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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呦呦鹿鸣,食野之萍

寅时三刻,正是约定好的时间。

皇后心头狂喜,绿琮匆匆出去一趟,回来笑道,“恭喜娘娘,走水的就是昭惠殿,奴婢刚赶去看了看,呵,好大的火呢!恐怕贵妃他们是逃不掉了。”

绿琮一副惋惜口气,脸上却是阴险狠毒。

大火正是半夜,众人都在睡觉,恐怕醒过来时,也已晚了。

念念大惊,“皇后这么做,是有损皇嗣!七皇子与万喜公主也在昭惠殿。”

皇后如偿所愿,闭目养神,“皇上的皇子,从来就只有九皇子;这天下之主,也从来只有吾儿李珧。”

皇后扶着绿琮的手起身,冲念念偏头一笑,“你可知,下一个被烧死的,会是谁?”

念念心中警铃大作,却未露一丝胆怯,她挺挺胸膛,直视皇后的眼睛,“不知。”

“那本宫告诉你,下一个走水的,便是这儿了。”

话音刚落,念念便闻到一股淡淡的焦味。这个味道这样熟悉,潜藏在记忆中的可怕回忆让她禁不住发抖,却丝毫不肯示弱,“父皇尸骨未寒,这场大火,会毁了父皇尸身。”

皇后咯咯笑道,“与我何干?放火的是朝廷逆贼,戴上这个帽子的,或许是楚江诗,或许是柳东,谁知道呢?别忘了,那时候你已经死了。”

念念指指苍天,“天有眼。”

皇后转身便走。

殿外,“羽林军”首领一鞠躬,其余人齐刷刷的低头叩拜,“起来吧。”皇后淡淡道,“孟统帅,哥哥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孟姜低头,闷声道,“将军约好以信号弹互通消息,信号弹晚发,此刻仍不见宫门有何动静。末将恐有变故。”

皇后神色一变,“不可能,难道有诈?”

身后,寿祥宫已经被浓烟团团裹起,在漆黑的夜色中,绚丽的像朵火云。

皇后眸色暗沉,猛地回身看去,绿琮安慰道,“娘娘宽心,将军那里定不会出什么事的。”皇后冷面不语,宫内潜入的家臣只有这数百人,若是援军不来,定是抵抗不过羽林军的。

那两枚鱼符,刚刚应该拿过来的!皇后眉目焦急,隐约有些烦躁,明知现在鱼符葬身火海,她却不能放心。

就在这时,耳边隐约传来了马蹄声。

孟姜喜不自胜,“娘娘!是援军!”

黑夜中奔驰而来的马队训练有素,像是融入夜中的死神,深不可测。

皇后舒展眉头,迎风大笑,“哈哈!本宫等到今日,本宫终于等到今日了!”

马队最前方的男子骑一匹乌云踏雪,神勇无敌,寒风侵面,他覆以薄薄的黑色软布,勾勒出面部刀刻般的轮廓。

孟姜最先发现不对劲之处,还未出声警告,便被一刀斩杀。

众人无首,一时慌了手脚。

骑马之人解下面罩,竟是楚江诗!

变故之后,皇后最为冷静,她高昂着美丽的头颅,鄙夷的看向楚江诗,“本宫的哥哥呢?”

“剽骑将军宋玉溪,屡屡以下犯上,私征兵马,谋反之心人人可诛,且通敌卖国,罪证落实。得军令,斩!”

皇后面色惨白,看看他身后众人,“你说本宫哥哥谋反,那你呢?深夜放火谋害晴贵妃与皇上,装死不成,竟然动用羽林军深夜逼宫,依本宫看,你才是狼子野心!”

楚江诗翻身下马,“晴贵妃与皇子公主三人平安,娘娘不必担忧。”稍一挥手,一队人将皇后和宋氏家臣围在其中,皇后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好一个楚江诗,本宫更是低估了你,没有鱼符,竟然也能调动羽林军。你若是有谋反之心,恐怕朝廷早就易主了吧?皇上之前留着你,也是险招。”

楚江诗面色冷峻,“皇后错了,臣如果有丝毫违逆之心,羽林军断不会跟臣走。”

皇后冷笑,“寿祥宫这样大的火,将军还如此冷静,真是无情,本宫想叫人救火,竟为你所困。”

楚江诗并不被她激怒,“臣,分得清孰轻孰重。皇后叛国为重。”

“是么。本宫方才忘记说了,无忧公主,也在这宫里。”

那一瞬间,楚江诗觉得地崩山摇。

“哈哈哈哈!你要不要进去看看,看看她被烧成了什么样子?违逆本宫的人,都不得好死!楚江诗,你的报应就是看着她死在你面前!哈哈哈哈!”

皇后疯癫的尖声大笑,在漆黑的夜中,格外刺耳凄厉。

“念念!”楚江诗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奋身要扑入火海,却被柳东死死拦住,“将军不可!”

只是一瞬间,他却觉得心如死灰,四肢疲软,疲惫不堪。竟然挣脱不开柳东的铁臂。

柳东抓住一丝机会,劝解道,“将军三思,公主的事虽让人惋惜,可将军身上担负着更大重任啊!”楚江诗闻言一怔。

的确,火这么大,就算进去了,念念怎还会有活命的机会?回头看看整齐排列的羽林军众人,这些曾经是他亲密的战友,他们信赖他,他明知自己不该背弃他们,却依旧。

楚江诗垂下头,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拍拍柳东的肩膀,“剩下的事,即便只有你一人带领他们,也能完成罢。”

柳东不明所以,却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将军你。”

“我答应过护她一生一世,她去了,我自然要相伴。”

柳东看着他一脸决绝,几乎不知如何是好。眼睁睁的看着楚江诗踏入火场,猩红的火苗几乎染上他的披风,恐怖的火舌似乎瞬间就能将他吞没。

“将军不要!”

“阿诗不要!”

两道声音同时发出,却让楚江诗定住脚步。

一道清丽的声音格外悠闲,“哼,你真是慢死了,要不是我,这个丫头早就被火烧死了!”

从黑暗一隅中走出的两人,令皇后面色大骇,“怎么会是你!”

蔺滟清眼角迤逦出一道水纹,口气生硬,“不是我难道是你?好狠心的妒妇,愧作皇后!”

他面色虽臭,手上的动作却极尽温柔,扶着一个女子现身。

一张俏脸熏得黑黑的,止不住咳嗽,正是众人以为葬身火海的念念。

楚江诗死死的盯着她的面庞,从绝望到狂喜,几乎要将他瞬间击垮。

小花不客气的将念念推到他怀里,“怎么傻了?我刚刚为了不让这丫头出声,手都酸了,不过看你为了她死都不怕,勉强算你合格了”

念念眼泪汪汪,控诉道,“阿诗差一点就要进去了!你不让我出声,若是他真的。那可怎么好?”

楚江诗如获珍宝,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声音酸涩,“我还以为你。”

念念刚刚躲在暗影里,一切看得真切。他们二人互通心意,刚刚的一幕却让她最感动。想到自己,若是阿诗不在了,大概也会这么做。

她把脸埋在他胸膛,忍不住大哭出声,“阿诗,父皇他驾崩了。我没有保护好他,他的尸身也被大火烧毁了。”念念的掌心里还攥着那两枚鱼符,她慌张的塞到阿诗手心里,“阿诗,这是兵符,快去搬救兵!”

楚江诗揽着她的手臂更紧,拍拍她的肩头,“羽林军已经到了,事情结束了。”念念拉住阿诗衣襟,哽咽道,“小桃,小桃她。”

“正是小桃机灵通知了我们,她现在在安全的地方。”

念念双手一松,她宽慰的想笑,却是大声哭了出来,看着她几乎崩溃的模样,大喜大悲之间,楚江诗只恨自己不能分担她的不安与痛苦。

回想刚刚那惊心动魄的几分钟,念念依旧禁不住浑身颤抖。

。浓雾越来越大,她几乎不能呼吸。就在她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恍惚之间,却看到小花焦急的脸。

皇后眼里滑过一丝疯狂,“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应该死了!雁王他怎么会放过你?”

小花撇撇嘴,“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我在这里,你以为皇宫里只有一条暗道么?第二个问题,不是雁王放过我,是我要不要放过雁王。怎么会有人想要和那个白痴联手?不过看看你哥哥的水平,现在我倒是能有些理解了。”说罢,他正色道,“你们并非智力不足,而是贪得无厌,既和雁王联手,又沾染戚国十三王,以为万无一失,却不知反为他们所利用。”

皇后一怔,“什么意思?”

“看来娘娘的消息也没怎么灵通嘛齐琼利用与玉露长公主的婚约,已经是戚国王储了,这一切来得这么容易,何必还要费时费力助你们夺权?”

皇后脸色惨白,“我哥哥他。”

小花点头,“如果不是齐琼帮忙,想要缴械宋玉溪的兵权,还真没这么容易。”剩下的话,更像是他自言自语,“这下可是碰到对手了,下一任戚王,看来比现任的狡猾一百倍,真不好对付。”

转眼之间,形势逆转。

皇后眼中已如死灰。

“本宫只想知道,那幅画究竟是何物。”

蔺滟清眉目清冷,又是惊心动魄的冷艳,“是怜妃的画像。广元帝生前所做两幅,一幅在宫廷之中,一幅随我去了钰国。”

皇后仰天大笑,“原来如此,我早该想到这点!文清,你负了我,我也负了你,我们平了!”

押着她的羽林军一时竟被她挣脱,原来一个女子的力量也会这样大。蔺滟清看着女人冲入熊熊大火,火舌吞噬着她的裙裳,好似新婚之夜时的凤冠霞帔,一样动人。

有人想进去阻止,却已来不及了。

蔺滟清悲悯的看着这一幕,却不抱以任何同情。

他并没有说实话。

那两幅画像,的确有一副是怜妃画像,随他去了钰国。

另一幅,如今却挂在朝阳殿中,上面的女子神采飞扬,似笑似嗔,顾盼生辉,一幅天真模样。

那是当今皇后宋清荷与先皇李文清新婚时,皇上亲手所作。

另一张地图,正藏匿在其中。

这个秘密,皇后却永远不会知道。

他将最宝贵的东西,早已给了你。

那幅画寂寥的在宫中发黄,雍国宫廷,仅有一个宋清荷,也不会再有第二幅怜妃的画像。

这些秘密,不会再有人知晓。

这是广元帝死守的承诺,即便是对念念,也没有事实相告。

清冷的夜中,只剩漫天大火。

广元帝49年,帝星陨落,周星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