拉伯人之间的文化交流,通过伊利汗国广泛开展。中国的天文历法、医药之学、钞法及雕版印刷术、驿传之制,以及算盘,都传入伊利汗国,有的更向西传播到欧洲,而印刷术可能在此以前已从其他途径传入阿拉伯国家。中国的火药于13世纪传进******国家,火药的主要成分硝,波斯人称为“中国盐”,阿拉伯人称为“中国雪”。西方语言中的茶字译音,一是从福建方音传去,另一则由蒙古西传的北方读音。西方的天文历法、数学、医学知识等,也随着大批东来的波斯人、阿拉伯人传进中国,相互起了促进作用。蒙古统治者虽与周边诸国有过战争,但高丽、日本、缅甸、暹国、爪哇等国商船贸易从未中断。元朝原在七处港口设市舶司,后经裁并,只留庆元(今浙江宁波)、泉州、广州三处。中国与高丽之间文士的往来,与日本之间禅僧的往来,都极为频繁密切。制瓷技术也在此时传入暹国。中国旅行家周达观到了柬埔寨,汪大渊泛海直抵非洲东岸,这时关于非洲的知识又胜于宋代。非洲摩洛哥人伊本·拔图塔到过泉州、广州。他们的游记,成为元代中外文化交流的宝贵史料。
中外文化交流到了明代,就方位而言,东方日本、朝鲜,南方南亚、东南亚诸国,西方远达西欧国家,或官方,或民间,都有交往,远远超过昔日。政治使节、商业贸易、学习、传教、移民以至战争,各种渠道无不起过作用。明代的交流涉及精神文化与物质文化的许多方面,中外双方都大有受益。朝鲜、越南长期使用汉字作为记录和表达的工具,这时开始创制表达本国语言的标记。而他们的标记符号,都是与中国文化交流的结果。朝鲜1446年颁布字母“谚文”,沿用至今。创制者参考了中国音韵之学,创制过程中还曾请教过明朝学者。13、14世纪之交,越南以汉字为素材,运用其造字方式,创造出自己的文字“字喃”,一直沿用到被拉丁字母所代替。同时,朝越两国仍用汉文修撰史书,汉文文学依旧为两国文人所喜爱。朝鲜古典文学作品《春香传》中脍炙人口的讥刺朝贵的四句话,就来自明人诗句。明代中日禅僧往来频繁,有的僧人充任使节团长。雪舟(1420~1506)入明学画,遨游山水,作品取得极高成就。明末朱舜水(1600~1682)东渡,促进了儒学的传播和水户学的形成。中日两国通过频繁贸易而互相交流的具有各自特色的物品,极为丰富多彩。丰臣秀吉发动的侵朝战争,意外地为中朝日三国某些方面的文化交流提供了渠道。南海方面,菲律宾、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在明代都曾有国王率宫眷朝臣来华,而这些地区又移住了大量中国人,皆前代所未有。郑和七次率船队下“西洋”,直抵非洲东岸,更是中外贸易往来与文化交流的盛事。欧洲耶稣会士东来,目的在于传播天主教,但同时带来了西方天文历算等科学知识以及测绘、机械等技术。1620年法国耶稣会士金尼阁(1577~1628)从西欧各国募集的七千余部西文著作,为中国提供了新的知识来源。利玛窦在传授西方科学知识的同时,还向西方初步介绍了中国的儒家学说。
随着世界资本主义的发展,各国之间的联系日益密切,中国与各国的文化交流也不断进展。清朝政府在鸦片战争之前基本上采取锁国政策,并未能阻挡交流的势头。汉字文化圈中的日本、朝鲜、越南三国与清朝的文人学者之间在文字上的往来与友谊,留下了不少佳话。清朝的医生、画家们东渡日本,日本人的汉诗和有关中国古典的研究,受到清朝学者称赞。越南著名文学家阮攸(1765~1820)长于汉诗,他用字喃所著、至今家喻户晓的长诗《金云翘传》渊源于同名的中国小说。大批华侨把中国的种植和手工业技术以及生活习俗等带到东南亚,在那里生根开花。《三国演义》等著名古典小说,经华侨传入泰国,译成泰语,至今受到泰国人民的广泛喜爱。东来的传教士汤若望、南怀仁等,受到清廷重视,以外国人管理钦天监。他们根据科学测算,改订历法,传播天文历算等科学知识,继承了明末耶稣会士的交流活动。还有的教士从事绘画、园林建筑等,圆明园是他们融会了法国、意大利及东方园林艺术特征的精心之作,其“万园之园”之称,象征着东西文化交流的最高结晶。在欧洲,启蒙运动者们初步接触儒家学说,对于孔子伦理道德的主张和重视教育的思想,以及儒家的自然观和政治理想如大一统及仁君统治,等等,都感到巨大吸引力,极为推崇,并力求为其所用。伏尔泰(1694~1778)曾赞美科举考试制度。早已为朝鲜、越南所仿效的以考试选拔官吏的方式,18世纪末法国开始采用,以后英国继之,成为沿袭至今的文官考试制度。物质文化方面,中国的瓷器、漆器、壁纸等,中国式的园林、家具,都很流行。画家仿效中国画的风格与题材,皇室从中国订购特制图案的瓷器,“中国风”蔚为风尚,盛极一时。歌德(1749~1832)接触过极其有限的中国文学作品,便颇为倾倒,说:“他们开始创作的时候,我们的祖先还在树林里生活呢”。
鸦片战争(1840)至1949年,中国国际地位沦落,与外国的交往也不如过去之自由、平等而广泛。但由于振兴中国的需要,近百年来,中国学习日本及欧美,文化交流不论主动或被动,仍然颇为密切、广泛而深入,超过以往各个时期。日本明治维新后,中国曾有学习日本的高潮。康有为变法,即以日本为蓝本。1905年废科举后,全国各地设立学堂,大都聘任日本人任教习,而赴日留学的青年更不计其数。他们通过日本学习西方的科学技术以及各种社会政治学说,马克思主义最早就是通过日本刊物得知的。20世纪初中国的先进人物,几乎都在日本受过教育,回国后在各领域发生很大影响。19世纪中国设立了同文馆教授外文,翻译西书。以后严复和林纾(1852~1924)所译西方社会科学与文学名著风靡一时。西方基督教教士来华,布教之外也传播西方文化。19世纪时,中国已有少数留学生派往美国,但赴欧美国家留学的高潮,是在进入20世纪以后。留学生学习内容,比以前赴日所学远为广泛,政治、经济、法律和理工、农医之外,不少人去学文学、哲学、历史、教育以及绘画、雕刻、戏剧、音乐等等,从欧美各国全面吸取西方文化。中国各级学校制度仿效西方,西方教会也在中国创办各类学校,文化交流渗透社会的许多方面。五四运动提出“民主“科学”后,欧风美雨铺天盖地,马克思主义的影响也日益扩大。若以20世纪40年代的中国与百年前鸦片战争前后相比较,思想、宗教、文学、艺术以及衣食住行、婚丧礼俗,等等,几乎社会一切方面都发生了巨大变化。无论这些变化有利或不利于中国社会的发展,都是与外国(主要是欧美,先是通过日本,以后则直接)文化交流的结果。鸦片战争以后,西方对中国的观感虽有变化,但对中国文化的研究则逐渐深入,对中国艺术的爱好不减当年。这一百年中外文化交流中占主导的,却始终是中国接受西方的影响。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中外文化交流进入了新的阶段。
先秦与秦汉外交
中国同古代西方诸文明之间的交通与交流,源远流长,甚至可追溯到远古混沌时期。根据考古发掘,在我国辽宁省西部距今5000年的红山文化遗址中,发现了一种陶制妇女裸体小塑像,其造型与西方称作“早期的维纳斯”类型的塑像颇有相似之处。此外,从中国和西方青铜器时代遗存下来的器物,如兽角刀把头双刃剑、环型刀把头双刃剑等,也似乎可以看到两者之间存在着交流的痕迹。这些都提示我们:古代中国与西方诸文明的发展虽各有特色,但从来就不是绝对封闭或孤立的。
从我国古代神话传说中,也可以寻觅到中西联系的模糊踪迹。据《穆天子传》说,周穆王曾驾着八匹骏马拉着的马车西征昆仑,会见了西王母。在瑶池上,周穆王给西王母进酒,西王母作歌,穆王和之。《山海经》上说,西王母居住在玉山。她的模样像人,却长着豹尾和虎齿。周穆王的时代,距今已经近3000年了。而那位传说中半人半兽的西王母,则代表着极远的西方。对西王母的描述,反映了我国古代人民对遥远而陌生的西方文明,怀着半是畏惧与好奇、半是欣羡与喜爱的兴趣。后世的人们从神话中推测,穆天子所到的地方,可能远及波斯,甚或印度。
古代中西文化交流可以给予比较科学的论断的时间,目前大致最早推定在公元前6世纪,即我国春秋、战国之交。原来,早在公元前4000年前后,苏美尔人肇建了两河流域的古代文明。两河流域又称美索不达米亚(来自希腊文,意为“两河之间的土地”),包括今天伊拉克境内幼发拉底和底格里斯两河中下游地区。此后,那里曾先后崛起著名的巴比伦王国、亚述帝国和新巴比伦王国。到公元前6世纪时,波斯帝国兴起。大流士一世在位时期(前521~前486),帝国的版图西起埃及、巴勒斯坦、小亚细亚,东抵中亚乃至印度河流域西北部。在帝国广袤的疆域内,修筑了设有驿站的大道。盛极一时的波斯帝国,将古代希腊和印度等文明同中国的距离大大拉近了。
当时,欧亚草原上散居着许多游牧部落。波斯帝国的东北边界和葱岭(帕米尔高原)以西塞人游牧诸部的地区接壤。在古代,希腊史家把散居在东欧、西伯利亚和中亚的北方部落泛称作斯基泰人;波斯人称他们为塞迦人,我国则把分布在河西走廊西端到天山南北麓的那一部分称作塞人。正是塞人,在古代中国同西亚、南亚、北非,直至极西的希腊城邦之间,充当了早期交流的媒介。前苏联境内阿尔泰地区巴泽雷克古墓出土的我国精美丝织品和漆器、四山纹铜镜,都是公元前5至前4世纪的遗物,几乎在同一历史时期,希腊巴特侬神庙中的命运女神雕像身着薄得透明的长袍,雅典红花陶壶上的彩绘入物,也穿着这种细薄的衣衫。从上述情形推断,当时中国的丝绸已经成为希腊上层社会的宠物。在我国,洛阳古墓中也发掘出来自地中海地区的玻璃制目珠(作装饰品用);同时,战国时期铁制铠甲与写实动物纹图案的出现,均有外来文化因素的明显特征可循。无论是中亚、希腊发现的早期中国文物与文化影响,还是中国发现的早期西方文物与文化影响,都是经由中西交通历史上那条最古老的通道,即斯基泰贸易通道,或称“草原之路”而彼此进行交流的。
大约在公元前5世纪,波斯的费尔瓦丁神颂辞中就开始把中国称作“支尼”。印度两大著名史诗《摩诃婆罗多》和《罗摩衍那》中,将中国称作“支那”。“支尼”和“支那”,可能是“秦”字的对音。这是因为,当时我国正处在战国秦霸西戎的时期,距离西方较近的秦,很自然地作为中国的代表而声名远播西方。在古希腊的著作中,则把中国称作“赛里斯”(意为“产丝之国”)。公元前416~前398年间在波斯宫廷供职的希腊人克泰夏斯,是见于文字记载的提到“赛里斯”这个产丝之国的第一人。
到了公元前4世纪下半叶,历史上著名的亚历山大东征,摧枯拉朽一般灭掉了波斯帝国,并直抵印度河,建立起一个地跨欧、亚、非三洲的大帝国。亚历山大的东征,直接把希腊文明带到中国西部边陲邻近的中亚地区,为此后的中西交通与文化交流的扩展创造了条件。亚历山大死后,他所建立的帝国迅速瓦解。他的部将们彼此争战,各自为政,建立了几个独立的王国。其中,塞琉古王国(我国史书称为条支,其中心地区位于今伊拉克、叙利亚一带)成为联系中国、印度、希腊、罗马等文明的桥梁。亚历山大另一名部将托勒密,割据在埃及和周边地区,建立了托勒密王朝。公元前30年,托勒密王朝为岁马人所灭。埃及又归入罗马帝国的版图。
正是在托勒密王朝和罗马人统治时期,埃及在古代世界中的地位和作用发生了重要变化。以从事航海和贸易著称的希腊人和罗马人来到埃及以后,把这里变成古代地中海——红海——印度洋贸易的枢纽地区。为了使商船可以从地中海直接进入红海,托勒密二世(前285~前246)修复了尼罗河至红海的运河。到托勒密王朝后期,每年从曼德海峡驶出红海的埃及船只已达20艘。公元初年,当罗马人掌握了印度洋信风的秘密之后,更进一步打破南阿拉伯人对印度洋贸易的垄断,大大增强了古代东西方直接贸易的势头。每年从埃及驶往印度洋的商船总数更增长到120艘。在繁荣的东西方贸易的刺激下,由亚历山大于公元前332年建立的亚历山大城迅速发展成为地中海地区的商业、文化中心,成为古代的一座世界性的城市。著名的希腊地理学家斯特拉波记载这座遐迩闻名的城市时说:“它有优良的海港,所以是埃及的惟一海上贸易地,而它之所以也是埃及的惟一的陆上贸易地,则因为一切货物都方便地从河上运来,聚集到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市场。”
埃及和亚历山大港的发展与繁荣,使它们作为西方地中海世界的代表,为古代中西交通与文化交流,在西方的一端准备了成熟的条件。
与此同时,中国也进入了自己历史发展的新时期。在亚历山大港建立前不久,战国七雄之一——秦国进行了商鞅变法。在此后一个世纪中,秦国国势日强,终于吞灭六国,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中央集权制封建帝国。秦帝国的威名远播宇内,成为世界上其他民族最早称呼我国的名称。踵接其后的汉帝国,更加繁荣、强大。随着封建经济、文化的高涨和国力的强盛,汉代对外交流的兴趣与要求也更加强烈。
秦汉帝国的强盛与繁荣,在古代中西交通与文化交流的另一端,准备了成熟的条件。
张骞凿空
两汉时期的中西交通与文化交流,经历了一个生机勃勃的局面。从中国方面看,这一局面的形成,首推张骞通西域之功。
“西域”一词,最早见于西汉,其涵盖西域风光面则分狭义、广义两种。狭义的西域,是指玉门关(今甘肃敦煌西北)、阳关(今甘肃敦煌西南)以西、葱岭以东,即今天巴尔喀什湖东、南和新疆广大地区。广义的西域,则包括葱岭以西的中亚、西亚和南亚的一部分,乃至东欧、北非地区,是中国当时对西方的统称。
西汉初年,西域共有36国,绝大多数分布在天山以南塔里木盆地南北边缘的绿洲上。当时,北方大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匈奴十分强盛,势力伸展东达现在的东北,西至甘肃河西走廊和新疆,北抵漠北,南到河套,迫使原来生活在河西走廊的月氏人西迁伊犁河流域。月氏人的被迫西迁,又引起连锁反应,迫使原在天山西域诸国图南北放牧的塞人也西迁到克什米尔及阿姆河以北的广大草原地带。
汉武帝刘彻(前140~前87)在位时期,西汉经过数十年休养生息,国力渐达巅峰状态。武帝听说匈奴击败月氏后,用月氏王的头颅作饮酒的器具,认定月氏人一定对匈奴恨之入骨,因而计划联络月氏,共击匈奴。执行这一重大使命的任务,就落在张骞身上。
公元前138年,张骞奉武帝之命,从西汉首都长安出发,但刚到陇西,就被控制着河西走廊的匈奴人捉住,拘禁了10年。后来,他侥幸逃出,向西跋涉,越过葱岭,到达大宛(位于中亚的费尔干纳一带),由那里再经过康居(约在今巴尔喀什湖和咸海之间),才终于找到了月氏。但此时的月氏,已经征服了大夏,在妫水(今阿姆河流域)安居乐业了。他们早无意东返再同匈奴较量。张骞在月氏逗留年余,毫无结果,只得踏上归程。归途中又在羌中(今青海)被匈奴扣押了一年多,直到单于(匈奴君主的称号)新死,匈奴内乱,张骞才乘机脱身,返回长安。出使时,张骞率领部属100余人。经过整整13年的艰辛磨难,归来时只剩下他和随从甘父二人了。张骞出使西域,即历史上有名的“张骞凿空”,正式开通了走向西方的道路。
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虽然未能达到联盟月氏、共击匈奴的目的,却获得了大量前所未闻的有关西域地理、物产等信息,了解到匈奴一些内情,还听说了乌孙(在今伊犁河流域和伊塞克湖地区)、奄蔡(在今咸海和里海之间)、安息(今伊朗)、犁(亚历山大港,一说在今叙利亚一带)、条支(在今伊拉克)和身毒(今印度、巴基斯坦)等国家和地区的情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示意图况。在大夏逗留时,张骞看到那里有邛〔穷,今西昌附近〕竹杖和蜀布,听当地人介绍说这些货物乃得自身毒。故而他认为身毒距四川不远,于是回国后力劝武帝打通西南方向的道路。得到张骞带回的信息之后,具有雄才大略的汉武帝开始了广求西向通道的行动。公元前122年,武帝派遣使官四路并进,深入西南巴蜀地区,寻求通往身毒的道路,想要开辟一条经身毒到西域的路线,可惜没有成功。第二年,武帝派霍去病率军远征匈奴,西入匈奴境内千余里,缴获匈奴休屠王的祭天金人;南下祁连山,沉重打击了匈奴势力,致使匈奴浑邪王率部四万余人降汉。由此,汉朝得到了河西走廊,使通往西域的道路畅通有了保障。公元前119年,汉朝大将卫青、霍去病率大军再击匈奴,大败匈奴单于,出塞2000余里,到达狼居胥山(约在今蒙古人民共和国乌兰巴托东),濒临瀚海才凯旋。遭受到重创的匈奴势力被迫向西北远徙,对汉朝的威胁基本解除,也为西域道路的畅通创造了条件。于是,张骞建议武帝联络乌孙,劝说乌孙东迁,回到河西故地,“断匈奴右臂”。汉武帝接受了这一建议,并派遣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
张骞第二次出使,率领将土300人,副使多人,并携带牛羊、金币和彩帛,沿途通好西域各国,加强联系。但是,他联络乌孙、共击匈奴的目的仍然没有达到。乌孙害怕匈奴,不敢有什么举动。不过,此次出使仍有很大收获。张骞派出的副使们分别访问了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身毒等国家和地区。使团归国时,乌孙等国都派使者随张骞同到长安,从此同汉朝有了正式往还。此外,汉朝连年派出使官前往西域诸国,汉代文化也伴随这些活动流传到遥远的西方。中西交通与文化交流,揭开了新的纪元。
班超
汉明帝(58~75)时期,东汉国力恢复起来,派出四路大军出塞,大败北匈奴,再次打开了深入西域的大门。并重新设置了西域都护府。在对匈奴的激班超像战中,身为假(代)司马的班超智勇双全,崭露头角。他率领一支偏师,出击伊吾(今哈密附近)、大战蒲类海(巴里坤湖),屡立战功。战后,他又奉命出使西域南道诸国,争取他们与匈奴决裂,通好东汉。
班超率36名随从,首先抵达鄯善。鄯善王对班超使团开始非常热情,不久却突然冷淡下来。原来是匈奴使者也到达鄯善活动,使鄯善王处于两强之间,莫知所从。班超得知这一情况后,当机立断,夜袭匈奴使团,一举而歼。这次果断的行动,促使鄯善王下决心断绝同匈奴的关系,重新和东汉交好。此后,班超一行西抵于阗。争取于阗王攻杀了匈奴派驻那里进行监督的使者。第二年,班超从小路疾进,到达疏勒,废黜了匈奴所立的疏勒王,重新扶立被匈奴杀掉的原疏勒王的儿子,因而大获疏勒民心。公元75年,朝廷召班超回朝。疏勒举国忧恐,一再挽留班超,当班超东归途中走到于阗,于阗王侯和民众遮道阻拦,甚至抱住班超的马腿哭泣,请求他留下。班超终于顺应民情,答应留下,并返回疏勒。此后,在敌强我弱的不利形势下,班超依靠同汉朝交好的于阗、疏勒等国,及东汉朝廷派去的千余援兵,迫降了匈奴在南道上的属国莎车,击败了龟兹援军,使西域南道得以畅通。公元89~91年,汉将窦宪大败匈奴,西域形势好转。班超在这一时期成功地击退了大月氏贵霜王朝的七万大军。西域北道的龟兹降于班超。东汉朝廷任命班超为西域都护,驻守龟兹。到公元94年,焉耆等国都恢复通好于东汉,西域北道也终于再次畅通。班超壮年出使,70岁才返回洛阳。他的儿子班勇继承父业,继续在西域服务。班超父子在西域的活动,保证了陆路丝道的畅通,为进一步沟通中西文化交流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东汉时期,丝绸之路的南道基本上同西汉时一样。北道的路线则有所变迁。出玉门关后,改经伊吾(今哈密)、高昌(今吐鲁番东南),由此向西,沿天山南麓经龟兹、至疏勒,再向西越过葱岭,到大宛、康居、奄蔡诸国。由高昌向北,通往车师后王国金满城(今新疆吉木萨尔北)。东汉王朝在沿途设置驿亭,以方便商旅,并在鄯善北、伊吾、高昌、柳中(今吐鲁番南),以及车师后王国的侯城、龟兹、疏勒等地大规模屯田。
特别要提到的是:公元97年,班超打算直接同大秦(罗马帝国)建立联络,特地派遣自己的助手甘英前往那个闻名已久的西方大国。甘英取道条支,直到波斯湾头。正当他“临大海欲渡”(《后汉书》卷一一八《西域传》)的时候,受到了安息西界海商的劝阻。他们告诉甘英说,大海无边,遇到顺风也要三个月才能渡过;若风不顺,则要走两年。因此渡海者需备三年口粮。此外,航行中死亡的事也时时发生。甘英终于望洋兴叹,止步不前。此时的安息,在中国与罗马帝国之间的经济、文化交流中,正是居中转口的地位。为了维护自己中间商的特殊地位,安息商人才那样千方百计地阻挠甘英的西进。终两汉时期,中国向西开发的丝绸之路,其陆路直接伸延的极限,有文字记载的,就是甘英所到的波斯湾头。
红海回航记
当中国的张骞、班超和黄门译长们艰难跋涉在无边的沙漠,战风斗浪航行在无际的大洋,开拓着通往西方的陆上和海上的丝绸之路的时候,在遥远的西方地中海世界,人们也在千方百计地设法打通与“产丝之国”的交通线。
公元1世纪,居住在埃及亚历山大港的一位操希腊语的商人(或船长),在他撰写的《红海回航记》中,记述了西方商船经常往来于红海、波斯及印度次大陆的东西两岸。《红海回航记》记载了中国,西域城邦国家分布图称之为“秦”国,指出到了秦国,大洋就止于此。还说,秦国的北方有一座大城市,叫作“秦尼”(可能指长安),秦尼所产的丝线、绸缎经陆路而至大夏,或从恒河水路西运。
考古学的发现证明了当时西方地中海世界企图在海上打开东通中国路线的努力。1945年以来,在南印度东海岸本地治里城以南三公里的阿里卡梅杜,发现了一个古代国际贸易港。在这座商埠中,有许多可能直接由罗马人以及罗马统治下的叙利亚、埃及等地商人经营的货栈商行。遗址发掘中,出土了大量来自意大利的阿列丁式陶器、希腊式水罐和罗马帝国的钱币。据考证,阿里卡梅杜的这一带有浓厚罗马色彩的古商埠,其繁荣时期当在公元一二世纪。这一情形,同《红海回航记》的记述颇为吻合。可见,当时地中海世界的商人已经能以印度东海岸为中转基地,从海上向中国伸出贸易交往的触角。
西方地中海世界的人们自然也希望从陆路同中国建立直接联系。而且,他们对陆路东通中国的路线并不陌生。公元2世纪,希腊学者托勒密(公元90~168年)在他撰写的《地理志》一书中,叙述了自幼发拉底河口、经美索不达米亚、帕提亚(安息)、巴克特拉(大夏)、石塔(今疏勒西南塔什米力克),到达中国的路线。这是第一位记载陆路丝绸古道路线的西方学者。托勒密本人没有到过中国。他的资料是援引另一位2世纪初的希腊地理学家马林鲁斯的记载。一位名叫马埃斯·蒂蒂安努斯的希腊商人,世代经营赛里斯(丝绸)贸易,经常派遣商队前往中国。他的商行掌握了有关贸易路线的详细资料。托勒密的记载,同我国史书上关于丝路南道的记载基本吻合。根据《后汉书·西域传》的记述,甘英西行,直接交通大秦的目的虽未达到,但他出使后,远国“蒙奇、兜勒,皆来归服,遣使贡献”。学者们考证说,蒙奇就是马其顿(今巴尔干半岛中、南部地区),兜勒则是色雷斯(今巴尔干半岛东南部)或阿克苏姆古国大港阿杜利斯(今厄里特里亚红海沿岸),兜勒即阿杜利斯的对音。这些所谓使节,可能就是上面所说希腊商人马埃斯这一类家族派到中国来的商务代理人。
不过,正如甘英西行受到安息商人百般阻挠一样,罗马帝国同中国的直接交往,同样受到安息的阻碍。当时从罗马帝国的东界到中国的陆路,无论是从亚历山大港越西奈半岛穿行美索不达米亚,还是从地中海经阿勒颇,再沿幼发拉底河东去,都要经过安息。而安息商人为了维护自己经营丝绸中介贸易的巨大利益,一直不愿汉帝国与罗马帝国直接交往。为了克服安息所设置的重重障碍,早在甘英西行的前1个多世纪,即公元前53年和前36年,罗马帝国曾两次对安息用兵,企图打开通道,结果均遭失败。此后,罗马人又企图在安息以北开辟一条由地中海经黑海,再绕里海和咸海北岸直达中国的道路,也未获成功。中国方面大约怀着同样目的,力图开通天山以北直通黑海的北方草原之路,也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公元2世纪,为了同安息争夺陆路丝道的控制权,罗马人多次用兵,并数度攻占波斯湾头的泰西封(安息冬都,位于底格里斯河东岸),但均未奏效。
正是在陆路交通障碍难以克服的情况下,罗马人更加刻意经营海上丝绸之路。
我们知道,早在古埃及时代,埃及人就开展了在印度洋的航海事业。距今近5000年前的埃及第五王朝时期,埃及法老萨赫雷已向南方红海沿岸的彭特国派出船队,获取那里的金银、乌木和没药等物品。1954年,在埃及大金字塔附近一个密封的石坑中发现了萨赫雷法老时期的太阳船。经过复原后的太阳船,船身长43.4米,宽5.9米,船首高6米。后来,十八王朝的女王哈特舍普苏特又派遣了一支由八艘船组成的船队,到彭特国进行交易。
希罗多德在他不朽的著作《历史》中,记述了法老尼科(公元前609~前593年在位)派遣船队环航非洲的故事。无论这一故事的真实性如何,在尼科时代,尼罗河三角洲和红海之间早有运河相通。到了托勒密王朝时代,埃及人更加积极开展红海贸易。他们不仅航行到瓜达富伊角,而且向印度的孔雀王朝派出使者。红海和印度洋航运与贸易对埃及经济的繁荣日益重要,以致托勒密王朝在底比斯总督之下开始设置印度洋和厄里特里海将军,以及专门管理印度洋贸易事务的、类似我国古代市舶使性质的官职。
罗马人统治埃及以后,这里对印度洋的贸易便进入了一个新时期。这一新时期的主要特征,是阿拉伯南部与印度之间定期航线的开辟。以前,从南阿拉伯到印度之间的海上交通,多半是由一些小船沿阿拉伯半岛和阿曼湾在近海作多次航行而完成的。而印度洋大洋之上风涛险恶,被海员视为畏途。其实,印度洋西部常年刮着季风。西南季风从3月刮至9月;此后则为东北季风期。这种季风的交替,正便于阿拉伯半岛与印度西海岸之间大洋上往返交通。大约在公元前1世纪中叶,一位传奇式的人物——希腊船长希帕勒斯——从无数阿拉伯和印度前辈海员那里掌握了印度洋的季风秘密。这一发现,标志着罗马人掌握了季风航行技术。罗马人拥有更加坚固和规模更大的远洋帆船,储备了充足的给养,装载了大量的船货,延长了续航的距离,摆脱了近海航行的局限,免去了船货多次中转的烦劳,从也门直放印度西海岸诸港。罗马时期的著名著述家普林尼,将埃及到印度的航行分为四阶段航程。第一阶段由埃及港口出发,经红海到达亚丁;第二阶段从亚丁乘西风越过阿曼湾直航巴塔拉;第三阶段从亚丁开辟了直航孟买以南的席格勒斯;第四阶段则是在公元前后,来自埃及的船只从南阿拉伯港口直放南印度的莫席里(今克朗格诺尔)。这样,在罗马奥古斯都时代,从埃及港口驶出的船队,7月扬帆南下,30天后到达红海南端,再顺风直驶,经过40天,9月即可停泊在莫席里。当年11月,这些船只即可返航,翌年2月回到红海北部诸港,或直抵亚历山大里亚。亚历山大里亚一莫席里航线开通后,罗马人从海上前来中国,就成为很方便的事情了。公元166年(汉桓帝延熹九年),一位自称是大秦王安敦派来的使者,在越南中部的日南登陆,到洛阳谒见中国皇帝,并献上象牙、犀角、玳瑁。大秦王安敦,就是罗马皇帝马可·奥里略·安敦尼(161~180年在位)。从大秦使者所献礼物看,全部是东北非索马里一带的特产,表明这些礼物可能是在埃及(当时正控制着红海贸易)置办的。再据《后汉书》记载,这位使者抵达洛阳的时间是在9月。看来使船抵达交州日南当在六七月间。因而使者很可能是乘3月开始的西南季风,从红海海口漂洋而来。显然,无论使团是官方所派、还是商人假冒,它都是从埃及或经由埃及来中国的,这是有文字记载的西方同中国的首次直接接触。从此次通使以后,罗马人来华经商逐渐活跃起来。他们大都步安敦使者的后尘,乘船从海路抵达扶南(今柬埔寨)、交(今越南北部)。公元226年(孙权黄武五年)有位名叫秦论的罗马商人到达交,被辗转送去谒见孙权,并比较详细地回答了孙权提出的许多关于罗马帝国风土人情的问题。孙权对直接与罗马通好也有兴趣,所以特派刘咸送秦论回国。可惜,刘咸在途中病故。失去了中国历史上西访罗马帝国第一人的荣誉。
不过,还在刘咸之前很久,在罗马史籍中已经可以找到中国人到达罗马的记载。生活在公元1世纪末至2世纪初的罗马史家弗洛鲁斯在其著作《罗马史要》中记述说,当奥古斯都的太平盛世(前27年~公元14年),远方绝域如赛里斯人、印度人也都遣使奉献珍珠、宝石、大象等物,请求同罗马订友好之约。这里的赛里斯人,就是指中国人。然而这一记述即使不是史家的渲染,也大约说的是一些冒充中国使节的丝绸之路上的中间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