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变脸师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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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采花郎(25)采花之恨(2)

萧忆冷笑一声后道:“我回到房中,发现了柳音留在妹妹枕畔的那片柳叶不见了,我猜想是红衣那个贱婢拿了,这阵子她天天如同被勾了魂一般往返湖心阁,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发现了刘立阳的秘密,总之我是特意去了内湖,却意外发现了昏迷的红衣。”

陆元青点头道:“然后你将红衣带回了你的房间,不,不是你的房间,你把她带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然后你将她囚禁了起来,逼问柳叶的下落,对吗?”

萧忆眼底利芒一闪,“不错,我的房内有个密室,这些年来刘大成没有进过我的房,我在房中藏了一个密室,他都不知道。我将红衣关在了密室中,她求我放过她,她说她猜到我其实是大小姐,不是二小姐,说她有了孩子,请我放她一条生路,她绝不会把一切说出去……她竟然求我放她一条生路?你说可笑不可笑?”

陆元青平静地看着她,“所以你根本不需动手做什么,你只是不给她饭吃,然后剥去她的衣服,让她在寒冷和恐惧中等死。”

萧忆冷笑道:“你说得不错。我就看着她罪恶的生命慢慢结束了,看着她痛苦无路,求助无门,我要让她尝尝我妹妹曾经的绝望和痛苦。”

“你冻死了红衣之后呢?又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只是帮她洗个热水澡,洗去她一身的肮脏和罪孽罢了,然后让她干干净净地出现在大家面前。说起来我还该感谢她,要是没有她,单凭那些布料、那些头发也根本不能引来官府的追查,我该谢谢她将自己的尸体贡献出来,哈哈哈。”

“你布置好了一切,然后又故意演出了那一场暗夜中的采花,引我和沈大人去查刘府?”

萧忆冷冷地看着陆元青,“你都猜对了,那又怎么样?”

陆元青看着疯狂的萧忆,又慢慢问道:“所以刘立阳脑中的透心针也是你刺进去的?”

“不错!”萧忆凄厉地笑起来,“我本来还不确定情儿的死与刘府有关,可是我和刘大成新婚大喜之夜,刘立阳进了我的房间,你猜他对我说了什么?他说我怎么这么不知羞耻,明明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还敢厚颜无耻地装作清白女子嫁进刘府,他问我怎么不去死?他说昨夜的教训还不够吗?那一刻我突然懂了,他就是柳音,这个刘立阳就是昨夜在我妹妹枕畔留下一片柳叶的采花大盗柳音!

“我心底的恨就如翻江倒海,我想立刻结束他的性命。可是我听到了脚步声,刘大成来了……我改变了主意,这么死了,太便宜刘立阳了,我要他痛苦地活着,眼看着被我毁灭却无能为力,我要他父子反目,永堕地狱!”

陆元青默然地看着萧忆,“你成功了,他们父子反目,刘立阳被他爹打伤了,还被他爹软禁在了湖心阁。”

萧忆冷哼一声后道:“刘大成还是护着他的儿子,而这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趁刘立阳养伤之际,去了趟湖心阁,我就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我将透心针拍入了他脑顶重穴,我将他变成了一个傻子,我任意地践踏他。”

陆元青叹口气后道:“可是你还是不解气,所以就有了那夜你在我和沈大人面前表演的那幕‘深夜采花’,你故意留下天竺布料和头发,引我们去查刘立阳。”

萧忆冷笑道:“你这狗师爷倒不笨嘛。不错,刘大成不是护着他那做采花贼的儿子吗?他越不想让人知道,我就越要闹得满城风雨。柳音欺凌了多少女子,他丧尽天良、罪有应得,我不过是送他上路罢了,何错之有?”

陆元青却摇头叹道:“刘立阳固然有错,他触犯了国法,自会受到制裁。可是你滥用私刑、居心叵测、草菅人命、手段狠辣,比之那刘立阳,只在其上,不在其下。说到底,你和他一般,都是视大明律法于不顾,肆意妄为,草菅人命之徒。你和他根本没有任何差别!”

“你住口!”萧忆疯狂地叫起来,“我怎么会和刘立阳那厮一样?!我和他不一样!不一样!”她的眼中有一种叫做疯狂的东西在闪烁着,连她的眸子都像被染成了血红色,她冷笑道:“你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那就安心地去死吧!”

说罢,她的短笛向陆元青的头顶猛砸下来,可是眼前的书生既没有躲闪,也没有惊慌,他只是悲悯地看着萧忆疯狂的眼睛。萧忆心中疑惑,不由得慢下了动作,不过是这一瞬间,一缕华光带起耀眼的寒芒,似奔萧忆的双目而来,萧忆大惊,急忙闪身后退,退后的同时又似不信般举笛再击,这次传入耳中的是兵器相接的刺耳声响。萧忆倒退了数步才稳住身体,她抬头看去,只见一名男子身姿挺拔,仿佛手握一段月光,静静站在了陆元青的身前。他的脸背光,所以有些看不清楚,可是他的剑尖在月色下微微颤动,闪烁着幽冷的光芒。

陆元青欣然一笑,招呼道:“宋护卫,好剑法!”

宋玉棠冷哼一声,“你这书呆倒镇定,人家都要打爆你的头了,还优哉游哉地站着不躲,活得不耐烦了吗?”

陆元青惭愧地低头道:“躲,我是想躲,可哪里能躲得开?”

身后传来沈白戏谑的笑声,“元青有难?那沈某可算来得及时吗?”

陆元青回头看着沈白笑道:“大人来得不早不晚,刚刚好。”

他二人这厢说话,宋玉棠和萧忆却已战在了一处,一柄长剑,一支短笛,在他们每一个闪躲腾挪间闪出光华来。

陆元青微微皱眉道:“宋护卫……”

他没说完,沈白却了然一笑道:“放心,玉棠或许没有元青这般喜欢动脑,可是他在剑术上是下过苦功的,不必担心。”

陆元青闻言点头一笑,又过了半晌,见沈白关注宋玉棠与萧忆的打斗,没有注意其他之时,便小心翼翼避开了沈白,慢吞吞挪到了邵鹰倒下的地方,看了半晌,才莞尔一笑道:“邵捕头,地上冷得很,还不起来吗?”

邵鹰微微动了动,才悻悻地爬起来,懒洋洋地拍了拍身上的土,“老子打得累了,躺地上休息一会儿不行吗?”

陆元青只是一笑,也不理他,邵鹰却自动靠过来,“你这书呆又是怎么知道老子没事的?”

陆元青神秘一笑,“我只是觉得邵捕头怎么也不该如此不禁揍才是。”

邵鹰摸了摸自己的左肩,微微咧嘴道:“不过刚刚那一下,还真……回去要包扎一下了。”

随后,邵鹰又神秘地低声道:“你刚刚……是怎么躲开那萧忆的‘厉风爪’的?”

陆元青闻言眨眨眼道:“你以为我身怀武功,所以故意诈败,将我送给萧忆那个疯女人,以做试探?”

邵鹰闻言干笑一声,摸摸鼻子,“你看出来了?”

陆元青叹气道:“我根本不识什么‘厉风爪’!天知道,我差点儿让那疯女人的那几下子给吓死。本以为邵捕头英雄了得,才邀邵捕头一起前来的,没想到啊……人心叵测!”

邵鹰嗤笑道:“别转移话题,你不说我也会查出来的。你这小子的来历,定然有趣!”

“哦?”陆元青闻言不怒反笑,欣然点头,“在下只是一介穷书生罢了,能有什么来历?倒是邵捕头的来历更加有趣些。”

邵鹰一怔,“我有什么来历?”

陆元青眨眨眼道:“那日邵捕头在魏忠明身上点的那几下,呵呵,极为高明啊!想必邵捕头必是精于用刑和审讯之道啊!放眼咱们大明朝,以酷刑酷吏最为闻名的,只有一个地方。”他略微顿了顿,见邵鹰皱眉看向他,才轻声吐出几个字:“锦衣卫所属之北镇抚司下的诏狱。”

闻言,邵鹰瞬间呆若木鸡,他僵硬地看着陆元青从他面前大摇大摆地走过,走过之时似乎还自言自语道:“自己本身就是一身秘密的人,还是不要妄想知晓别人的秘密为好,否则嘛,啧啧,不好啊,很不好啊!”言罢,还用力点点头。

邵鹰不由得气结,黑着一张脸,再不多言。

沈白所言不差,宋玉棠的剑法确实高明,不可一世的萧忆在宋玉棠环环相扣的剑招之下,隐有衰败之势。宋玉棠已经占尽优势,可是他不急,他要慢慢逼得对方焦躁,逼得对方慢慢露出破绽,然后一举成擒。

萧忆渐渐控制不住怒气,她的招式越来越快,似乎想瞬间就在宋玉棠的头顶上戳个窟窿,可是她的气力慢慢不济。刚刚与邵鹰的一战,已经耗费了她不少的精力,而她作为一名女子,走的又是阴柔的路子,长久战本就是吃亏的,所以她渐渐开始气息紊乱。她自知不久就会力竭,不由得更加焦急,本有些散乱的招式被她再度逼紧了脚步,她宁可自伤,也要宋玉棠陪葬。

宋玉棠的剑花迎面而来,萧忆却不闪不避,荡笛如棍,横扫宋玉棠的面门。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萧忆打碎宋玉棠的头骨之时,也是宋玉棠将萧忆穿心之刻。

宋玉棠等的就是她门户大开的一刻,他刺向萧忆的剑势未缓,却将右手的剑递到了左手,并用右手快速地一扭剑柄,那柄剑竟从中间一分为二,从一柄硬剑变成了一对儿软剑。宋玉棠双剑在手,借着互压剑身的那一刻弹力,将剑平扫,荡向萧忆的脖颈。萧忆不承想宋玉棠的剑中有如此名堂,大吃一惊之下再想变招已是来不及,只听噗的一声细响,宋玉棠的软剑已如填饱墨的笔,快速地在萧忆的颈间画下了一抹细小的红痕。

红痕随着萧忆痛苦睁大的眼而慢慢变粗,数不尽的血犹如喷薄而出的雾,将萧忆雪白的前襟染红。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喉中发出不甘心的“啊啊”声,慢慢地扔掉短笛,跪在了地上。

萧海平悲痛的声音传来,“忆儿,我的女儿……都是爹的错……都是爹的错……”

萧忆的身体慢慢地软倒下去,终于躺在了地上,她的耳边似有稚声稚气的女童声音划过,那是五岁的萧情的声音:姐姐,我的小鸟飞走了……

萧忆的喉中发出怪声,似是在说:妹妹别怕,姐姐帮你去捉……

她的血不断渗出来,又被饥渴的大地急迫地吸进去,她想她是终于可以和葬在桃树下的妹妹相见了,她的血会流过萧情早已腐朽成泥的尸体,终和她融为一体。

孪生姐妹啊……萧忆带着满心的遗憾闭上了眼睛,对不起,小情,如果当初姐姐愿意嫁到刘府,就不会有后面的这些事了……对不起……小情,姐姐来陪你了……别怪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