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刀光,两条剑影。
刀光虽只一道,却把两条剑影携裹,气势之盛,更在两条剑影之上。
池寒暗暗叫苦,行走江湖实在不该大意轻敌。他在桃花岛学得两年,把一应高深武功尽皆学全,连郭靖这等绝顶高手也赞不绝口,自以为出了江湖难逢敌手。
可遇上眼前这田伯光,他却无计可施。
是的,他能够挡住田伯光如风的快刀。但他挡不住那鬼魅的轻功身法。
好一个万里独行,功夫只在两个字上,一个是“快”,田伯光纵跃之间身子轻灵,平常人七八步的距离,往往瞬息便至,绝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另一个是“久”,他对池寒深厚的内力劲道颇为忌惮,于是施展开轻功绕着圈子在两人身周游走,绕了一圈又一圈,池寒都已经觉得有些困倦了,青衫少女更是气喘吁吁,那田伯光还精力旺盛地绕来绕去。
只见田伯光身形越来越快,到最后竟像是成了一道龙卷,龙卷中时不时地闪出刀光来,每一刻都有无数把刀砸向风眼中的两人。
这万里独行的轻功身法,配合上那柄快刀,这才是真正的“狂风刀法”。
偏生一同作战的青衫少女武艺显然更要不如,池寒不得不分神掩护,为少女挡下了好几刀,反倒束手束脚。
眼看两人已经岌岌可危,田伯光于那刀光间发出声声呼啸来,得意洋洋。
“你走开。”池寒不由喊道。少女却是倔强,白眼一瞪:“我不走!”池寒不由为之气结,道:“碍手碍脚!”少女倒比他更恼火:“我可没让你掩护我!”手中剑“刷”地一声,竟然向着池寒砍来。
“你干什么!”池寒惊怒道,抬眼却见眼前那少女眨了眨眼睛,一脸俏皮。他不由一愣,目光又不由自主瞟到少女胸前那一抹洁白。就这一愣,背后已经被砍了一刀。不由痛呼出声。
“呆子。”少女小声骂道,手中宝剑倒又是向池寒砍来。池寒仍不解其意,还以为这少女得了失心疯,只好招架,却肩上又中了一刀。
田伯光这淫贼“怜香惜玉”,倒是专挑池寒来下手。池寒肩头又伤,心底暗自焦急:娘。西。皮的,老子一直梦想美女相伴,这会可被美女给坑死了。抬眼只见那少女果然置周遭刀光于不顾,光顾着拿剑向自己刺砍,更是叫苦不迭。
莫说池寒,就连田伯光也停下来发笑:“小娘子想从了大爷弃暗投明么?不错,不……啊?”
田伯光话还没说完,已经惊呼一声,往旁边就躲。原来那少女等他稍一站定,只一抬手,一把暗器铺天盖地就涌了来。那些暗器全是一根根长而黝黑的细针,每一针都透着幽冷和阴森的感觉。这一打来,就如同下了一场黑色的雨,覆盖满田伯光胸口各大要害穴道。
这一下,田伯光刚从轻功高速运行的状态中停住身形,正是旧力刚尽,新力未生之际,若是换了池寒,早就被那如雨铁针射成筛子了。亏得田伯光轻功了得,竟然在这节骨眼上还能够凭空扭转身形,往旁边躲闪而去。饶是如此,他避过了胸腹间膻中、鸠尾、巨阙等要害穴道,可手臂、腰间仍是中了几针,黑针入体,竟然立时就有一股子酸麻感觉传来。
田伯光大骇,失声惊叫道:“黑血神针!你是日月神教的魔女!”池寒被这一系列变故弄得脑袋已然反应不过来,听到田伯光的叫法不觉惊讶,只感到好笑:你自己就是淫贼,还好意思叫别人做魔女么?
他大概明白了,青衫少女向自己劈砍过来,用意不过是吸引田伯光的注意力,只要田伯光停下,就可以巧施暗算偷袭。否则,田伯光这等飘来绕去,任少女的暗器再多十倍,怕是连影子都刺不着。
她的确打了田伯光一个措手不及,得意地道:“这黑血神针的滋味还不错吧?这一把少说也得花费本姑娘百两黄金,今天用在你这淫贼身上,还真是便宜你了。”她说着纵身向前,挺剑刺去。池寒这时正在为自己点穴止血,忙叫道:“小心!”
晚了。
田伯光原本形貌委顿,可霎时刀光连连闪动,幸亏青衫少女听得池寒叫喊,迟疑了两步便即退回,可那一身衣衫在田伯光如风快刀之下也被切割得粉碎,随着风散去,从那布缕阑珊间露出一具前凸后翘、光光溜溜的身体来。她惊叫一声,忙双手抱着胸蹲在地上。
田伯光一双眼睛都要放出光芒来,伸出猩红舌头在唇间舔了舔,直欲合身扑上。但从那些被针刺中的地方发散,四肢百骸都透出一股酸麻的感觉来。田伯光知道是黑血神针的药性发挥出效果来,看了池寒一眼,再不敢久留,足下一点就倒着往后跃去,口中还不忘留下场面话:“小娘子,等着田某下次来再同你巫山云雨一番。”
池寒想去追拿田伯光,但眼见一具洁白无瑕的女子身体呈现在自己面前,早就看得呆住了,竟是半天迈不动脚步。
就这么一耽搁,田伯光轻功身法施展开,早已经追不上了。
“看什么看!”青衫,不,无衫女子怒骂道。池寒反应过来,连忙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披在女子身上,口中连连道歉:“失态,失态。”他又去扶少女站起身来,这才发现那女子一张脸蛋早就羞得通红,想必是烫得很。
少女的脸色红起来,倒显得润滑亮泽许多,整个人也漂亮了许多,池寒这直到大学毕业都还没有女朋友的伪色狼,一颗小心肝经不住就“咚咚咚咚”地跳起舞蹈来,一双手还搁在少女的胳肢窝,也忍不住悄悄摩挲起来。
那肌肤,还真如德什么巧克力一样,丝丝顺滑,令人摸了还想摸。
少女冷哼了一声。池寒这才惊醒,又是连连赔礼道:“失态,失态。”少女看着他,仍红着一张脸,忽然把嘴一噘,把头扬起:“本姑娘可未曾出家,谁让你‘师太’、‘师太’的叫了?”
池寒哑然。少女又噗嗤一声笑起来:“呆子。你不止血么?”池寒低头四周看看,背上一刀,肩上一刀,都已经点穴止住了啊。这时才发觉鼻头热烘烘的好是难受。
糟糕,流鼻血了!
池寒连忙捏住鼻子,少女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阵才道:“在下浙江石梁派温青,这次要多谢池少侠援手了。”池寒拱手道不敢,温青却又凑近来轻声说:“小女子尚有一事相求。”
温青,好熟悉的名字。
一股幽香传进鼻尖,那么近的距离,少女温青吐气若兰,池寒赶紧将鼻子捏得更紧。他心中却想:无论什么愿望,我都满足了她罢,就当做提升好感度。
温青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池寒瞬间清醒过来。
温青伸出手指着两位已故的镖师:“烦请池少侠替我把他俩的招子给挖出来!”
池寒大惊:“他们,他们可已经死了。”仔细一听,又不对劲,他这时内力造诣早就今非昔比,只要沉下心来,周围有个风吹草动也都能入得耳中。适才他是打斗激烈,整个心神散乱,这时刻意去听,顿时觉得不对劲。从那两个镖师处,还隐隐传出呼吸声来。
他们是在装死。
果然温青冷哼道:“死人会眯着眼睛去看别人么?你不挖,我来就是。”披着那件松松垮垮的白色长衫,提着那柄明晃晃的宝剑上前,挥剑就砍。
两个镖师看风声不对,果然不再装死,翻了个身便跃起,只是他们虽然装死,身上也受了伤,行动有所不便,哪能逃过温青的魔掌,只见剑光一圈,他们都被逼了回来。
“你们是要这条小命呢,还是要这一双招子?”温青厉声道,两名镖师只管伏在地上叩首讨饶,呼天抢地痛哭。温青见了他们这幅怂样,反倒心中更恼,宝剑舞成一道弧形就削去。
剑至半途,被另一柄剑架住,池寒穿着单衣,阻住温青后也是厉声喝止:“怎地无缘无故就伤人?”
两名镖师又立即转向池寒老泪纵横,磕头乞求:“请少侠救命,少侠救命!”池寒抬手示意,他们才敢站起来。
温青愤恨不平道:“他们胆敢看我的身体,罪该万死!”继续一剑劈去,却又被池寒的剑给架住了。
“稍作惩戒就是了,不至于挖眼夺命。”池寒道。的确,他喜欢美女,更向往有朝一日,江湖路上有美女相伴。但动不动就剥夺他人生存的权利,这违背了他从小培养起的,最基本的道德观和价值观。
生命,是应该得以珍惜和保护的东西。
“很好,很好!”温青看着池寒倔强的目光,气急反笑。她自知不是池寒的对手,更不打话,收剑扭身就走。池寒的白色长衫在她身上如长裙一般随着风飘扬,她的黑长头发披散下来,也迎着风飘扬。
长发之下,白衫之中,那道曼妙的躯体还若隐若现。
“诶……”池寒不料她说走便走,下意识伸出手来。其实他想说“我的衣服”。
温青又突然回过身来。
回过身,伴随着空中几点寒芒。
暗器!池寒一惊,这时其他躲避方法已然不及,干脆顺势扑在地上卧倒。
风声轻响,暗器高高地从池寒头上飞过。这种高度,这种速度,池寒自然能轻易躲避。
只是身后传来两声惨叫。
暗器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那两名镖师。
温青冷笑一声,道:“谢谢你今天的援手,那箱古玩字画什么的也都归你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别过!”又扭头走远了。
池寒还想叫住她,可身后两名镖师凄厉厉地哀嚎,叫得比死猪还难听。他转回头去查看镖师的伤势,见那暗器果然便是一根根透着黑光的针,不由摇摇头。
池寒这两年在桃花岛学艺,博览众家书籍,于医道上也有许多了解。两名镖师都是脸部中针,这倒无妨,关键在于他们中的那些黑针都浸染了剧毒,中针处又是靠近脑部中枢的地方,只怕没一会儿毒素就侵蚀了心智,便是救活也只能是个废人了。
更何况以他池寒的能力,根本无法配出解药来。只能让毒素一点一点侵蚀镖师的生命。他心里不由对那狠辣的女子温青痛恨起来:这样的女人,美则美矣,实在是心如蛇蝎!
池寒不知道,温青负气奔去,一身白色长衫在风里飘着。但她却并没有提起轻功全速前进,手里握着毒针的解药,心里各般滋味杂陈,实则复杂之极。
其实她多希望池寒能够追上来,叫住她,再求她赐予解药,请她原谅,最好是再说些好话来哄哄她,让她心头一股无名火能找到归宿。
她守身如玉十数载,今日这如玉的身子却被那个男子看个精光。
而她,竟然没有要杀了他的想法。一丝一毫都没有。反倒是他一张英气俊朗的脸,和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悄悄地,淡淡地刻在她的心间。
池寒终究没有追来,温青也去得远了。
渐渐地,两名镖师已经不再叫唤,他们斜卧在地上,气息也弱了下去。池寒愧疚地蹲在他们身前:“对不起,小子无能,不能救转两位。”
便在这时,一名镖师突然伸手抓住池寒的手臂,池寒下意识想要挣脱,竟不能够,心下不禁骇然。
“谢……谢谢……”那镖师嘴里吐着含糊不清的词语,慢慢地从眼鼻七窍之中,都流出黑色的血液来,镖师挣扎一下,忽然奋起全身劲力大叫道:“金陵!……宝藏在……”
“什么?”池寒疑惑地问。
那镖师七窍血已然流下,身子直挺挺地再也无法醒转了。
金陵?宝藏在……
宝藏在金陵!
池寒心中霍然一阵电光闪耀。
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宝藏呢?
这些事姑且不论,池寒看着那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不由得心下犯苦,这么多人他可懒得安葬。
只是就这么让那些人抛尸荒野,恐怕也不太好,自从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池寒也不由得相信起鬼神之说来,多做点善事总归是有好处的。
想来想去没法,池寒从包袱里把火折子拿出来,又将众人集中到一处,从茶肆搜了些酿造酒出来淋上,一把火烧得旺盛,来了个集体火化。
他对着那一团炙热的火焰恭恭敬敬拜了两下,又看着四周,镖局的马儿在刚才的打斗中受了惊吓,可惜被结结实实拴在树上,动弹不得,马儿驮着的箱子尽皆被翻开来。
池寒刚才没有看过那箱子当中的物什,这时翻看起来,果然每一箱都是些古玩字画之类的玩意儿。他精挑细选,拿了几串珠玉玛瑙,又把箱子结结实实盖上,免得那些字画被风雨侵蚀,白白损毁。
那几串珠玉玛瑙就当做是他收尸的酬劳了。其他的东西,他带不了,索性留待有缘人吧。
这时他突然想,田伯光劫镖为的是鸳鸯刀,既然不在这支镖队身上,又会是在哪儿呢?又想,那温青姑娘自己说不是为了鸳鸯宝刀而来,对于这些古玩字画的却又不屑一顾,她的目的又究竟是什么?
一想到温青,池寒的脑袋里没来由地一阵烦躁,干脆不再想。
宝藏在金陵?
那么下一站就顺道去金陵城里边逛一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