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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转眼之间,艾薇漫长的支教生活就过去了一个月。但是,这一个月里,艾薇一次也没有回过天阳。艾薇所在的那所乡村小学连艾薇在内只有三个老师,每一个老师的课程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艾薇只有再坚持一个月,等两个月的支教日子结束后,等到有另外的支教老师来了之后,她才可以离开。

支教生活过去了一半对艾薇是一个莫大的欣慰。

一个月的支教生活,艾薇目睹了太多与孩子们有关的心酸故事。这些故事的伤感远远超过了艾薇在这一个月里对雷波的生活、语言、天气和饮食习惯的极不适应。

事实上,艾薇支教生活最难过的是她要忍受对果果的思念却又只能听见果果的声音。每一次看到那些大山里孩子时,她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果果。

在艾薇支教的那所学校里有很多的留守儿童,他们在希望与失望中徘徊,太多的挣扎与无奈碾过他们幼小的心灵……

艾薇所在的学校有一位叫友呷的彝族小男孩,小男孩的父母在遥远的山东打工。友呷与父母平均一年竟然见不到一两次,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那是因为父母没有钱回家。

友呷在家里跟随大伯生活,他的童年寂寞而孤独,没有玩具,没有娱乐,每天放学回家之后就是帮助大伯烧火,做饭,放牛,喂猪。山里其他的孩子们,有很多还不如友呷。因为他们的父母没有到外面去打工,家里更没有钱。

在那所破败不堪的校舍里,在那些很小很小的教室里,一群一群的孩子认真地听老师讲课,他们幼稚的脸上流露出求知的强烈欲望。呲牙咧嘴

孩子们的脚上却套着各种各样、颜色不一的“鞋子”,有的解放鞋呲牙咧嘴,鞋帮和鞋底几乎剥离;有的穿着一双凉鞋,却大得露不出脚指;有的是赤脚,还被黑黑的污泥包裹。就是这样,他们还要赶两到三个小时的山路来学校。由于贫穷,很多孩子都是赤脚上学,有的孩子一年四季就穿着破旧的拖鞋,真难想象冬天会怎样。脚趾

有一次,艾薇正在上课,一个男孩光着脚板匆匆跑进教室,把艾薇和同学们弄得大吃一惊。那个男孩手里提着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化肥编织袋,当他回到座位时,艾薇惊呆了,编织袋里竟是书……那个编织袋居然是孩子的书包。

午饭了,因为家里穷,孩子们每天都不吃午饭,只能熬到下午放学之后奔波几个小时才能回家吃饭。有一次,艾薇问孩子饿不饿。孩子说,饿。艾薇说,那怎么办。男孩回答,忍着……

看着孩子,听着回答,艾薇的心酸了,眼睛湿润了,思绪模糊了……

终于放学了,可是天空却下起雨。那雨,在雷波应该算是中雨了。那些踩着泥泞上路的孩子们,那些匆匆忙忙赶两三个小时路回家的孩子们,那些或赤脚或脚丫子套着破旧“鞋子”的孩子,他们少有雨具,却依然冒雨前进,在饥饿中前行……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破破烂烂的衣服和不成样子的“鞋子”,那一双双渴望的、饥饿眼神,那些天真的笑容、那些冒雨挣扎的身影,就会在艾薇脑海中晃动……这些留守儿童想要飞,却没有强健的翅膀;成长着,却没有那温暖的庇护。他们的天空,被夺去了最美丽的色彩;他们的生活,被抽去了那最真的充实;他们的世界,是缺少了亲情的独自旋转……

在寂寞的大山里,陪伴那些留守儿童的只有连绵无尽的思念。

有一次,艾薇跋山涉水去雷波县城给果果寄东西,在雷波县汽车站遇到了一群孩子,他们去城里看望打工的父母。

亲情大于天,距离永远割不断他们对父母的思念。

看着这一群孩子们,艾薇眼里噙满了眼泪。不仅如此,前来送行的全是满脸充满担心的爷爷奶奶们,揪心的痛又一次爬满了艾薇的全身。

这些留守儿童的遭遇经常会出现在艾薇的脑海,时常让她想起儿子果果。

每当艾薇因为留守儿童想到了自己儿子的时候,艾薇就陷入了深深地自责,她觉得一个母亲没有陪伴在儿子身边简直就是天大的失职。

与此同时,艾雄山和刘玲玉继续对果果进行着“隔代教育”。

虽然果果没有再在半夜里哭喊着“爸爸”、“妈妈”从噩梦中醒来,但是他仍然时不时地嚷着要爸爸妈妈回来。

每当这时候,刘玲玉就会哄果果,她说爸爸妈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回来。艾雄山和刘玲玉知道,艾薇倒是要不了一个月就回来了,而女婿许恒却不见得会回来。

艾薇离开的这一个月,艾雄山和刘玲玉突然觉得家里失去了什么似的。女婿许恒不在家,艾薇和刘玲玉倒不觉得什么。女儿艾薇不在家,他们就会觉得少了一些什么。

距离产生美,距离也能消融矛盾。

因为许恒的升职,艾雄山和许恒一来一去的赞美令他们翁婿之间的矛盾开始出现一点点缓和的迹象。加上相隔遥远,一个月都见不到一次面,两人之间的矛盾便渐渐地淡化了。

而那些剑拔弩张的日子也随着许恒蒸蒸日上的事业即将成为历史。许恒在岳父艾雄山心目中的地位与日俱增。艾雄山之所以看轻许恒,是看轻当初他那些小青年似的理想和毫无建树的事业。

每一个父亲都对女儿疼爱有加,艾雄山不是憎恨许恒抢了他的女儿,他是担忧许恒能不能给他女儿带来幸福的生活。

艾薇去了凉山雷波后,艾雄山和刘玲玉两人又是接送果果,又是买菜做饭搞卫生。更不能再出现节外生枝的事,要不然就会打乱他们的生活节奏。虽然他们两人专职照顾果果,但两人身体都不是很好,他们也有一点吃不消了。艾雄山甚至试着和刘玲玉商量,看能不能让许恒回到天阳工作。刘玲玉说许恒在天阳发展得好好的,都升到部门经理了,回到天阳啥也没有了,难道做全职爸爸吗?还不如让他继续在重庆。她骂艾雄山连基本的算术都不会算,她说艾薇还有一个月就回来了,一个月有多久,一个月就是三十天,一个月就是四周而已。

艾雄山说他不是这个意思,艾雄山坐下来和刘玲玉说,他说他直到今天才发觉自己对女婿有一点苛刻。他说他不应该以一个退休干部的眼光看待刚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他说就是这种差别才使得许恒一直对他有些意见。他说他和许恒之间两个男人的战争快要赶上那些婆婆妈妈的婆媳大战了。

刘玲玉惊讶地看着幡然醒悟的艾雄山。

刘玲玉说今天艾雄山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茅塞顿开地对女婿这么在意了。艾雄山抽着闷烟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以前对许恒太恨铁不成钢了吧。

艾雄山和刘玲玉谈论女婿许恒的时候,许恒正在思考艾雄山对他的那一句评价。

从艾雄山嘴里说出的那一句中肯的评价,不管是不是艾雄山的本意,但至少已经向许恒释放了一个缓和彼此关系的信号。

艾雄山承认许恒确实是一个有能力的男人,是对许恒离家去重庆打拼取得成绩的肯定。这是自许恒跨进这个家门后听到的从艾雄山嘴巴说出的最温暖的一句话。这一句温暖的话很快就把许恒带回到了那个温暖的家。许恒不光对回家见到果果充满期待,还对回家修复与岳父艾雄山的关系充满憧憬。

许恒觉得自己不可能一直在重庆,他没有答应秦小贞的逼婚,他对回到与艾薇在天阳的那个家充满期待。而艾雄山是家里的重要成员之一,只要与艾雄山冰释前嫌后,许恒就可以轻松地回到家里,悠然自得地生活。回到了那个家,他就可以成天和儿子果果在一起玩,果果也不会对他有任何偏见了。

可是,现在许恒面临的问题是,回家后一无所有,回家后自己就是一个失业的待业青年了。一想到当初冲动的裸辞来重庆时,他就有些后悔。不过他也欣慰,要是没有当初壮士断腕般的气魄,他许恒就不会有今天的功成名就,也不会因为在重庆有所发展而和岳父之间的关系出现缓和。

不仅如此,许恒在艾薇的QQ空间看到了他们两人从结婚到恋爱,再从果果出生到成长的照片。那些照片写满了他们走过的山山水水。还有那些QQ日志,那些日志记录了他们两人经历的风风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