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传下去,众人纷纷行动起来。
“露儿,你回去把东西收拾好,然后跟姐一起到玉翠山山洞住。”长孙信对我说道。
“你呢?”
“我留在这看守黄金。”
看守黄金?!
我猛地出了一身冷汗,直觉告诉我,绝不能让他看守黄金。
于是我撒娇似的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我不会收拾东西,你帮我好不好?”
他摇摇头:“露儿,今日且辛苦你,乖,回去收拾东西,嗯。”
见喊不动他,我的心比柳絮还乱:“这里人这么多,不要紧的,你和我回去嘛。”
他推开我的手:“露儿,别闹,今天我很忙。”
我稍一转念,找到了借口:“我要你给我烧水,伺候我洗澡。”
“嗤——”旁边的人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的脸腾地红了起来,随后他皱紧眉头,厉声喝道:“露儿,听话,你是不是不听我的话了?”
看着他那张红彤彤的怒容,我半天才回过神,他生气了,在凶我。
我想救他,他反而凶我?
“好,好,好,”我也发火了,冷冷地看着他,“守着你的黄金,我不管你了。”说完我一甩袖,转身就走。
身后,有人笑嘻嘻地劝道:“二当家,二嫂生气了,快去哄哄。”
长孙信长哼一声:“哼,哄什么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女人太受宠就反天了。不许笑,再笑信不信我抽你?”
听到这话,我不由加快了脚步。
不过回屋冷静了一下,我的气又消了下去。虽然他是个讨厌的人,但我不能眼睁睁看他遇到危险。
情急之下,我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若是被爹爹知道了,准能气得把长孙信剁成肉酱的办法。
我走到门廊上,挑了块相对干净的地方,狠狠心,躺下去。学着猫咪晒太阳的样子,眼睛一闭,腿一伸,装晕。
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不免会胡思乱想。
山寨的马匹很多,路上经常会看到马粪。会不会有人踩了马粪,然后又从我躺的地方走过?
又或者,有人曾在这吐了一口痰?
想着想着,我身上的鸡皮疙瘩像叠罗汉般,一层压着一层往上冒。可为了将长孙信骗回来,我只能咬着牙,忍。
不一会儿,周围乱成了一团,有人给我灌水有人拍我的脸。可还是没听到长孙信的声音,于是我闭着眼睛继续等。
不料,不知是谁坏心眼,用指甲在我的人中上使劲一掐,疼得我差点叫出声,不得已睁开了眼睛。
眼前晃动着几张熟悉的人脸。
“大嫂,我头晕。”晚上没睡够,不用假装我的头也晕得很。
大嫂的脸上洋溢着少有的,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没事没事,你身子弱,正常的。来,咱们到床上睡去。”
我抓住她的胳膊慢慢地站起身,依在她身上:“大嫂,我想见长孙信。”
“已经叫人去喊他了,别急。”
果然,我刚躺好,长孙信就慌慌张张地跑进屋,冲到床边:“露儿,没事吧。”
我伸手牵着他衣袖,尽量使自己显得虚弱无比:“我的头好晕。”
他满脸愧疚,柔声道:“对不起,我不该和你吵架。”
我噘着嘴,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嗯,你是坏蛋,我很生气。”
旁边的大嫂抬手就给了他一栗子:“你这臭小子,她身娇肉贵的,你还气她。”
“姐?”长孙信扭头望着她,有点懵了,“你……”
大嫂弯下腰,将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长孙信先是一愣,随后欣喜地笑了起来:“啊哈……”
大嫂赶紧捂住他的嘴:“不能说不能说,不能惊了投生的娃娃,第一个娃娃特娇贵。”
“对对对,不说不说。”长孙信两眼放光,呼吸急促,脸都笑扭曲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啊,哈哈哈哈哈。”
“我们长孙家的男人,干什么都是一等一的棒,哈哈哈哈哈。”大嫂也仰天大笑。
我生病,他们高兴成这样?看着他们失控的样子,我很纳闷,心里头毛毛的。
“长孙信,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我怪难受的呢?”我怯生生地问。
大嫂抢先答:“他当然留下来陪你,有个阳气十足的男人在身边,百邪不侵。”
“姐,我还要守黄金。”
“急什么,洪虎的武功不比你差,让他带人先守着。一会儿我帮你们把东西拿到玉翠山去,你护着二妹慢慢上山。”
“姐……”
长孙信还想说什么,大嫂眉毛一竖:“连孩子的平安都保不了,还保个屁山寨?你以为你多重要,缺你一会子又不会死人。”
在大嫂的命令下,长孙信终于决定留下来照顾我。
达到目的,我松了一口气,瞬间困意弥漫。
“看你很困,好好睡一会儿吧,我在旁边陪着你。”长孙信说道。
我点点头,抓过他的一只胳膊,紧紧地抱在怀里,这才放心地睡了起来。
晚霞如火,从天边一直燎到湖面,入眼之处一片赤红。
湖心亭中,洁白纱帘优雅地舞动着,小巧的木槿花圆桌上,凤耳雕花炉里正腾着一缕缕飘渺的白烟。一袭粉衣的若桃坐在圆桌旁,正闭目打坐,俏丽的面容上染着两抹红霞。
我拿着几支翠竹,撩开纱帘,轻轻走进去,将竹叶插在白玉瓶里。然后趴在她身旁,着迷地看着湖面上变幻莫测的色彩。
不一会儿,她缓缓收功,睁开了眼睛:“少主,为什么采竹叶?”
“竹叶很漂亮啊。”
“漂亮也别亲自采,划破手怎么办?你看你,头发上都沾着叶子。”她无奈地摇摇头,伸手帮我拿下头上的竹叶。沁凉的衣袖拂过我的面颊,撩起了一股动人的暖香,迷得我心神的荡漾。
“若桃,”我搂住她流水似的腰肢,抬头望着她,小声请求道,“趁别人不在,我们做点快乐的事。”
她羞涩地抿抿嘴:“少主又调皮了?”
我得意地从袖中掏出一个金丝盒:“下面刚送来的新鲜玫瑰膏,香得很,只求与姐姐共享。”
有一次我见爹爹用嘴巴喂玫瑰膏给娘亲吃,却藏起来不给我吃。
我好奇的偷了一盒出来和若桃分享。
没想到一尝不得了,这东西好吃极了。
尝一口,唇齿生香,浑身发热,血液沸腾,烧得毛细孔统统舒展开来。身体轻飘飘,像在云上走似的。
这时候要是和别人搂在一起,身上会腾起一股麻酥酥的感觉,一直从脚趾头窜到头顶。
别提有多舒服了。
若桃接过玫瑰膏,有片刻的失神:“少主对我好,把我当侍宠,所以我吃穿用度跟少主一样,有新鲜玩意也能先尝。可等少主有了所爱,哪还记得我。那时,我恐怕连太平丫鬟都做不成了。”
“什么是侍宠,什么是所爱?”
闻言,她回过神,笑了笑:“我和少主搂搂抱抱,就是你的侍宠。以后,少主还会有其他侍宠。至于什么是所爱,少主长大了就明白了。”
我微微一笑,翻身躺在她怀中,伸手搂住她的脖子,将她的唇拉向我:“我不懂,可我今天只要侍宠。”
衣裙飘带如烟似云,铺满了小亭。
梦醒后,唇齿间仿佛还萦绕着玫瑰膏的甜香,真美。
屋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窗外,如墨的天空上稀稀疏疏地点缀着几颗星星。
我咂咂嘴,想起那个美丽的梦,笑个不停。
那时我和若桃瞒着若雨和爹爹,一有机会便一起偷尝诱人的玫瑰膏。
后来我偷玫瑰膏时被爹爹抓了个现行。爹爹没生我的气,只告诉我不准再偷吃玫瑰膏,因为小孩子吃玫瑰膏会长不高的。
我不想当小矮子,当然再也不敢碰那东西。
那时我和若桃很好,为什么她后来会那么恨我呢?
是因为爹爹剥了她的脚皮吗?
“若桃是谁?”
突然其来的声音让我的思绪回到了现实中,我想起来了,长孙信的胳膊还在我怀里呢。
“以前经常听你在梦中喊若雨,今天又听你喊若桃,她们是你的婢女么?”黑暗中,我看不清长孙信的脸,只能感觉到他火热的气息。
“若桃是我的婢女,若雨是我的侍妾。”
现在我已知道什么是侍宠。
若雨对爹爹一往情深,我不能让爹爹对她垂怜半分,只能给她一个名分。我长得和爹爹很像,这样兴许能稍稍满足她的心愿。
他突然变得结结巴巴的:“侍侍妾,若雨是男的?!”
“女的。”
“女的怎么做你的侍妾?”
“女的怎么就不能做侍妾,我的二姑奶奶有五房女侍妾,个个都是名冠天下的绝色美女。”忽然,我脑海里灵光一闪,兴奋地坐起身,“啊,对了,等我弟弟掌权后,我也收你做我的侍妾吧。我们家的生活比山寨奢华千倍万倍,你一定会喜欢。”
我聂露儿可是堂堂厉风堂公主,逼聂露儿做老婆,损我厉风堂面子。这条罪名够长孙信死一万次。
可我不忍心看他死,如果把他收成侍妾,定能从无双手里救他一命。
虽然这样做对不起者童,但者童会理解我的。大不了以后让者童一天揍他八顿出气。
“啪——”,一声闷响,无缘无故的,他竟然从床上摔了下去。
这意外发生得太快,我愣了愣神,赶紧趴到床边,关切地问:“你没摔着吧?”
床边没有一丝光亮,黑得像一汪墨池。他全身都浸在墨池中,一动也不动。
“你有多少个侍妾?”
冰冷无比的声音,非常陌生。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离长孙信好远,远得根本搭不上边。
我是金眼妖聂露儿,他是小流匪,本来就搭不上边。
撅撅嘴:“两个,你和若雨,不过若你不愿做我的侍妾,我也不会勉强,可我劝你还是答应。”
还有几句话我没说:不答应,你会死得很惨。要是爹爹还在,不光你,连这寨子里的猫猫狗狗都别想活。
他没听进我的劝告,又冷冷地问:“除了我和那个叫风临的,你还有没有其他男人?”
“当然有,我相公者童啊。哦,对了,如果你想做侍妾,要归他管的。”
长孙信沉默了半响,忽然语无伦次地吼道:“想不到,你这么美,却如此,如此放荡。怪不得人家叫你们妖精,你们不是人!”
他的声音支离破碎,犹如瓷器撞到磐石,散成一地碎片,让人忍不住隐隐心疼。
我本该生气,却不知为何气不起来:“地上凉,你先起来……”
他恶狠狠地打断了我的话:“住口,妖精!”
我有点恼了:“你,凭什么骂我?”
他又陷入了沉默,只剩粗重的呼吸声不断从黑暗中溢出,如同一只藏在山洞中舔伤口的黑豹。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凄厉的哭喊:“二当家,二当家!”
他立刻爬起身,拉开门跑了出去。
望着他踉踉跄跄的背影,我竟然有些内疚。就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