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化迪后,龙军给陈红梅又接连去了两封信,在苦苦煎熬中陈红梅回信了,没有再说分手的事,只是信上言语写得很短,象普通朋友那样,谈谈自己的工作,也淡淡地问候一下近来的情况。
就这样两人又恢复了联系,只是这联系龙军起了主导作用,有时龙军要写好几封她才回一次,薄薄的一张纸,字里行间再也找不到往日的亲密。
龙军有时候很难过,曾经约好的两个人,怎么走着走着就要散了呢。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部队这时候大都出去执行任务去了。
汽车团担负的都是物资长途运输任务,尤其是从化迪市运输物资上喀喇昆仑山,龙军一直以为昆仑山上的驻防部队,所有物资都是疆南军区辖下那个汽车团去的,到了这儿才知道,汽车60团每年也有运输任务。
他们团在那边完成任务的时间很长,一直要呆到给部队拉完冬季保障物资后才能返回,部队去南疆,卫生队当然也要保障,余医生和小刘跟着去了。
都走了,院子里显得空荡荡的,和卫生队天天打交道的多半就是家属慢慢体会到,大都市的人很多地方就是不一样。
以前在南疆的时候,家属们对卫生队的战士都是客客气气的,即使哪点做得不好,她们也会报以宽容的态度。这儿可不成,只要看不顺眼,她们就要嚷嚷,譬如在门诊室找不到医生,譬如开的药不合她心意,譬如打针的时候打得有点疼了,龙军有次也遭到误伤。
那是团里的老军工,她感冒咳嗽,想让值班的杨医生给开两盒蛇胆川贝液,杨医生没有听,给开了点止咳糖浆,她有些不乐意,在取药的时候一直骂骂咧咧,最后对龙军一瞪眼,“药不要了,你们拿去吃吧。”身子一扭,走了,弄得龙军莫名其妙。
过来后,龙军一直不太顺心,前些时候,他关系一直很要好的堂哥得了淋巴癌,死了。
堂兄打小丧母,初中毕业后,独自一人来到西疆省挖煤,龙军调到化迪的时候,他还专程来看过龙军。第二次他找到龙军,说是嗓子哑了,说不出话,龙军送到军区总医院一查,淋巴癌晚期,老家来人接回去不久就死了。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凋零,龙军有时感觉人生原来如此的孤独,就像坐在一趟飞速奔驰的列车上,车门一次次被打开,有人上,有人下,有的陌生,有的或许还很熟悉,有的甚至就是生命中刻骨铭心的人,你无法挽留,只能无言地看着他们绝尘而去。如流星划过,在你的记忆中留下如此重重的痕迹。
他想倾诉,身边的人却忙忙碌碌,无人可以驻足,他只好给南疆的朋友们写写信,道声问候。
这天何波来信告诉他一个消息,同乡的那个唯一高中生——陈仕松,因为在带新兵时体罚新兵,给新兵造成伤害,被疆南军区军事法院判处两年劳教。
陈仕松在龙军的印象中一直是勤奋上进的好孩子,他话也不多,训练很刻苦,当兵第二年就是新兵班长,这在团里是不多见的。他的心愿就是考军校,将来也当一名军官,怎么会出这事呢?
在信里何波表述了事情经过。
第一次带完新兵后,因他表现突出,连里任命他为班长。去年底,考虑他已经带过新兵,有经验,就继续安排他带新兵。
前面一直好好的,后来新兵连里组织长跑,有个新兵跑着跑着就想偷点懒,他提醒了两次,感觉不太管用,第三次他就踢了一脚,就这一脚踢出了事。
也许冬天天气太冷,也许新兵骨质易脆,也许——他这一脚有点用力,总之,新兵的腿断了,大腿骨骨折。
起初连队想把这事瞒下去,毕竟追究起来谁的颜面都不好看,就让新兵面对询问时咬定说是跑步时摔的。无奈驻军医院的骨科医生医术高超,他一看片子,断定决不是跑步弄的,非要新兵说清楚怎么回事。
新兵本来对断了腿还说谎十分不满,只是碍着要继续在部队呆三年,怕得罪连队影响自己的发展,这一下见医生要打抱不平,打破砂锅问到底,自然顺势而上,竹筒倒豆子,抖了个干干净净。
医生一听当即气愤填膺,怒火中烧之下,把事情直接捅到了疆南军区保卫处。
到了这个程度,再包庇和抵赖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陈仕松于是被判处劳教两年。
真的太可惜,如果不出事,陈仕松这会儿在干嘛,也许和他们一样,紧锣密鼓为考试做着准备。
只是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迈出去了的步子再也收不回来。
龙军以伤感的心情给何波回了信,生活又恢复成死水一潭。
不知为什么,最近一段时间,龙军有些燥热,精神一直不太振作。
其实化迪的夏天没有这么热,小康医生有时还穿着长袖。
她一听龙军聊起这个情况,就问龙军的饭量如何。
龙军一想,近来饭量还不错,有时没到点,肚子就饿得前心贴后背,最近因为学习和训练都抓得紧,消耗大一点也正常吧。
小康医生建议他到军区总医院去检查一下,不管有病没病,查查没有坏处嘛。
龙军想想也对,反正马上考学也要检查身体,这时去检查一下,心中有个数嘛,就让小康医生给开了一张转诊证明。
第二天,龙军和队长请了假,坐上8路车就去了军区总医院。
医生一听龙军自述的情况,摸了摸他的脖子,开了张单子让他去查查血,说可能是甲亢。
龙军有点不相信,又不疼又不痒,平时也没有什么感觉,怎么可能会是甲亢呢。
医生笑笑,说检查一下不就知道有病没病吗?
甲亢的验血结果出来很晚,医生让他周五再过来。
到了周五,龙军拿着化验单给医生一看,果然是甲亢,医生二话没说,直接给开了张住院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