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寒一行人从“龙回客栈”的房间中钻入地下通道。
那洞口虽是狭窄,却未曾想地下通道是越走越宽敞,从仅容一人跻身,渐而变作可以容得下四五个人并肩行走。
他们走了一阵,那通道错综复杂,弯来绕去,早已经不能辨明方向,只知道应该还在客栈左近。
终于,眼前出现了一道铁门。陆高轩道:“禀白龙使,杭州分舵的密室到了。”说着便走上前去叩动门环。
铁门“倏”地一下开启,紧跟着一人暴喝出声:“什么人!”
池寒看去,那所谓密室只是空空荡荡的一间屋舍,现今正有三人堵在门口,出声的乃是站在当中的一位白衣少年,另两人也是颇为年轻,各出刀剑,严阵以待,将白衣少年护持其中。
那少年看到陆高轩,愣了一下,继而惊怒,面色铁青,言语倨傲,骂道:“原来是陆先生,你擅闯我分舵禁地,好大的胆子!”
池寒眉头一挑,他早已知道神龙教中少年得势,往往瞧不起一干老兄弟,到没想到这风气如此眼中。陆高轩在神龙岛上也是身份较高的了,竟受当面斥责,一丝一毫情面都不留。
然而陆高轩并不气恼,不徐不疾,先将池寒请到前面,毕恭毕敬道:“这位乃是我教新任的白龙使。”
那白衣少年诧异地看了池寒一眼,又顺带着瞟了他身后的李沅芷一眼。池寒淡然一笑,又拿出那“五龙令”来。他现在才知道这“五龙令”当真好用,不由得对苏荃也是暗自感激。
白衣少年和他身前两名年轻人见到那“五龙令”,果真惊惶起来,俯身就要拜倒,池寒轻轻一托,那白衣少年顿觉一股气墙卡在当中,拜不下去了,心下不禁更是叹服。
池寒却在心里摇了摇头,这白衣少年看来在杭州分舵中地位尊崇,实力却也不过如此……毕竟太年轻了。
陆高轩适时地向池寒介绍道:“这位乃是我教杭州分舵的舵主贝人龙,江湖名号‘玉判官’。”
池寒点了点头,心底却急切,只问道:“赵三爷在哪儿?”
贝人龙察言观色,见池寒如此关切,心底咯噔一声,身子俯得低低的,轻言轻语道:“请……请龙使节哀……”
眼前一阵犯黑,池寒只觉有惊雷在耳边炸响。
他茫然四顾,恍恍惚惚,一眼看到室内有一张长桌,如今用白布搭着,几乎与四壁白墙混为一体,刚才却没注意到。他连忙急赶两步冲上前去,掀开白布一角。
果然是赵半山躺在长桌之上,他脸色乌青,双目紧闭,无声,亦无息。
池寒怔住了,他内心忽然感到一股全无着落的空虚。他静默地凝视着那张亲善的面容,眼里逐渐地湿润,只是泪珠强自憋着不往下滴落。他用两手抚着赵半山的发梢。
面前,是一个他所敬爱的长者。
李沅芷紧跟着池寒,眼见赵半山的面容,一张脸白如金纸,显然十分震惊。她紧紧握住池寒的臂膀。
从她的手,到她整副身躯,都在不住颤抖。
贝人龙三人紧张得不敢发出声音,陆高轩也是脸色大变,沉声问道:“怎……怎么会这样?你们昨天找到赵三爷的时候,他不是好好的吗?”
贝人龙这时在陆高轩面前也无法高傲了,低着头答道:“禀白龙使,禀陆先生……昨夜月轮山上出现纷乱,属下闻讯后带队前去查探虚实,到了之时山中人马已经散得差不多……”
陆高轩皱眉道:“你们在山脚发现了赵三爷……这些我都知道,不必再向白龙使重复。”
贝人龙点点头,又道:“昨夜发现赵三爷时,他受了重伤,胸口肋骨断了两根,最关键是颈上中了一剑,失血甚多,咱们本来已经进行了处理……谁知今早,属下来报,说赵三爷忽地发起高烧,不省人事……”
头颅两侧的太阳穴,一股一股剧烈地跳动。池寒头昏脑胀,脸上也露出痛苦的类似痉挛的表情。
李沅芷的手不再颤抖了,她抓着他的手,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紧。“别伤心……”李沅芷反复地柔声安慰,“别伤心,会没事的……”
池寒深深吸了一口冷气入鼻,强自抑制下翻涌的心绪。仔细观察赵半山一阵,叹道:“他应该是伤口受了细菌感染,导致高烧休克……”
陆高轩、李沅芷和贝人龙等面面相觑,都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池寒也不理会旁人懂不懂,小心翼翼地又将那块白布遮掩好,轻轻问道:“赵三当家……走之前有什么吩咐吗?”
贝人龙恭敬地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和一枚玉佩来,小声道:“赵三爷吩咐,要找一位池寒池公子……”
陆高轩插嘴,怒声道:“大胆!你竟敢直呼白龙使名讳?”
贝人龙吓了一跳,对着池寒一连声道歉:“属……属下不知……”其实陆高轩替池寒办事,新任白龙使姓甚名谁是早早告诉了贝人龙的,只是这一干年轻人向来看不起老兄弟,便连他们的话也不记住。
池寒不想在这事情上多做纠缠,听到赵半山临终前还提到自己,忙问道:“他怎么说?”
“赵三爷吩咐小的们将两样东西交给白龙使。”贝人龙恭恭敬敬地递上手里的书册与玉佩,又道,“另外,他还说……‘青青有难’。”
“什么!”
天旋地转……池寒浑身都颤抖起来。
“她在哪儿?温青青在哪儿!”
贝人龙沉默不语,面色尴尬,大气也不敢喘。
池寒也知道,这些神龙教众能找到赵半山已是运气,温青青在何处,问他们还真是强人所难。他缓下心神,挥一挥手:“你们先出去吧……我想……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贝人龙和陆高轩对视一眼,带着另两名年轻人退出铁门之外。李沅芷紧搂住池寒的臂膀,却是不动。
“让我陪着你……好吗?”李沅芷的声音,颤抖着,轻轻柔柔。
池寒不说话。铁门在他们身后阖上,隔绝了外界的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