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是谜的姜子牙
姜子牙是我国古代有名的军事家,是西周开国的第一位大功臣,同时也是齐国的始祖,被后人尊为姜太公。姜子牙像其军事谋略和治国思想对于后世有很大影响。姜子牙在民间的知名度相当高,过去,哪个地方不够平安,或者需要镇凶避邪,只要写上“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几个字,就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可见这位老人十分了得!
姜子牙在历史上实有其人,姜姓,名望,字尚父,又字子牙,号飞熊。他是炎帝的后裔,因其先祖伯夷帮助大禹治水有功,赐姓姜,后掌管四岳有功,封于吕,古人曾以封地为姓氏,所以后人又把他叫吕尚,还有的称其为吕牙。因其官为太师,所以又称其为师尚父。他在史料中的名字比较多,而民间多以字称之,所以姜子牙的名声很响亮。
由于神魔小说《封神演义》的多方渲染,姜子牙斩将封神,威力无比,成了仅次于太上老君、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之类的超人,从始至终充满了传奇色彩,也引起了一系列的争论。比如,姜子牙的家在哪里?年寿多少?经历如何?他的著作是真是假?自古以来众口纷纭,至今也难形成统一认识。
这里,有必要先看看姜子牙的主要经历。综合有关史料,可以大致描绘出他的人生轨迹。
姜子牙青少年时代住在东海,家中条件大概不错,否则他不可能读书识字。后来,他做了商朝的一名小官。不幸的是生不逢时,遇上了殷纣王这样的昏君,纵有满腹经纶,也无用武之地。姜子牙一年又一年地空度岁月,“老却英雄似等闲”,不知不觉到了暮年。他在无聊中愤而辞官,那时没有退休金可拿,便在朝歌城里做起了生意。先是宰牛卖肉,很快蚀本,又开饭店,也挣不到钱。其妻马氏见他没什么出息,悄悄离家出走。
丢掉了家室之累,姜子牙开始周游列国。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还好,便想实施伟大的政治抱负,决心寻找一位贤明之君,帮他把纣王搞掉。后来听说周西北侯姬昌胸有大志,且又爱惜人才,遂选定此人作为明君,要好好干一番事业。经过慎重考虑,姜子牙采取“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的方式,坐等西伯姬昌前来聘用。他打定主意,在渭水兹源(今陕西宝鸡市)以钓鱼为生,传说这一钓就是九年!据《史记》以及传为姜尚所作的兵家经典《六韬》记载,姬昌一日外出打猎,在渭水之滨遇见姜子牙,因为有梦在先,认定此公就是辅佐自己的能人。通过与其交谈,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姬昌高兴地说:“我爷爷生前说过‘当有圣人适周,周以兴’这句话,先生正是兴周的圣人,我的太公盼望先生久矣!”当下尊称姜子牙为“太公望”,礼聘为军师。
姜子牙很快制定好兴周灭商的战略,先是率军打败西北方的西戎、混夷和泾水上游的密须、阮、共等国,随即兵锋东向,灭掉了黎国和崇国。接着,又把都城从岐下迁到丰邑(今陕西长安县境内),经过五六年的西征东讨,西伯实力大增,这时已经“天下三分,其二归周”了。然而姬昌未能实现灭商的宏愿,赍志以终。其子姬发继位,史称周武王。他十分尊崇姜子牙这位老军师,拜其为太师,称之为“尚父”。
周武王九年(前1068),姜子牙指挥大军东进,在黄河孟津渡口召开誓师大会。他左杖黄钺,右持白旄,高呼誓词,号令军队:“苍兕苍兕,总尔众庶,与尔舟楫,后至者斩!”大军很快渡过黄河。各部首领听说这一消息,纷纷前来靠拢,“不期而会者八百诸侯”,壮大了伐纣队伍。但是,过了河的周军很快又返回原处,姜子牙成功地指挥了一次灭商预演,史称这次军事演习为“孟津观兵”。
两年之后,周军准备停当,姜子牙劝周武王伐纣。周武王十一年(前1066,一说十三年)正月初三,武王和姜子牙率军沿渭水循黄河向孟津进发。据史料记载,周军有战车300辆,敢死队3000人,披甲士兵45000人,一些友邦和南方8个小国也都派兵参战。次年二月,姜子牙率军抵达牧野,此处距殷都朝歌仅30里地。纣王发兵17万人(一说70万人)仓促应战,姜太公不顾年事已高,亲麾“大卒”从正面进攻,商军纷纷倒戈,纣王****而死,商朝宣告灭亡。姜子牙创造了以少胜多的军事奇迹。
周朝建立以后,大功臣姜子牙被尊为太公,被封到齐地营丘(今山东临淄),国号齐,称齐太公。经他苦心经营,齐地一片繁荣兴旺景象。翌年之秋,姜子牙去镐京(今陕西长安西北丰镐村附近)朝拜武王,被留下辅佐朝政。武王去世后,年仅13岁的姬诵继位,是为成王。纣王的儿子武庚趁机联络商朝贵族管叔、蔡叔发动叛乱,姜子牙老将出马,同成王的叔父周公姬旦率军东征,用三年时间平息了叛乱。在这场战争中,姜子牙受了重伤,加之年迈体衰,不久就去世了。
姜子牙的一生极不平凡,他胸怀济世壮志,然而屡屡碰壁,七十多岁方遇良机,八十余岁始为统帅,一百来岁仍然领兵杀敌,为周朝的创建立下汗马功劳。他以一个钓鱼翁的形象名世,却又足智多谋,擅长用兵,是历代兵家尊崇的鼻祖,被涂上了种种神话色彩,是一个不可思议的著名人物。姜子牙大概没有想到,他留下了显赫的业绩,留下了永远不朽的兵书,同时也留下了一个个难解之谜。
姜子牙的故里之谜
首先提到姜子牙籍贯的是《吕氏春秋·首时》,其中说他是“东夷之士也”。从《后汉书·东夷传》记载看,这些人居住处即今山东乃至相邻沿海地区。姜子牙既为“东夷之士”,那么他的老家也就在这个地区。可是东夷的地理概念比较宽泛,其故里究竟在山东一带什么地方,还是弄不清楚。
司马迁对此做了研究,他在《史记·齐太公世家》中说:“太公望吕尚者,东海上人。其先祖尝为四岳,佐禹平水土甚有功。虞夏之际封于吕,或封于申,姓姜氏。”所谓“东海上人”,也就是濒临东海而居。《孟子·离娄》篇里也曾提到这个问题,“(姜)太公避纠居东海之滨”,《尚书·大传》篇里也有类似说法,应该说很有道理。因为那个时代正是暴君肆虐,诸夷内叛的混乱时期,像姜子牙这样有头脑的人物,审时度势,隐居于东海边上,以为韬晦之计,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司马迁的观点符合孟子的说法,然而“东海上人”依然缺乏具体地点。到了晋张华写《博物志》时,才找到了姜子牙的故里:“太公望所出,有东吕乡,又钓于棘津。”。唐代李吉甫撰写《元和郡县志》时,详细说了姜子牙的故里:“海曲故址在莒县东百六十里”,“海曲古城有东吕乡,太公望所出”。后来元代的于钦写了《齐乘》一书,对此也作了考察,他再次认为:“莒州东百六十里有东吕乡、棘津(水名),在琅邪海曲,太公望所出。”
以上三家皆云“东吕乡”是姜子牙的故里,这是一个很古老的地名,西汉时即在琅邪郡的海曲县设有“东吕乡”,海曲县在东汉时改为西海县,其治所在今山东日照市西。姜子牙的故里“东吕乡”,即今日照市东港区(原日照县)秦楼、石臼一带,这不仅符合姜子牙为“东夷之士”的说法,也同孟子、司马迁“东海上人”的观点完全一致。另从《日照县志》、《莒州志》及清代日照名士丁恺的《望奎楼遗稿·西海征》等方志史料来看,明代万历年间东吕乡尚有遗迹可考:秦楼街道的冯家沟村即“太公望所出”的故里,张家台筑有规模可观的姜公祠,因为年代久远,塌圮失修,这些遗迹已经找不见了。
姜子牙的故里真是东海边的东吕乡吗?有人提出了不同意见,理由是早在汉代就有人认为姜子牙是中原地区的“汲县人”(今河南省汲县)。据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记载,在汲城东门北侧有姜太公庙,庙前碑刻上说汉代会稽太守杜宣、汲县县令崔瑗一致认为太公故里在汲县,并说他的旧居还保存着。
除此以外,在《汲冢书》上也明确写着太公为“魏之汲邑人”。《汲冢书》是西晋太康二年(281),汲郡人不准在盗掘魏王墓时得到的一部竹简书,以漆书蝌蚪文记载了自黄帝到魏襄王2200年的历史,它比司马迁的《史记》早200多年,当然距离姜子牙生活的时期更近些,因而此说也更可信些。《汲冢书》出土第九年,也即太康十年(289),汲县令卢无忌立了一块石碑,上刻“太公乃汲县人”的文字。汲县古来就有太公庙宇和祠堂,还有太公阁和太公故里吕村。此外,《太公庙碑》、《齐太公吕望表》碑、《重修太公庙碑》等古代碑刻也都记述了汲县是姜子牙的故里。后代很多学者赞同此说,认为姜子牙的故里非汲县莫属。
对此,元朝文学家王恽表示了不同看法。他认为汲县令卢无忌的说法未必可靠,后来者也是人云亦云。司马迁是很严肃的历史学家,对于姜子牙的祖居地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况且不是孤证,要否定姜子牙是山东人的观点证据不足,不必为此节外生枝。此外,《博物志·注》也明确说姜子牙出生在“海曲县东吕乡东吕里”,清代学者阎若璩同样认为“太公望出生地在山东东吕乡”。看来从春秋战国时期直至清代,认为姜子牙是山东人者居多,对此似不必再费口舌。
可是许多学者认为问题不这么简单,对此应作具体分析:《孟子·离娄》和《尚书·大传》说得很清楚,姜子牙是为防止纣王的迫害才迁居于东海边的。当初,要干番事业的姜子牙曾想效命于纣王,未受重用,后来他又因为提意见而触怒纣王,结果遭其追杀,这才卷起铺盖走人。中原汲县距离山东不是太远,姜子牙逃到东海边上定居完全符合情理。而“海曲县”之说,迟至唐朝时才首次提出,其根据从何而来?显然也是证据不足。还有的学者从姬、姜两姓的血缘关系和地域关系进行了考察,认为姜子牙无论如何不会是东海海滨人氏。
为什么姜子牙的故里有山东与河南之说?有人认为这不奇怪,总的来看先贤们的说法都没有错,错就错在把姜子牙的故里和他的迁居地弄混淆了。《战国策·秦策五》说姜子牙原先是商朝战败部落的首领,家居棘津(即河南汲县),因为得不到纣王的任用,一气之下跑到外地做了宰牛的屠夫。他当然不会满足于这种混饭吃的行业,后来听说西岐的西伯是个明君,又跑到渭水垂钓,被文王聘用,干出了一番伟业。由此看来河南汲县是他的老家,山东海滨算作游寓,尽管他在那里生活了很长时间,但不能视为其故里。是耶?非耶?至今还在争论这个问题。
姜子牙的年纪之谜
有人认为,姜子牙之所以被尊称为“太公”,除去他功勋卓著以外,就是因其高寿。而高寿正是人们的梦想,所以后世把这位长寿而又建立了伟业的老人看成能够祛病消灾、造福于民众的神仙。可是,姜子牙的年龄究竟多大?说法却不一致。
前面已经说过,姜子牙率军平定管蔡之乱以后与世长辞,史料中没有对他的死亡作详细记载,说明姜子牙去世时比较平静,可称无疾而终。他在辞世之后,其子顺利即位,是为齐丁公,这也说明姜子牙是正常死亡。《史记·齐太公世家》在说到姜子牙的寿限时只有一句话:“盖太公之卒百有余年。”这就是说他活了一百多岁。
司马迁说的对吗?不妨看看其他史料对于这个问题的记载。
《荀子·君道》说到周文王聘用姜子牙时这样说道:“夫人行年七十有二,然而齿堕矣。”周文王在位50年,算他在位40年时聘用这位军师,到周武王伐纣的牧野之战时,姜子牙该是90多岁的老人了。根据“太公吕望碑”引《竹书纪年》记载,姜子牙卒于周康王六年(前1021)。康王之前是成王,他在位37年。而成王之前的武王卒于牧野之战后二年,这样累算起来,姜子牙活了140岁左右。而屈原《楚辞·九辩》则说“太公九十而显荣兮”,意思是姜子牙遇到周文王时已经90岁了。照屈原之说推算,姜子牙至少活了160多岁,这对生活水平不高,卫生保健条件很差的周代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奇迹!
顾颉刚先生撰写《太公望年寿》一文,他认为这位军事家根本没有这么长寿,史料中记载的姜子牙年寿之数,都是战国时期齐国游士们的妄谈。所谓“太公”,原意为“老太爷”,只是一种尊称,可是后人误以为“太公”乃长寿之意。这种情况如同古代长寿者彭祖和老子,他们的名字中有“祖”有“老”,而且都活了八百多岁,由此希望这位太公活上一百多岁,也不算什么稀奇。
另外,从《诗经·大明》篇描写的牧野之战来看,姜子牙也不像老年人。诗中写道:“牧野洋洋,檀车煌煌,驷骡彭彭,维师尚父,时维鹰扬!”迅如奔马,疾如苍鹰,90多岁的老人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因此顾先生推测,姜子牙在牧野之战时年约30岁,死时80多岁,“人生七十古来稀”,这位著名军事家也算高寿了。
这样推断未尝不可,然而照此来看,屈原、荀子、司马迁等人的一些记述就不可信了。姜子牙究竟活了多大年纪,至今难有定论。
姜子牙的兵书之谜
历代皆知姜子牙为兵家之祖,说明他不仅仅有实战经验,在军事理论方面也一定有所建树。传说他有几部兵书传世,计有:《六韬》六卷、《阴谋》三卷(一说三十六卷)、《太公兵法》一卷、《金匮》二卷、《阴符钤录》一卷。在这些标明为姜子牙所著的兵书中,只有《六韬》的水平最高,名气最大,因而素为世人所重,其余不是失传就是假冒。如《太公兵法》,言辞鄙陋,议论浅薄,居然还有蹩脚的七言诗,显系后人伪托。
剩下来的就是《六韬》了。这是姜子牙的著作吗?最先提到这个名称的是《庄子·徐无鬼》,其中有“金版六韬”的记载。《经典释文》注说:“司马彪、崔撰云,《金版六韬》皆《周书》篇名,本又作《六韬》,谓太公六韬:文、武、虎、豹、龙、犬也。”由此看来至迟在战国初年,已有《六韬》这部兵书了。奇怪的是,司马迁撰《史记》和班固写《汉书》都未提及这部很有名的兵书,是当时已经失传?还是他们没有听说过此书?直到三国时期,《六韬》才突然冒了出来。《三国志·先主传》注曰:“闲暇历观诸子及《六韬》、《商君书》,益人志意。”但《六韬》的具体内容仍然不得而知。直到唐代初年,长孙无忌撰《隋书·经籍志》,这才选收《太公六韬》五卷,并注曰:“周文王师姜望撰”,这就是后人看到的《六韬》。这样一来问题就复杂了,如果真的如此,姜子牙著《六韬》的真实性就值得怀疑,换言之,《六韬》也很可能是冒牌货了。
有人认为,不能因为《史记》、《汉书》不载《六韬》,就怀疑姜子牙未写此书,似此情况历史上也出现过。比如《孙膑兵法》,在《汉书·艺文志》中有明确记载,但至隋代就失传了,直到1972年在山东临沂银雀山西汉墓中重又发现其残简,能说孙膑没有写过这部兵书吗?
《六韬》在唐代传开以后,很受人们重视。宋神宗元丰三年(1080),皇帝命令国子监司业朱服、武学博士何去非等人校订整理《六韬》、《孙子》、《尉缭子》等有名的7部兵书,结集为《武经七书》,从此《六韬》得到更广泛的传播。
谁知姜子牙的这部兵书时乖运蹇,到了清代竟被打入另册。乾隆时期编纂《四库全书》,认为《六韬》是后人伪托之书。在《总目提要》中编者讲了四条理由:第一,该书“词意浅近,不类古书”。第二,书中说到命将出征时,有“君避正殿”之语,这种礼仪周初没有,到战国时才有。第三,书中所载“将军”之称始自《左传》,周初尚无此名。第四,书中对“阴符”的理解不对,姜子牙怎会犯这种常识性错误?问题不仅仅这些,后来又有人在书中发现了比比皆是的道家之语,如:“天无为而成事,民无为而自富”、“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夫天地不自明,故能长生;圣人不自明,故能明彰”等,这不像当时人的语言,更不是姜子牙的思想。由此断定,《六韬》一书并非姜子牙的作品,作者是谁难以察知。
这些分析确有道理,然而不能算作定论。现代一些专家学者又提出了新的看法,唐初刊出的《六韬》不是姜子牙的原作,但该书的框架结构和其中的观点很可能来自于姜子牙。其理由是:1972年在山东临沂银雀山西汉墓中也发现了《六韬》残简,说明秦汉时期即有此书,不可能是汉朝以后人的伪托。此其一。《六韬》很可能成书于战国时期,那时战争频繁,兵书盛行,《六韬》成为畅销书之一,至秦汉之际仍然受到重视,当时人们并不以为是伪书,否则不会随主人陪葬。此其二。《四库全书》收录兵家类著作共19部,其中自秦汉至宋代之前只有两部,足见这一阶段兵学著作很是衰微,谁有兴趣和精力去替姜子牙作伪?此其三。
由此可以作出这样推断:姜子牙确实留下过兵书,而且受到后人的珍视。然而由于当时尚无印刷条件,需要手抄传看,抄录的数量不多,很有可能在流传过程中给散失了。可是人们觉得此书太重要了,而且当时的战乱形势很需要《六韬》,于是看过这部书的人们凭着记忆,再加上自己的理解,写成了现在见到的《六韬》。就算是伪托,也有不少可取之处,否则历代兵家不会将具奉为经典,至今也不会流传两千多年。可见,这位事军家的思想和理论影响深远。
除以上这几个有争议的问题外,在姜子牙身上还有一些难解之谜。比如:他是如何到两伯管辖区的?哪里是他的真正墓地?这些都需要人们进一步去探讨。
赵高为何能指鹿为马
鹿和马是两种根本不同的动物,这一点连小孩子也不会弄错。可是在中国历史上,有人在朝堂上当着皇帝和满朝文武大臣的面,公然指鹿为马,奇怪的是大家还都跟着附和。皇帝觉得邪门儿,怀疑自己生病眼花,或是发生了神经错乱,遂让宫中执掌占卜的官员太卜前来占卦,万没想到太卜算了半天,也说此鹿是马。这种有意颠倒黑白、混淆事非的怪事发生在秦二世胡亥时期,导演这幕丑剧的是丞相赵高,从此历史上留下了“指鹿为马”的荒唐故事。同时,在这个故事的背后也留下了一个个难解的历史之谜:赵高如此胆大妄为,到底是为了什么?在赵高死后46天秦朝即土崩瓦解,这和专权乱政的赵高究竟有没有直接关系?
说到这些问题,应该先认识一下赵高,看看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从司马迁《史记·蒙恬列传》和《史记索隐》记载看,赵高家是赵之宗属的远支,可是他的出身却很卑微,父亲因为触犯了秦国的刑律被处以“宫刑”,成为宫中的奴隶。母亲因受株连,没入官府当了奴婢。因为耐不住寂寞与人私通,接连生下了赵高兄弟几个。按照当时的法律,奴隶的后代仍然为奴,他们兄弟几个也被阉割,送入秦宫成了内宫厮役。
赵高生性狡黠,记忆力过人,对儒、法、阴阳之学皆有涉猎,尤精法家学说,并且写得一手好字。他决不满足当厮役的差使,悄悄做着出人头地的准备。他通过细心观察,认准了秦始皇执行的是“以法为教”的国策,“事尤无小皆决于法”。于是,赵高以吏为师,很快精通了繁琐的“狱律令法”,凡五刑细目若干条款无不烂熟于胸。后来他得到了靠近秦始皇的机会,只要一见秦始皇披阅案牍,就趋前侍候,凡遇疑义,赵高便大胆在旁参决,无一不合律令,这让秦始皇龙颜大悦。又见其生得身材高大,仪表堂堂,遂提拔他任中车府令。这个职位品级不高,然而掌管着皇帝的乘舆、玺印和墨书等,是皇帝信得过的宦官头儿。这使他有了接触国家机密、易获皇帝宠幸的绝好机会。果然,秦始皇越来越赏识赵高,特意命第十八子胡亥认赵高为师,随他学习法律,“师徒”二人由此结下亲密关系。秦始皇目游万仞,精鹜八极,然而他不知道伏寇在侧,就因为这个疏忽,给大秦帝国埋下了祸根。
赵高很有政治眼光,他知道秦始皇的身体不好,必须考虑自己的下一步依归问题。经认真分析秦始皇二十多个儿子的情况,觉得最受宠爱、最易操纵的是其小儿子胡亥,于是赵高把心思都用在胡亥身上,为今后攫取更大权力做着精心准备。秦始皇三十七年(前210)七月,秦始皇在东巡途中行至沙丘宫(今河北平乡东北)病危,遂令赵高作书通知远在上郡监军的长子扶苏至咸阳会丧并嗣位,可是诏书尚未发出秦始皇就咽气了。赵高立即对丞相李斯威胁利诱,两人一起篡改了始皇帝遗诏,立胡亥为二世皇帝,赐长公子扶苏自裁。接着,赵高又花言巧语劝说胡亥“尽除去先帝之故臣”,为了使秦二世放下心来做皇帝,连秦宗室的许多人也惨遭杀害。
从此以后,赵高开始毫无顾忌地抓权,“二世拜赵高为中丞相,事无大小辄决于高”(引见《史记·李斯列传》)。由一名阉人而位至丞相,在秦以前的历史上十分罕见,文武百官是否服帖,赵高心中并无把握。为了试验自己的权威究竟如何,他亲自策划和导演了“指鹿为马”的丑剧,从此秦朝的中央大权被赵高紧紧攥在手里。不久,他又逼杀了二世皇帝,立秦王子婴为王。子婴为了防止重蹈秦二世的覆辙,命卫士用乱刀砍杀了赵高。在赵高死后第46天刘邦率军进至咸阳城郊的灞上,秦王子婴素车白马,捧着传国玉玺向刘邦投降,短命的秦王朝遂告灭亡。
庞大的秦帝国迅速土崩瓦解,这是秦始皇没有想到的。他曾乐观地打算把皇帝位子传至万世,其结果二世而亡。后来许多人分析了秦朝覆灭的原因,认为最主要的是赵高乱政。持这种看法的人几乎历代皆有,其中不乏名士大儒。较有代表性的有:西汉著名作家桓宽,他在著名的《盐铁论》中说“秦使赵高执辔而覆其车”。意思是秦王朝的翻车,是因为错误地使赵高执掌了驭马的嚼子和缰绳。西汉政论家、文学家贾谊的《新书》、政论家陆贾的《新语》也持这种观点。唐代文学家柳宗元、明代思想家李贽也认为秦朝的“二世而亡”是因为“胡亥任赵高”。到了明末清初,思想家王夫之继续探究这个问题,他在《读通鉴论》中明确认为,秦亡实在是因为“托国于赵高之手”。
这些人都把赵高看做是导致秦王朝灭亡的罪魁祸首,是秦代头号大奸臣。这种观点代代流传,颇有市场,几乎成了看待和评价赵高的定论。因为就其所作所为来看,比如篡改遗诏、逼杀太子、铲除功臣、指鹿为马、欲图帝位等,随便抽出哪一条,都是祸国乱政的罪行。那么,赵高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作为秦朝的丞相,已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他若有意引导秦朝灭亡,难道真想取而代之,过一过做皇帝的瘾吗?
这一点不能否认,人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赵高本是个阉人,没有儿子,不一定想把皇位传之万世,但是做皇帝的念头他还是有的。赵高在“指鹿为马”之后,名为丞相,实为皇帝,可是他不满足于这种不正常的局面,在距皇位只有一步之遥时,要篡位的欲望最强,但是也最危险。赵高决定铤而走险。他让弟弟赵成为郎中令,掌宫廷警卫;女婿阎乐为咸阳令,乘秦二世祀斋望夷宫的机会,假传诏令调集卫士,发动了宫廷兵变。秦二世被迫自杀,赵高企图自立为帝,出出进进皆“引玺而佩之”,可是他没有想到“左右百官莫从”。赵高明白“天弗与,群臣弗许”(引见《史记·李斯列传》),不得已才立秦王子婴为帝。经过赵高这番折腾,大秦王朝摇摇欲坠,很快就被刘邦取而代之。
对于赵高乱政是要自立为帝的说法自古就有人提出异议,认为赵高乱政,其目的是为赵国复仇,不是什么篡位自立,因而不能说赵高是奸臣,应该把他看做是“反秦义士”。这样,赵高乱政也就乱得有了道理。比如泷川在《考证》中转引唐代史学家司马贞的话说:“高本赵诸公子,痛其国为秦所灭,乃自宫以进……以勾践事吴之心,为张良报韩之举。”明代学者赵时春在《史论》中认为赵高本是赵国公子,“为秦擒乃宫”,他受不了这种奇耻大辱,遂“欲亡秦而报赵矣”。清代史学家赵翼在《陔馀丛考》中也说:“高本赵诸公子,痛其国为秦所灭,誓与报仇,乃自宫以进,卒杀秦子孙而亡其天下。”清代剧作家吕星垣《下邳谒留侯庙》则云:“读《史记索隐笺言》,知留侯博浪之逃,赵高匿之也。”他进而叹道:“《索隐笺言》颇辨冤,鹿马计胜长平战。”
这些言论均不同于传统说法,其观点则有同有异。相同的是都认为赵高是赵国公子,痛恨其国为秦所灭,决心亡秦而为赵国报仇。不同的是,有的认为赵高是被秦人抓住后,迫其受了宫刑,从而产生雪耻报仇之心;有的则说赵高是“自宫乃进”,制造打入秦中枢的条件,实施自己的报仇计划;赵高藏匿了刺杀秦始皇的张良,效法卧薪尝胆的勾践,要像张良那样,誓死为故国报仇。
以上说法尽管有些出入,但总起来看,也有各自的道理。因为从《史记》中的《秦始皇本纪》和《李斯列传》等史料看,确实可以找到有关证据,而这些证据足以说明,赵高是在有目标、有步骤地实施他的乱政计划,终于达到了亡秦的目的:
第一步,乱言诱骗二世,使其不理朝政。赵高为了抓取最高权力,必须把皇帝支开,他哄骗秦二世说:“天子之所以贵者,但以闻声,群臣莫得见其面,故号曰‘朕’。”对于这位帝师之言,二世毫不怀疑,从此不坐朝堂,只居禁中享乐,大事小事都由赵高说了算。第二步,怂恿皇帝享乐,推进严刑峻法。二世本是纨绔公子,无心治理国家,只图个人安乐,赵高紧紧抓住秦二世的特点,将其引入歧途。比如二世燕居之时,把这位老师找来,询问长久享乐妙计。赵高想也没想就说:“严法而苛刑,令有罪者相坐诛,致收族……陛下皆肆志宠乐矣,计算出此。”二世当年随赵高学的就是法律,觉得这话在理,遂进一步修改秦律,弄得百姓个个不安,官员也是人人自危。同时赋敛愈重,戍徭无已,尤其是歹毒的连坐法,使许多无辜者丧命,令人不寒而栗。“于是楚戍卒陈胜吴广乃作战”,爆发了大规模农民起义。第三步大力排斥异己,剪除股肱重臣。要想篡权乱政,必须扫清障碍。其中赵高最痛恨的是蒙恬、蒙毅兄弟,不仅因为他俩是手握重兵的实力派人物,而且蒙氏兄弟还曾给赵高带来屈辱。“(赵)高即私事公子胡亥,喻之决狱。高有大罪,秦王令蒙毅法治之。毅不敢阿法,当高罪死,除其宦籍。帝以高之教敦于事也,赦之,复其官爵。”(引见《史记·蒙恬列传》)。赵高差一点成为蒙毅的刀下鬼,爱记仇的赵高岂肯饶了蒙氏兄弟?再就是丞相李斯,他本是赵高导演沙丘谋变的同谋者,也是最危险的知情人。现在李斯失去了利用的价值,除掉他,就等于搬走了一块最大的绊脚石。于是赵高给李斯罗织了其子李由谋反、本人因未加爵不满和想要篡权自立三大罪状,使其被腰斩于市,并灭其三族。赵高对于敢于进谏的右丞相方去疾、将军冯劫等人也不放过,逼迫他们一个个自杀而死。第四步,翦灭秦室宗亲,杀害世族勋戚。赵高不仅滥杀大臣,对于嬴政的后人也不放过。他在二世面前进谗言说:“夫沙丘之谋,诸公子及大臣皆疑焉,而诸公子尽帝兄,大臣又先帝之所置也。今陛下初立,此其属意怏怏皆不服,恐为变。”二世听信这番鬼话,让赵高放手惩治,结果二世诸兄弟中有6人被戮死于杜地(今西安市东南),有12人被斩于咸阳,公主中有10人被害于杜县(今陕西长安县西)。秦二世的另一位兄长公子高,自知难免一死,为免灭族,只好上书甘愿为父王殉葬。另一些为秦始皇统一天下而做出重要贡献的勋戚也被赵高逼杀殆尽,财物统统没官,连坐者不可胜数。第五步,隐瞒军情不报,自毁秦军主力。刘邦、项羽反秦军起,形势万分危急。秦二世三年(前207),秦将章邯率20万大军抵御项羽,驻军棘原(今河北巨鹿西南),二世多次派人指责章邯进军不利。章邯恐惧,速派长史司马欣去咸阳陈述军情,赵高避而不见,也不让他参见二世皇帝。司马欣惧祸逃走,赵高立即派人追捕,章邯觉得胜利无望,干脆投降了项羽,全军一齐倒戈,成为反秦的精锐。
到了这个地步,大秦帝国已经成了空壳,中央政府也仅是个摆设,赵高通过“指鹿为马”,确信无人敢和自己作对,而刘邦大军正向咸阳步步进逼,他感到推翻皇帝的时机已经成熟,便毫不迟疑地逼杀了秦二世。赵高决定让二世的侄子子婴即位,但不准再称“皇帝”。其理由是:秦原来也是一个小国,到秦始皇才统一六国而自称为帝。现在六国又一个个复立,秦帝国名存实亡,其君主不可再称皇帝,只能降格为王。子婴被迫接受这种羞辱,却与儿子密谋:“我称病不行,丞相必自来,来则杀之。”赵高精明一世,却在这时疏于防范,亲自去斋宫看望子婴,遭到乱刀砍杀,也被夷灭三族。
子婴杀了赵高,已经与事无补,当刘邦大军攻来时,文武百官没有一个再肯效命,子婴只好以组(印绶的带子)系颈,在轵道(秦驷亭名)旁迎降,威震天下的大秦帝国迅速灭亡。赵高虽然没有看到子婴请降的狼狈样子,但是他乱政亡秦目的已经达到,为赵国也为自己报了不共戴天之仇。仔细看看赵高的乱政过程,可谓计深虑远、绞尽脑汁,让人扼腕的是,他的这一整套亡秦计划似乎没有遇到什么障碍,居然一步一步地全实现了。尤为可惜的是,治国能手李斯,无敌大将军蒙恬、蒙毅,还有英勇善战的章邯等人,不是被赵高诬陷杀害,就是被他逼得投敌。这些叱咤风云的人杰竟然败于阉竖之手,令人匪夷所思!
至于司马贞所说赵高乱政是“以勾践事吴之心,为张良报仇之举”,还有吕星垣说的赵高藏匿张良之事,颇具传奇色彩,但找不出什么依据,只好存疑不论。但是,当刘邦大军进逼咸阳时,赵高派人与刘邦联络,提出灭秦“欲约分王关中”的事情是确实有的。对此,《史记·秦始皇本纪》及《高祖本纪》均有记载。如《秦始皇本纪》:“(二世三年)八月,……沛公(刘邦)将数万人已屠武关,使人私于(赵)高。高恐二世怒,诛及己身,乃谢病不朝。”《高祖本纪》也载:“(沛公)遣魏人宁昌使秦,使者未来。是时,章邯已以军降项羽于赵矣。”“及赵高已杀二世,使人来,欲约分王关中。沛公以为诈,乃用张良计,使郦生、陆贾往说秦将,啖以利,因袭攻武关,破之。”从这些记载可以看出,刘邦先派使者联络赵高,可是“(秦)使者未来”,这说明没有结果。“及赵高已杀二世”,赵高才派人与刘邦联系,明确提出了“欲约分王关中”的条件,因为杀了秦二世,有了见面礼,也有资格提这种条件。这一点,在《秦始皇本纪》中也可得到印证:“子婴与其子二人谋曰:‘我闻赵高乃与楚约,灭秦宗室而王关中’。”这里的“王关中”显然是指赵高为王。如此看来,身为丞相的赵高与推翻秦朝的刘邦勾勾搭搭,并且做出了逼杀秦二世的实际行动,这就不能仅仅用乱政来看待赵高的行为,而是他与刘邦结为同盟军,或用里应外合的方式,共同灭亡秦帝国了。
后人认真分析了司马贞、赵翼和吕星垣等人的说法,认为他们所说的赵高欲为其故国报仇的观点是站不住脚的:
第一,在《史记》三家注中“索隐”部分,找不出他们说的这些内容,如果他们根据的是什么“孤本秘籍”,那也让人难以相信。毕竟这种说法和《史记》的有关原文相差太大了。不错,唐代司马贞和清代赵翼都是很有名的史学家,然而《史记索隐》和《陔馀丛考》,其史料价值与《史记》不可同日而语,况且司马贞在《史记索隐序》中明确宣称“探求异闻”,这就有些猎奇的味道,其史料价值应打折扣。《史记·蒙恬列传》说赵高为“诸赵疏远属也”,不能想当然认为其是“赵诸公子”,此处“诸赵”一语,犹如《史记》、《汉书》中常用的“诸吕”、“诸窦”。这里的“赵”是姓氏,而不是原先的赵国。而“诸赵”是指秦国王室,因为秦王室虽姓嬴,却又以赵为氏,这是古代的姓氏习俗。这一点在《史记》中也说得很明白:“秦之先为嬴姓,……然秦以其先造父封赵城,为赵氏。”《史记·秦始皇本纪》更明确说:嬴政“及生,名为政,姓赵氏”。这样看来,“诸赵疏远属也”即说赵高是秦王室的远支,并不是说他是赵国的什么公子,没有复国报仇的任务,因而所谓“赵高乃赵诸公子,痛其国为秦所灭,誓与报仇”的说法是不成立的。
至于赵高是“为秦擒乃宫”,还是“自宫以进”,这一点已很清楚。既然赵高不是赵国的公子,这两种可能都不存在。他之所以成为“宫人”,完全是受刑犯父亲的连累,这也就成为他仇恨秦朝政权,杀尽嬴政子孙,进而推翻这个大帝国的主要原因。
或许有人要问,赵高既然被阉,他怎么会有女儿、女婿?前面说到的那位咸阳令阎乐就是他的爱婿,在逼迫秦二世自杀中起了重要作用。还有京剧传统剧目《宇宙锋》中,有个赵高逼女嫁给二世皇帝为妃的情节,这个女儿是哪里来的?有人以为此女可能是赵高的义女,或是他在受宫刑之前生的孩子,此属细枝末节,不必细究这类问题。
总起来看,赵高是个复杂的历史人物,他的祸国乱政也非一两个方面的原因。史家常论,秦朝之亡在于****,而这个赵高就是制造****的老手。赵高一生的所作所为悖理太过,无论怎样看他,都不是一个值得肯定的人物。
萧何何处追韩信
汉高帝五年(前202)五月的一天,刚做皇帝三个月的刘邦在洛阳南宫摆酒与文武大臣宴饮。酒酣饭足之时,刘邦让大家直言汉所以得天下的原因。高起、王陵各抒己见,但没有讲到刘邦心里,他随即纠正说:“公知其一,未知其二。萧何像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引见司马迁《史记·高祖本纪》)。
刘邦总结出的得天下之原因,堪为肺腑之言。他所提到的子房(张良)、萧何、韩信这三个人物,确实为人中之杰,他们在帮助刘邦夺取天下的过程中南征北讨,东荡西除,各自发挥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特别是一代军事奇才韩信,系由一个乞食无赖的混混,几换门庭,终为刘邦所用。他指挥的暗渡陈仓,平定三秦;背水一战,平复赵地;下燕取齐,连战连胜;十面埋伏,大败项羽等著名战役,成为我国古代战争史上的典范。就是这样一位杰出的军事统帅,差一点从刘邦的麾下偷偷跑掉,如果不是萧何慧眼识才,并果断将其追回,不仅韩信的个人历史将会重写,楚汉相争的局面也会改观,刘邦能否很快登上皇帝宝座,也就很难说了。民间传有“萧何月下追韩信”的故事,戏剧舞台上也有这一传统剧目,这件事情已经成了爱才、惜才和不拘一格用才的代名词。其中有些情节虽然经过加工渲染,但基本框架没有大的改变,《史记·淮阴侯列传》中有明确记载。其情节大体是:
韩信起初仗剑投奔楚将项梁,不久项梁战死,又改投其侄子项羽,任执戟郎中。他多次谏言献策,未被项羽采用。汉王刘邦入蜀时,韩信离楚投汉,当了一名连敖小官。后因触犯法律,论罪当斩,幸被滕公夏侯婴撞见,见其出语奇特,相貌不凡,免其死刑并推荐给了刘邦,被任为治粟都尉,管理粮草钱财。韩信与萧何交谈,说了天下大势,萧何方知他有非凡之才,遂再荐于刘邦,刘邦却仍然没有重用韩信。汉王部下多东方人士,思念故乡,跑掉了十几位军官。韩信知道刘邦不重视自己,便乘月夜也逃跑了。萧何得知这个消息,不及禀报就去追赶,两天之后才返回驻地。刘邦气得责骂萧何:“逃亡的将领以数十计,你不去追赶,为何独独去追韩信?”萧何道:“跑掉的诸将皆容易得到,而韩信却是举国无双的人才。如果你想长久做汉王,可以不用韩信;若想称王天下,非用韩信不可!”
经过萧何耐心说服,刘邦终于同意以隆重礼节拜韩信为统兵大将。选了良辰吉日,斋戒设坛,恭恭敬敬让韩信执掌了帅印。韩信与汉王认真分析了项羽的优势和劣势,献上平定“三秦”之策,议定各路将军进兵攻击的目标。从此韩信充分发挥了他的军事才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为汉家基业立下了盖世奇勋。
以上就是正史中“萧何月下追韩信”故事的由来。在其他一些史料和野史笔记中还讲了“萧何月下追韩信”的另一些情节:韩信负气出走时,给萧何留下一首诗,感谢萧相国的知遇之恩。萧何知道韩信出走的消息已是第二天中午了,他迅速赶到城东门,问了守城官才知道昨天下午确实有位将军身背宝剑,骑一匹青鬃马,由官道向东而去。这时夏侯婴也赶来了。萧何二话没说,拉过他的马就追出城去,走到一个三岔路口,问了一位樵夫,才得知韩信刚过去一个时辰,大约跑出去50多里路。此时月亮已经升起,大地一片银辉,萧何沿着小路急迫,终于追上正在徘徊寻路的韩信。然而不管怎样劝说,韩信执意不回。情急之下,萧何竟然跪在韩信面前说,汉王如果再不予以重用,就和韩信一起逃走。韩信为萧何真情打动,当即拨转马头,随其一同返回汉营。
“萧何月下追韩信”的这段佳话,千百年来被无数人所津津乐道,然而对于萧何在哪个地方追上韩信,人们的说法却很不一致。
“截贤岭”说
《史记·淮阴侯列传》中说得很清楚:“汉王之入蜀,信亡楚归汉。”萧何月下追韩信的故事当发生在蜀地。汉王刘邦元年二月,项羽分封刘邦为汉王,管辖巴、蜀、汉中三郡,王都设于南郑(今陕西南郑县)。韩信正是在这里逃离刘邦,古米仓道上的“截贤岭”,即萧何追上韩信之地。
据宋王象之《舆地纪胜》、宋祝穆《方舆胜揽》和《陕西通志》、《南郑县志》等记载,秦汉时期由陕西汉中到四川巴中,其必经之地为米仓道(属今南江县境),此路坎坷难行,常有野兽出没。米仓道上最高的是“孤云”、“两角”二山,东西对峙,其势险峻。谚云:“孤云两角,天去一握。”要想从蜀地东归,插翅也难越过这里。在这两山之间,有座不起眼的“截贤岭”,韩信至此下马步行,想不到被萧何拦截在这里。民间传说此处原名“仙台山”,因为萧何、韩信的故事才改了名字。后来人们在此建了“淮阴侯祠”,许多韩姓人来这里祭祀。唐代杨雄在集州(今四川南江县)当刺史时,专程到“截贤岭”凭吊,立下了“汉相国萧何追韩信至此山”石碑。此碑在北宋末年移入南江县学,后来在战乱中被毁。
“褒斜道”说
自秦汉以来,“褒斜道”即为秦岭南北交通要道。这条路比较好走,一路上不断人烟,韩信如从安全角度考虑,很可能要选择这条路走。在汉中褒城以南18里处立有汉时“萧何追韩信”的石碑,有人认为这是萧何追上韩信的证据。其实古代的褒城之路并不好走,此处凿石架空,飞梁阁道,筑有阁栈2892间,有“石门天险”之称。《史记·货殖列传》中提到了这个地方:“然四塞,栈道千里,无所不通,唯褒斜绾毂其口。”由此可以看出褒斜道位置的重要,同时也看出这段道路的狭窄。韩信若由蜀地经汉中北行,此处也是必经之地。萧何熟悉这一交通要道,判定韩信非走此路不可,因而能在这里追上韩信。不过,“萧何追韩信”的石碑并非汉代所立,此碑换了几块,如何认定这里就是萧何追上韩信的地点,尚待进一步考实。
“马道街”说
马道街在今陕西省留坝县。据清代嘉庆年间修撰的《汉中府志》记载,马道街附近有条马道河,古代称“寒溪”。韩信从汉中出走行至这里,恰逢溪水暴涨,夜间无船不能渡过。正在焦急徘徊时,被急急赶来的萧何追上。韩信眼看过溪无望,又被萧何的诚意打动,只好答应回去看看再说。想不到回去真被拜了大将,韩信施展军事奇才,成就了刘邦的宏伟帝业。有人写诗叹道:“不得寒溪一夜涨,哪有汉家四百年。”说的就是萧何在此追上韩信的事。清嘉庆十年(1805)和咸丰五年(1855),有人在马道河边立了石碑,称此地为“萧何追韩信”处,并记载了其中的一些情节,说得如见如闻,不由得人不信。
“西流河”说
汉中市西南约500里处,为古代宁羌州境(今为陕西省宁强县)。这里有条西流河,又名“韩溪”或“寒溪”。据清代道光年间修撰的《宁羌州志》载:萧相国夜追淮阴侯至此,故西流河称为“韩溪”。其情节与“马道街”有些相似。在县城西旧时有“韩王庙”,县城内有“韩王祠”、“归汉桥”等,都出于“萧何月下追韩信”之说。在这里还流传有这类民间故事,如说韩信去意已决,萧何怎么也说不转他。就在韩信继续前行之时,其青鬃马不小心陷进了土坑,一下折了马腿,韩信再不能走了,他仰天长叹:“汉王当兴,天留我也!”这才无奈跟了萧何回去。韩信的陷马坑至唐朝尚有,唐末一场大水给淤平了。据说当时的乡绅曾在此处立碑纪念,可惜这碑也弄没了。
以上四种说法各不相同,然而又各有道理。不过,这些说法大都出于方志,而且这些方志又多修撰于清代,如何能说准汉代的事情,不免使人生疑。况且旧时乡贤遗老撰写方志,只要有利于本地的人物事件,大都兼收并蓄,甚至捕风捉影,牵强附会者也不鲜见。这就使得许多材料真假莫辨,难以为据。如同萧何追韩信之事,究竟哪个地方真实可信,不能单凭一两条材料即来认定,应该放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中去作具体分析。
韩信出身于贫困家庭,少小无行,曾寄食于漂母,受过胯下之辱,然而他却是个不甘雌伏之人。秦末群雄逐鹿的****局面,为韩信提供了施展才华的广阔舞台。他仗剑从军,几换门庭,就是想找一个能够理解他、器重他、任用他的贤主明君,而决不是只求个普通人的栖息之所。在未遇到值得效命的人之前,他是不会甘心屈就而坐失良机的。既然决定要逃走,首先必须确定要逃的方向。当时刘邦暂在汉中就国,但他不会就此罢休,对此项羽也很清楚。为了防范刘邦,项羽牢牢地控制着“三秦”大地,这个局面韩信了如指掌。一般来说他不会过马道,越秦岭,向北再投项羽。说不定项羽正暴跳如雷地抓逃兵,这样岂不是自投罗网?
向北是危途,那么向西走宁强,过嘉陵江,或者由宁强向南入川行不行呢?韩信恐怕也不会在这两个方向上动心思。因为向西或入川北,则为羌、氐等少数民族聚居区,韩信不可能在这里打“游击战”,也拉不起大队伍来,他到这里做什么?而且向西或向南,要越过“铁锁关”、“阳平关”,这里仍然属于刘邦的势力范围,一旦遭遇认真盘查,露了马脚可怎么办?
剩下的方向是向东走了。其实这条道路也不好走,却有可能是韩信的惟一选择。从《读史方舆》记载看,“自南郑县而南,循山岭达于四川保宁府之巴州,为米仓道。……米仓南临中巴,北瞰兴元(今陕西汉中),实为孔道”。前面说过,要走米仓道,必经孤云山和两角山之间的“截贤岭”。这条道路虽然险峻,却是当时的交通要道,行人较多,食宿方便。由兴元到巴州不过500里地,如乘快马,要不了多长时间。重要的是,韩信还想投靠新的主人,当时新封的常山王孙耳、河南王申阳、九江王英布、临江王共敖、衡阳王吴芮等都在招兵买马,意欲一展宏图。韩信投靠他们,有可能获得重用,从长远来看,这是正确打算。韩信颇有战略头脑,不会不考虑这点。所以由南郑东向汉中,走米仓道,经南江,东归荆楚,或向河南,或至鄂西,或入川东,有着广阔的选择余地。由此看来,韩信悄悄离开刘邦极有可能策马向东,萧何若是随后紧迫,当在“截贤岭”追上韩信。《史记·淮阴侯列传》载:“居一二日,何来谒上,上且怒且喜。”从时间和路程上推算,都合情理。因而北宋诗人孙仲远发感慨道:“小桥上有寒溪字,人道萧何追信时。英雄只从东向去,区区西走欲何为?”明代陕西戏剧作家康海也赞成韩信东走的观点,写了“将军东行喜皓月,怎知贤相在后追”的诗句。由此可见,韩信西过“小桥”和北渡“寒溪”皆是传说,而英雄东向才比较符合实际。
另外,从汉中、南郑的历史上看,“英雄东向”并非韩信一人,其他一些名人也多做这种明智的选择。比如:汉献帝建安二十年(215)七月,曹操领兵进击汉中,天师道起义领袖张鲁为保存实力,率部经米仓道过“截贤岭”至巴中;三国时魏将张邻进犯宕渠(今四川渠县东北),被蜀将张飞打败,张邰也是经此处向东逃遁的;晋咸康二年(336,成玉恒二年),成李寿击败晋汉中司马勋,这位大将军也是东向而走的;南宋开禧三年(1207),汉中军阀吴曦向金称臣,四川宣抚使程松由汉中潜往阆州(今四川阆中市),走的也是这条道路。可是自从南宋以后,这条繁华了千余年的米仓道由于不利于车马,以致行人越来越少,渐渐废弃不用,也很少有人提到它了。然而不久,米仓道又被派上用场。元宪宗蒙哥西征时,命总把官李进开辟道路。李进由陈仓(今陕西宝鸡市东渭水北岸)人兴元府(今陕西汉中市),度米仓关,伐木开道700余里,由此大兵入川,又热闹了一阵。然而这条道路毕竟山高林密,异常险峻,元军用过之后,还是被废弃了。后来,从汉中入川又开辟了马道街、宁强这条路线,许多人以为汉丞相萧何追韩信的故事应该发生在这条路上,并勒石立碑,说得煞有其事,还附会出一些人造古迹,实际上经不住推敲。可是人们还是以讹传讹,居然传出了四种说法,究竟孰真孰假,该是不辩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