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军统特务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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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复兴社与搞笑的“新生活运动”2

“热闹非凡”的“新生活运动”

中国有句古话:“话不传六耳。”意思是如果多个人传话,传来传去,话就会变了味,“新生活”运动也是如此。虽然蒋介石设立在各地的复兴社的分社有力地推进了新生活运动,遗憾的是,新生活运动经复兴社内部一层一层传达下来,传到基层人员的耳朵里,就只剩下“清洁”和“规矩”了,于是,也就笑话百出了。

为了“清洁”,国民党的各地警察局派人在闹市区严密巡查,一旦发现随地吐痰、随处抹鼻涕、随地小便的人立刻就抓进牢房,于是一时之间牢房竟然爆满。

除了不准随地便溺之外,新生活运动还禁止赤膊,就因为这禁止赤膊,各地闹出了很多笑话。有的地方的巡警,拿着麻袋和面口袋改造成的“大背心”在街上巡查,看到赤膊的人就往身上套,而且套了还不白套,一个“大背心”卖一块大洋!那些打赤膊的人,大多是做苦力的或者拉车的穷人,哪有钱给巡警啊,于是轻则遭到巡警们一顿训斥,重则挨一顿鞭子,一时之间民怨载道。

就这样,从3月份开始折腾,折腾了几个月后,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妇女们穿上了露胳膊露腿的旗袍。这露胳膊露腿的旗袍,在那些前清的遗老遗少看来太“有伤风化”!于是他们就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为由,向政府提议取消旗袍。于是,在这些遗老遗少的鼓动下,很多巡警又夹着肥肥大大的黑袍子满街巡查,看到穿旗袍的女人就把大黑袍子往人家身上套,当然,套完黑袍子也是要收钱的。

这里提一句,在第一章里,被施剑翘杀死的直系军阀孙传芳,就曾经有类似的举措。当时,著名画家和美术教育家刘海粟在上海创办了第一所男女同校的美术学校,并采用人体模特写生,这件事情本来和扛枪打仗的孙传芳没有半点关系,但让孙传芳知道了,他就不乐意了,他虽然不懂什么叫艺术,什么是“妈的”(模特的英文model的中文谐音,孙传芳不懂英文,将模特称为“妈的”),但他见不得自己管辖的范围内出现“有伤风化”的事件——虽然他自己吃喝嫖赌样样都好。

于是,为了惩罚刘海粟,孙传芳派兵把刘海粟抓到自己的驻地,还要砍刘海粟的头。最后,孙传芳身边的明白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对孙传芳说:“您要真把刘海粟砍了,估计就有人骂你没文化、见识短了!”孙传芳最怕人骂他“没文化”、“见识短”,最后罚了刘海粟50块大洋,就把刘海粟给放了。

关于这件事,鲁迅先生曾这样讽喻:“同学同泳,皮肉偶尔相碰,有碍男女大防。不过禁止以后,男女还是一同生活在天地中间,一同呼吸着天地中间的空气。空气从这个男人的鼻孔呼出来,被那个女人的鼻孔吸进去,又从那个女人的鼻孔呼出来,被另一个男人的鼻孔吸进去,淆乱乾坤,实在比皮肉相碰还要坏。要彻底划清界限,不如再下一道命令,规定男女老幼,诸色人等,一律戴上防毒面具,既禁空气流通,又防抛头露面……”(本段摘自唐弢的《琐忆》)

后来,孙传芳连妇女着装也予以干涉,极力反对妇女穿旗袍,认为那种曲线毕露的衣服太勾男人的魂魄,露胳膊露腿也有伤风化。

随着新生活运动的一步步推进,人们在街上不仅不能露胳膊露腿,甚至连大褂的领扣扣不好,都会受到巡警的训斥。

当时,有这么一件事,让外国人对“新生活运动”都倍加关注。这一天,一位叫高福绥的美国传教士穿着一身西服在街上散步,巡警过来请他扣好领扣。高福绥惊讶地说:“我穿的是西装,没有领扣啊!”巡警还是不依不饶,非要他掩好领口才放他继续向前走。

“新生活运动”终于变成了一场全国性的闹剧

更有趣的是,随着新文化运动的推进,各地的军阀也都掺和了进来。

奉系军阀张宗昌,也就是前文施剑翘的父亲施从滨生前的上司,严格遵从女人穿旗袍露胳膊露腿有伤风化,男人不许当街赤膊的号召,命令自己的巡警们提着黑油漆在街上转悠,看到穿旗袍的女人就往胳膊大腿上刷黑油漆,看到打赤膊的男人也往前胸后背上刷黑漆。张乐平的《三毛流浪记》中的《炭画黑衣》就取材于此。

而山东王韩复榘更是奉令行事,不仅迅速成立了新生活运动指导委员会,还想把山东变成新生活运动的模范省。

韩复榘说:“既然是新生活,公务人员的服装与发型都要一致。”于是,他规定,公务员都要穿制服,夏天穿白衣、白帽、白袜,戴白手套。春天、秋天和冬天穿黑衣、黑帽和黑袜。结果弄得山东的公务员们,夏天是一群白羊,冬天是一群黑猪。韩复榘还要求公务员一律剃光头。有一次,韩复榘看到了一个戴着帽子、留着头发的年轻公务员,上去就一把打掉了那名公务员的帽子,抓着他的头发叫嚷:“叫你特别,叫你漂亮,叫你留洋头,你留个狗头。”

韩复榘还规定,男人夏天不许穿短裤,女人夏天不许穿短袖。有一次,他看到三名穿短褂和短裙的女学生,举手就打了一个女生两记耳光。后来还下令,凡在街上露胳膊的穿短袖的妇女,一律抓起来。于是警察奉令行事,抓了一批批穿短袖上衣的妇女,最后看守所屋里都站不下了,几百人就在院子里站着听训。

韩复榘在齐鲁大学的演讲中还这样说:“今天不准备多讲,先讲三个纲目。蒋委员长的新生活运动,兄弟我双手赞成,就是一条,行人靠右走,着实不妥,实在太糊涂了,大家想想,行人都靠右走,那左边留给谁呢?……十来个大小伙子穿着短裤抢一个球,这样寒酸,算什么事儿!肯定是总务长贪污了。这样,改天到我的公馆里面去领一笔钱,多买几个球,一人发一个,自个儿玩去,省得再你争我抢的……”新生活运动被演绎成如此,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后来,宋美龄和蒋介石前往山东视察,韩复榘在省政府以“新生活午餐”招待蒋介石夫妇。这“新生活午餐”到底是什么呢?素炒白菜叶、小米饭、素炒粉条和素豆腐汤。韩复榘虽是一方军阀,但毕竟是行伍出身,什么粗劣的吃食没有吃过?自然大口大口将饭菜一扫而光,而倡导“食素”、“节俭”的宋美龄和蒋介石却食不下咽。

别看这些地方官拼了命地抨击旗袍、凉鞋、西装败坏社会风气,可他们从未放弃嫖娼与娶妾,只不过把明娼改成了暗娼,娶妾的时候也多了不少复古的规矩,例如不许三媒六娉,不许由正门进门,小妾不许穿正室才能穿的红裙等。

最后,为了更大规模地开展新生活运动,在复兴社和各地政府的号令之下,很多中小学生在暑假时被老师们带到了田间地头,向正在大汗淋漓地锄地的农民们讲解“新生活运动”,要求这些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们,一定要扣好风纪扣再下地,遵守在田间走路一定要靠右走,在田间干活决不可以随地吐痰,每天干活回家都要刷牙等等“新生活须知”。开始,这些连“风纪扣”和“牙刷”都不知为何物的农民们还觉得这些“新生活”很新鲜,围着听学生们絮叨,后来越听越糊涂,越听越觉得这新生活运动跟自己没啥关系,就各自抡起锄头继续锄地,谁也不理会那些学生。最后,学生们和老师们只得失望而归。

除了让学生们下到田间地头演说之外,新生活运动还将学生们平时在音乐课上演唱的中外民歌,改成了跟新生活运动息息相关的歌曲,于是学校里开始传唱《新生活》、《好国民》、《国民道德》、《有礼貌》、《扶老助弱》、《节俭》、《身体常运动》、《吃饭时的礼貌》、《节饮食》等歌曲。因为各地复兴社成员肚子里的墨水有限,艺术细胞更有限,所以这些歌曲不过是复兴社的成员们把大白话谱了曲的“怪曲”,音调古怪不说,歌词还很拗口,但老师们又不敢不教,学生们也不敢不学。于是校园里到处“鬼哭狼嚎”。

冯玉祥将军曾这样评价新生活运动:“其实,新生活运动是骗人的,比如新生活不准打牌,但很多人只有听见说蒋介石来了,才把麻将牌收到抽屉里,表现出一副很守规矩的样子;听见说蒋介石走了,马上就打起麻将来,24圈卫生麻将、推牌九、押宝的,全都是这个样子。又如新生活不准大吃大喝,普通人吃一桌饭只花8元钱,蒋介石身边的大官吃一桌饭约要60元,总是燕窝席、鱼翅席。不但大官是这样奢侈,大官的女人、奴才也是这样。这些违反所谓新生活的事情,若是发生在离蒋介石很远的小官身上,蒋介石很可能不知道,可这些事都发生在离蒋介石很近的文武大官身上,他还能不知道吗?……那些书的名字,什么《新生活与军事》、《新生活与政治》,新生活与这个与那个,几十个名堂,事实证明是什么?是政治腐败的表现,是军事无能到极点的表现,是经济贪污到极点的表现,是文化摧毁到极点的表现。实行新生活,难道就是这个样子?”

到了1936年年底,新生活运动因为越来越脱离社会实际而遭到了各方的批评,眼看没有预想的成功,复兴社大肆开展新生活运动的声势才逐渐减弱。街上该脏照样脏,该乱还是乱,女人们的旗袍还是照样穿。

最终,新生活运动还是失败了,但是这次运动却在一定程度上扭转了蒋介石在国外的形象,很多善良的西方人士,以为蒋介石正在推行社会福利,并对中国进行现代化的改造,因此开始呼吁增加对蒋介石的援助,这可以说是复兴社开展新生活运动的最终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