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理想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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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七年终止痒

研究生的作息是如此的单调,三点一线的生活在经历了十二年之后还要再延续下去几年,有人说这是放长线钓大鱼,有人说这是钓不着大鱼的垂死挣扎,钓着大鱼的已经从业了,只剩下这些没钱没能没勇气的,把自己憋在世界的一角卧薪尝胆,以期待有一天的东山再起。

研究生只不过是比本科生多了些国家补助而已,但是却还是处在大自然食物链中的纯消费者的宿命。也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苦行僧。秦小米这一天早早的爬到了床上,和衣躺着,在蓝黄花格纹的帘子里,秦小米看着天花板出神。

秦小米为了看这沓资料和那几本书,已经闭关了一周了,这几天,梅嘉、施洛的老板刘老耳出差了,虽然学校里不允许老师们在外面开公司,但是有些老师还是不能自已的在外面有自己的公司。老师此次出差就是去河北他和别人合开的畜牧工程咨询公司。出差的时候则是她们最逍遥的日子,于是她们也索性不去实验室了,选择陪秦小米一起闭关。

秦小米这个懒洋洋的家伙,愣是把闭关室选在了床上。这一周她不在床上,就是在去床上的路上。她看资料都是趴在这张空中大床上,连中午饭都是让梅嘉给捎上来。于是乎,从早上到晚上她有足够的时间能围着这张大床做完圆周运动。躺着看累了,靠在床背上,然后烦躁了再转战到墙边靠着,靠累了就索性把枕头从床头挪到床尾继续靠着,唯一不能依靠的便是完全与空气接壤的那一边,但是她也不甘心就此罢休,她从小与生俱来的强迫症让她想法设法的要把这个圆周运动做完,于是她试着把脚搭在床沿上,两条腿在空中悬着,还不住的来回摇晃着,一直摇晃到梅嘉买饭上来。

每当梅嘉买饭回来时总会被那两条看上去没有脑袋的腿吓得大呼小叫,而这时小米总是慢条斯理的说:“梅嘉,上饭!。”

梅嘉这几天则显然有点焦躁不安,可能是对新环境的应激,没档次吃完饭的一两个小时内,她总是一刻不得闲。她一会儿打开一本书不耐烦的翻翻,一会儿摆弄一下自己的物件,企图将他们都摆放整齐,却总是越摆越乱。于是她又不停的在过道上走,过道很宽,但是她总是不小心碰着胳膊和腿脚,发出人肉与金属相搏的声音。

“你们快去实验室吧?就别再这里再给我添堵了。”看到梅嘉拖着那两只似乎永远也抬不利索的双脚哒哒哒嗒的在屋子中央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时,秦小米总是忍不住自己也原本躁动的心。

“我可提醒你,你现在呢,正在修炼玉女真经,不能走神,否则很容易走火入魔的哦。到时落得欧阳锋的下场。九阴真经学不成,学成癞蛤蟆功。”

气急败坏的梅嘉边嘟囔边走到阳台透风去了。这时,一张不知哪里飞来的飞机竟然直通她的眼睛,还带来了尘土,“我靠,这该死的沙尘暴。”她吐了吐已经进到嘴里的沙子骂道,边嘟囔着边揉着眼睛,“在她的大叫之后,秦小米坐了起来,说道:“终于看到了一点我们所学专业的未来。树只能防沙,但是不能治沙,要想治沙还得用草。”秦小米模仿着生态学陈老师的腔调说道,这个陈老师是Z大草业科学元老级的人物。个子不高,说起话来倒是阴阳顿挫,很有原则的一个老师。秦小米很喜欢这个老师。

“哎,我最喜欢的就是草原。哪天我能在草原上建个奶牛场,你在那里给我当打草官,那多好啊,然后我们再在美丽的草原上遇到白马王子,那是件多美的事情啊!”梅嘉接着冲着天花板闭着眼睛,摇着头,咧着嘴美滋滋的说道。

听到白马王子,秦小米的心里一震,庄扬温和的话语和坚毅英俊的脸庞在她的耳边眼前晃荡,秦小米和庄扬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联系了。都快要结痂的伤疤又被梅嘉无意间给挑了起来。她到现在还不相信庄扬会这么长时间不理他,她心里还是不愿意承认庄扬和沈兰兰在一起呢,“在这件事情上,你要相信,相信这个世界上肯定有一个白马王子,在遥远的地方等着你,只是你还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所以你要耐心等待,直到遇见他,在遇到之前千万千万不能太轻举妄动。”秦小米翻了一下身,朝向天花板,将快要流出来的泪水给咽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她扭过来,佯装高兴的看着床棱下的梅嘉道,“不对啊,你也只能是在猪圈里遇到吧。”说完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屋子里,但是梅嘉总觉得秦小米的笑声很凄凉。“怎么了,小米?别吓我。”梅嘉过来看着小米温柔的问道。“没事了,没事了,我睡一会儿。”秦小米遇到伤心事的习惯就是把所有的伤心溺死在睡眠里或者食物里。她把床头上摆满了零食,一句话也没有再说,梅嘉也只好离开,秦小米抓起零食狂吃了一阵子之后,就颓然睡去,大概是真的累了,也确实伤心了。周围的噪音都没有能够阻止她的睡眠,她死一般的睡着了,眼角还挂着两行泪水。

这时施洛身着宽大的睡衣,慵懒的将腿一只脚翘到桌子上,露出洁白而光滑的大腿,另一只脚盘在这只腿上,身子靠在椅子上坐着,所有的重量都集中到了坐在凳子上的屁股上。她这通电话煲的粥肯定既粘又稠。看电话线的路径就知道了,电话线被她从电话台撤到了书桌前,看那阵势,下一步就要把电话线从书桌前扯到床上去了。还不时的发出发qing一样的笑声,“亲爱的,你下个月来看我吧,我都有点想你了。”

听不清对方说什么,只听得她撒娇道:“就下个月嘛,要不以后我做实验就忙了。你来了我也没有时间陪你了,下个月正好,课题还没有开题。”

梅嘉吧嗒吧嗒的无聊的剪着指甲,幽暗的台灯光让这声音变得像钟表的滴答声。这种滴答声终于在施落的摔电话声中结束。

“nnd,分手。”同样是干脆利索简短有力。施落很坦然平静理智,梅嘉和小米从热烈的讨论中抬起头来。

梅嘉抓了抓耳朵,小米眼皮动了动,擦了擦眼睛,将目光移向了施落,只见施落镇定自若,好像是她预谋已久的变故。

“沉默,沉默,长时间的沉默,秦小米和梅嘉几乎是同时做出决定,在别人伤心的时候要沉默,直到对方开口诉说,否则只是自找没趣。”

果不其然,两分钟的沉默之后,施落开口了,“我早就想分了,其实不是我想分,是我的理智告诉我,我们必须分开了。”她一脸严肃,说这话时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

“为什么?”秦小米翘起她的脑袋。

“他在家乡的一个事业单位,他不舍得那份工作,我不舍得大都市的生活,谁都不会为谁改变,所以肯定是要分,总是要分,晚分不如早分。”没人在劝她镇定,而她自己俨然就能说服自己,所以梅嘉和秦小米把嘴巴张的老大,本来准备好了诸如“天涯何处无帅草”之类的话被完完全全的噎了回去,“啊,啊,施洛,你的想法很伟大。”梅嘉等着她那像镰刀一样的眼睛说道。

秦小米看着施落镇定地模样,心里一阵难过,她知道镇定地程度和做决定的难度是成正比的,但是她不忍心说破,也没有能力减轻别人的这种伤痛,疗伤手法是另一个男人或者是时间,但是不是她秦小米。

这时秦小米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秦小米懒得去接,也没有气力去接,万念俱灰伤心欲的样子就是这样的,披头散发、面目红肿、眼神苍白。

“其实,可能我,我挺喜欢他的。”秦小米沉默了一会儿,竟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那你?”梅嘉紧跟着问道。

“有些事情,可能是缘分,他和蓝蓝有缘吧,我谁都不怪,怪我自己没有好好珍惜。”

“小米,如果是我,只要我想要的,我还没有想放弃的,我必定会坚持到胜利。再说了,他和沈兰兰怎么回事你也没有问清楚啊。”施洛对秦小米的这种自以为是的无私感到莫名奇妙,她觉得秦小米这是一种傻到极致的表现,施洛和秦小米不一样,在施洛的字典里主动积极自我是最重要的字眼和做事准则。

“你这么无私,他知道吗?他会感激你吗?”施洛尖锐的指出其中关乎利益得失的要害。

“不需要感激,只是因为了解。”秦小米的眼睛望着天空中的星光笑道。

“你不觉得你失去了什么吗?你竟然还笑得出?没心没肺。”梅嘉看到依然笑着的秦小米,真想过去撕烂了她那张一张一合的嘴巴。

“不笑又能怎样呢?是他和别人好了,又不是我,我要怎样。这样的话我必定是不会给他打电话的了。那是他的选择,已经选择了,他就不会回头了,我了解他。”

“哎,我可是听说当初他的死缠烂打功夫练得不错的啊。”施洛揶揄道。

“不然,他的死缠烂打不具有进攻性,只是幽默淡雅型而已,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温不火的,他的心情也一样不会有大起大落,平静如水,而我正好相反,所以我们不是太好,一直战争到现在,但是至今未果,哦,不对,现在是分道扬镳了。”秦小米苦笑道。

“小米,你怎么那么像扶不上墙的烂泥呢,我给你说我觉得人家庄扬前程似锦,而且儒雅稳重,小米,大不了你再倒追他。”梅嘉着急的劝说道。

“皇上不急太监急,你干嘛这么着急啊?待嫁也不必如此焦灼吧。”施洛刻薄的数落道。

“不是不是,唉,庶子不足与谋也。”梅嘉一幅受挫的样子,边说边做了个鬼脸。

说完了刚才的那番话,秦小米反而有点舒服了。心情也平和的许多,对这件事情也想开了许多。她决定在这件事情上不再和自己过不去,如果庄扬再打电话那就还是朋友,如果他不联系自己说明流水已经无意,自己倒也不必太纠缠于这件事情了,人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经历过7年的愚蠢追逐之后,对于感情,秦小米变得不那么倔强和执着了,她已经慢慢的在接受顺其自然。这时她看着两个太监在一边着急,竟有些哭笑不得。

“你们认识了多长时间了?”施洛问道,这时的秦小米在床沿上翘着她的二郎腿,反倒有一句没一句的不正经。

“7年,正好止痒。”对于施洛和梅嘉在这个问题上的纠缠,秦小米苦平静的回答,也不再刻意的回避了。

“请问秦小米同志,你们在一起了多长时间了?施洛继续发问,俨然爱情大法官抑或是民政局调节离婚事宜的大妈,这个问题让秦小米差点笑出来。

“没有在一起过。”秦小米看着施洛严肃认真的为人民服务的姿态,抑制住想笑的冲动,一本正经的说道。

“啊!”梅嘉在一旁发出一声惊呼。

“应该是没有正式表白过。”秦小米稍感回答已经引起了民愤,于是补充道。秦小米的内心里一阵苦涩,过往的阵阵涌上心头,“难道他那么多年的坚持真的要放弃吗?我来北京的原因真的那么单纯吗?”秦小米想到这里,心理咯噔一下,“我来北京不是为了找到那份藏在心底很久的情谊吗?为什么我来了,他却选择离开?中间到底有什么差错呢?”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有点恍惚。

“为什么不表白?要么是他懦弱,要么不喜欢你。”施洛像诊断动物疾病一样得出这样的病因。

“哦,那请问施医生,我该服用什么药物治疗呢?”秦小米望着一脸严肃的施洛一脸真诚略带坏笑的问道。

“这个嘛,这样吧,以我多年的从医经验,我认为这个还是得你来亲自来给他做个小手术,或者你自己服用中药温良配方,如此这般方可治愈。”施洛闭着眼睛像个半仙一样的摇头晃脑慢慢悠悠的说道。

“不必了,他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了。”

“是不是你误会了什么了?”

“不会的,于卉也看到了。我不想再说这件事情了。”这时秦小米眼睛里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失望。

秦小米感觉外面窗子处有个人影,像庄扬,太像庄扬了,还对着她笑,那笑容那么熟悉,那么温暖。她刚要让招呼梅嘉和施洛看,但她突然觉得可能是自己最近闭关怕只是自己一时的错觉会引起施洛和梅嘉的讥笑。一转念,她没有说话,快步又回到阳台,探头往下面望去,楼下面空空的,除了杨树林就是几课木槿树了,枝头还开着几朵小花,想要凋零,但是还没有来的及,就已经干涸在了枝头。像是一幅画面的定格。秦小米穿着睡衣和拖鞋就跑了下去,黑夜里,她找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但是没有,她东张西望,焦急而又烦躁,心里还有隐隐的担心,她站在黑暗中转了好几个圈,她多希望在她转第二十五个圈的时候他突然出现,但是当她停下来的时候,天还在转着,那几棵木槿树就像是桃花岛上的迷糊阵,她完全破不了这个阵,只能认自己的身子摇摇晃晃了几下,琅琅锵锵的被向心力摔倒了那几朵小花前,“阿,纸花,我说呢,木槿晚上怎么会开花?故弄玄虚。”

她揉了揉眼睛,使劲把眼睛尽量睁得大一些,“我发明了一种新型的时空隧道,我从美国穿回来看看你,时间有限我得回去了。”

秦小米看完这句话之后,纸质的木槿全部掉落。“啊,难道,难道他的生物钟,啊,他终于成功了。”庄扬从上大学进入物理专业学习之后,就对量子物理情有独钟,而且致力于研究出新型的时光隧道。

秦小米揉了揉眼睛,再看看眼前的木槿已经是空空的了。她叫了几声:“庄扬,是你吗?是你吗?”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回答。

秦小米眨巴眨巴眼睛,原来是一个梦。看来在心底里,秦小米并没有忘记。看到外面的天已经亮了,秦小米望着屋顶愣了一会儿神,坐了起来,想起上午还要去实验室找点资料。但是此时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两行泪水流了出来,“为什么都不再和我说一句话呢?即使选择了别人,也应该和我说明白的啊,竟是如此的讨厌我吗?”秦小米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么一句。梅嘉和施落看着失魂落魄的秦小米,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必此时的秦小米内心是极度复杂的了,一个等了她追了她7年的人,为什么在她来了之后反而溜走了呢?那个前几天还信誓旦旦给自己说“不离不弃”的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越想觉得越委屈,因为悲伤压抑的越久就越不容易平复,秦小米尽力的压制自己的情绪,不想让舍友看到自己的软弱,但是她还是抑制不住了,抽噎的声音像一把铁锤在不停的敲打着自己的心房。最后她的身体在那飘渺的空中楼阁中虚幻的倒了下去,像棉花一样软弱无力的瘫倒在床上。她哭了,其实她喜欢她。但是有些感情是深沉的,内敛的,就像他和庄扬,彼此喜欢了7年,却终究要这样结束,难道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秦小米的心里想到结束这个词感到背后都凉飕飕的,心也打了一个冷颤。她闭上了眼睛,一行说不清是后悔还是委屈的泪水顺了洁白清秀的脸颊流了下来,落在了粉红色的枕巾上。

“秦小米,别这样,好吗?其实我和你一样。”施洛走过来,踩着小梯子爬到秦小米的床上,将她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了她的后背,“别哭了,一会咱们去喝酒庆祝我们重新单身。”施洛帮秦小米捋了捋遮住眼睛伸进嘴里的头发,将她眼角的泪水擦干。

“我和你还不一样,起码是你提出来的。而且你们也是确认的关系的。你说我这是什么啊?就像你说话还没说完就被噎了回去一般不爽。”秦小米停止了哭泣,嘟着个小嘴的说道,秦小米的嘴巴绝对樱桃,嘟起嘴巴的样子很可爱,粉嘟嘟的脸蛋上挂着几滴泪珠,让人好不怜爱。

“秦小米,你丫下来,咱去吃西门烤翅吧。听说很好吃呢。”梅嘉也趴在秦小米的床沿上说道。

秦小米没有接他们的话,而是兀自说出一句,“我可能走火入魔了,我的眼睛里脑子里全是和他的点点滴滴,从高中时我们初次见面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