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麒麟(古典武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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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身世之谜

众人回到戚家庄,见倭寇并未回头掩杀,都安排住宿睡下了。次日,许三郎与文心早早叩开戚太公房门,询问太公要告知自己何事,是否相关自己身世。戚太公正要说,忽闻门声大作,文心打开看时,冲进一个妙龄少女,眼神甚是锐利,怒道:“我听说许三郎在这,你是何人?”文心脾气也甚急躁,见来人不善,言语间又十分挂念许三郎,心中也是火气,正要发火,许三郎从后面走过来,惊道:“戚姑娘!”来人正是戚齐,原来那日戚齐从林府出走,一路找寻,毫无头绪,一路上又遇到不少凶险,好在她也不是省油的主,并没有遭遇生命危险,但也吃了不少苦头,无奈之下,先回到戚家庄,每天派庄众出去打听许三郎消息,这天听说太公请了两个客人回来,一听庄众描述身形和面貌,便知道这人就是许三郎,大喜之下忙来见许三郎,不料给自己开门的却是一个清丽可人的美人,暴躁脾气按捺不住,不禁发怒。许三郎忙让进戚齐,对文心道:“那夜你将田嫂带到客栈中,看到我和一个女子在一起,就是这位了,戚太公之女,戚齐。”戚齐想起那晚许三郎看到自己裸体,脸上一红,深情地看着许三郎。文心见许三郎对此女甚是看重,也不敢下手将她致死,撅着小嘴,生起闷气。戚太公已经瞧明白是何缘故,轻叹一声,道:“你们随我来。”

戚太公整理好衣衫,领着三人走到戚家庄后堂,道:“许三郎,这是戚家祠堂,供奉的都是抗击倭寇而仙逝的戚家前辈。”许三郎等人捻着香拜了。戚太公道:“很好,三十多年前,也有个年轻人在此拜过戚家抗倭英魂。”怅然望着屋外,好像那天的场景有浮现在眼前,道:“他叫许英雄,前来拜我为师,说是背负着灭门之仇,那时我与林馨馨无意相爱,林馨馨也就是戚齐的生母。”戚太公说到这时,目中含泪,显是想起过去与自己的爱人无尽的温柔往事。戚齐也是眼圈通红,道:“爹爹,你什么时候南下桂林,把妈妈接过来住。”戚太公怔道:“好。”过了一会儿,又道:“林馨馨要我从此隐退江湖,不许再插手江湖之事,可那时谢无双与无名侠争夺麒麟刀正酣,老夫当时也自诩一方豪杰,焉有对麒麟刀不动心之理?但老夫想要夺取麒麟刀的目的和江湖中人对麒麟刀的目的可不大一样,老夫生来爱武,对天下利器颇爱收藏。老夫受制夫人之言,不能亲去夺刀。”文心噗嗤一笑,道:“原来太公畏妻如虎。”戚齐大怒,狠狠瞪了文心一眼,戚太公不理,道:“老夫见前来拜师的年轻人筋骨期价,又愿吃苦,便收了他为徒弟,将夺取麒麟刀的事情着落在他的身上。老夫年轻时,游历东瀛,学到了一种刀法,这种刀法出招奇特,速度极快,与中原刀法大不相同,常能出其不意地取胜,我将这刀法传给了许英雄,他管这刀法叫樱花刀法,嘿,与这刀法的起源还真是不谋而合。”许三郎道:“然后他依仗这奇特的刀法夺取了中原武林群雄首领的地位,率群豪偷袭枯城,最终全部被不留所杀对吗?”戚太公道:“这件事江湖上都有传闻,不过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许三郎奇道:“哦?”戚太公道:“你昨日在樱花林中所见的茅草屋,就是许英雄所居住,他初时是被那间茅屋的主人所救,那主人原是个秀才,叫做王修,有一女儿,叫王素,许英雄和王素成亲,在学武第三个年头,诞下一子。”许三郎隐隐觉得这就是自己的身世,道:“这孩儿现今可还活着?”戚太公道:“这孩儿现今还活着,而且学了一身武功,成名天下。”文心早已猜到:“他便是许大哥对么?”许三郎直直望着戚太公,戚太公缓缓点头,许三郎眼泪溃堤而出,他苦苦求寻的身世之谜,竟是这番情境,既然戚太公受困于林馨馨之承诺,传授父亲武功乃是假父亲之手夺取麒麟刀,那么师父受困于无法出山,而传授自己武功,骗自己说灭门仇人乃枯城柳家,实际意义也是在于让我夺取麒麟刀,想到此节,心中更是清苦,竟哇哇哭起来,身子晃动就要倒将下去,文心、戚齐均是大惊,戚齐上前扶住,柔声道:“许大哥…”戚太公道:“后来李泰白来过杏子林,说你父亲并未在乱战中被不留杀死,但他的行踪就没人知道了。你母亲那时又生下一子,她将那个孩子托付给义兄周天雄,自己带着你北上找寻许英雄,后来不知如何你拜在了天山门下,这些事情老夫就不知道了。”许三郎听闻还有一个弟弟,伤心稍慰,道:“周天雄在何处?我弟弟还活着么?”戚太公道:“你妈妈从杏子林走后,李依全得知许英雄藏身在此,哦,这个李依全原是杭州城的守将,正是他灭了许家满门,他带兵搜村,周天雄只好带着你弟弟往西逃去,听说是拜在了天府半仙的门下。”文心大惊,道:“许大哥,那日西湖大战,那绿袍翁不是说自己便是天府半仙么?”许三郎道:“正是!他还说周庄子是他徒儿!”

文心张大了嘴,这番变故谁能预料得到?许三郎亦是深受震撼,他万万料想不到周庄子这一生之敌,到末来竟成了自己的兄弟,但许三郎自幼饱受磨难,他稍稳了心情,脸色逐渐恢复了正常。文心问道:“许大哥,你打算怎么办?”许三郎道:“他的武林大会我还是要去的,我若能取胜,当以大义晓之,如果他执迷不悟,我就当没了这兄弟。”文心知道他说出这番话,内心实承受了极大的痛苦,柔声道:“许大哥如此仁义,周庄子与你同父同母,想必他只是被一时名利所蒙蔽。”许三郎黯然道:“但愿如此。”

戚太公又与许三郎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许三郎要告辞北上,道:“太公,你是我爹爹的师父,理当拜你为师祖,但在下桀骜不驯惯了,万望莫怪。”戚太公笑道:“无妨。”许三郎又道:“现下南方沿海,倭患猖獗,太公立志抗倭,料想不愿撤走,待我在京城夺得麒麟刀,还望太公响应在下,共举大旗,一齐抗倭。”戚太公抚掌称好,道:“许三郎尤胜乃父,老夫在此专等三郎号令。”许三郎道:“太公谬赞。在下仍有一个疑惑,想请教太公。”戚太公道:“但说无妨。”许三郎道:“前番五色狼前来侵犯,太公教我借力打力,小可请问,若如此,在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岂不是轻而易举之事?”戚太公道:“若将这借力打力的法门运用到极致,一人可抵五十名武林一流高手不在话下,但若是两军对垒,这千军万马之中,刀箭如蚁蝗,凶险无数,任你武功再高,也是不敌。”想了想,对庄众道:“去取我书房中的书籍来。”不多时,庄众拿来四五本书籍,戚太公递给许三郎,道:“以后要想击溃倭寇,谋略至关重要,这五本兵法,还望三郎多多学习,将来带领武林豪杰一齐抗倭。”许三郎大为所动,好生收下兵书,翻身便拜,道:“许三郎定不负太公所望。”戚太公见苦留不住,赠了五十两金子,依依惜别。

当下与文心又装扮成难民,出了杏子林,往北走去。这日二人走到河边,问明方向,找了一家饭馆,喊来小二,那小二斜眼看着二人,一身污秽,捂着鼻子道:“你俩有钱吗?”文心大怒,许三郎打个眼色,示意文心勿怒,从破衣中拿出一块金子,小二哪知道这臭乞丐模样的人出手如此阔绰,忙俯过身子过去,道:“二位爷要吃什么,小店无所不应。”文心道:“西施舌、贵妃鸡、貂蝉豆腐、昭君鸭各上一盘,熘蟹肉、炒蟹肉、清拌蟹肉各上一碟,五香牛肉、爆牛肉、酱羊肉各来一斤,菜暂时就这些,等我想好再告诉你,至于酒嘛……”店小二此时已经呆住,这小小饭馆,哪能做出这些菜?见她要说酒,肯定也是极名贵的酒,忙插嘴道:“小哥,你说这么多菜,两个人吃得完么?”许三郎抿嘴笑道:“她逗你的,你去称三斤牛肉,一盘青菜,打两斤酒来即可。”小二见这一块金子,只卖这点吃食,忙收了金子欢天喜地地去了。

不出片刻,菜都上好,许三郎肚中饥饿,正要申筷去吃,文心自幼行走江湖,甚至比许三郎对江湖更了解,许三郎先前中了王竹义在茶中下的柳叶散便是因为不够心细,文心早看到坐饭馆角落的紫衣大汉在偷偷瞟向许三郎,道:“许大哥,且慢。”许三郎停筷不前,道:“如何?”文心从头上抽出银钗,在盘中汁水中浸沾,接着抽出来,递给许三郎,许三郎接过看了,皱眉道:“这银钗黑成这样,店家为何要害你我二人性命?”文心摇摇头,道:“不是店家,是坐在角落的那个紫衣汉子。”许三郎心中好生敬佩文心,想若是前番她在自己左右,焉能中柳叶散之毒,当下撕下一块牛肉,放进嘴中大口咀嚼起来,文心急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许三郎微笑道:“无妨。”文心不知许三郎早服过珍珠草,百毒不侵,急忙起身,也不见她如何用力,身子疾向紫衣大汉冲去,紫衣大汉见许三郎吃了毒牛肉,正自悠闲自得,哪里想到这不起眼的姑娘轻功如此高明,他见机也快,不慌不忙地喝了一盅酒,举起筷子,也真凑巧,这双筷子正好夹住文心疾刺的银钗,文心当初在屠狼大会上出手之快,令整个中原群豪都为之一惊,不想这紫袍怪人竟这般轻松地用一双普通的筷子夹住自己的致命武器,手上用劲,忙向回夺,不料竟似银钗被牢牢吸住,丝毫不能抽动。文心大窘,脸上急得通红,双脚从身后踢过来,那绿袍怪人另一只手举起酒杯,文心脚心碰到,被一阵内力荡回,整条腿顿时失去知觉。

许三郎已知这人武功高强,平生所罕见,恐怕不在自己之下,不知这人有何目的,笑着走上前,道:“兄台何故与女子故意不去?”那绿袍怪人也是一惊,心道:“他吃了我的无毒粉,竟然谈笑自若,奇哉怪也。”当下放开文竹,道:“许大侠果然了得。”许三郎惊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那绿袍怪人笑道:“江南无不有我的耳目,知道许大侠身份有何难?”许三郎久不在江南,不知道此人是谁,纳闷不已。

文心见这人装扮不似汉人,腰间系着粗大暗黑的绸带,腰间别着一把金黄的蛇形长剑,大惊失色,颤声道:“阁下是…五毒老祖?”绿袍怪人微微一笑,道:“算你有点见识!”许三郎奇道:“瞧你年纪不过三十,怎地称起老祖来了?”五毒老祖道:“五毒教是我所创,我叫老祖难道不该?”文心道:“阁下不仅创了五毒教,还自创一套金蛇剑法,一柄金蛇剑在云南境内,少有敌手,只不知阁下道江南是为何?”五毒老祖道:“周庄子召开武林大会,老祖也想去看看麒麟刀的厉害,只不知到底是麒麟刀厉害,还是我腰中的金蛇剑厉害!”望了眼许三郎,道:“我在这饭馆的饭食中都下了本教绝门密毒五毒粉。”说着指着饭馆中客人,道:“倒也,倒也。”众客大惊,都觉头晕目眩,纷纷晕厥在地。五毒老祖又道:“何以许三郎不倒?”许三郎笑道:“我哥哥是毒冠天下华驼,他可是专心钻研毒物,不比老祖还有旁骛创立剑法,只不知他的毒术与老祖相比如何?”五毒老祖大怒,道:“哼!原来如此,许三郎,我们京城一见高下,到时我要在天下英雄面前,用金蛇剑法与你决战!”许三郎笑而不语。五毒老祖冷笑一声,飞身出去,骑马而走。许三郎暗暗称奇:“这人轻功也不在我之下。”

这时小二早就急了,哭天抢地道:“这突然死了许多人,小店以后可还怎么做生意啊!官府还不要了我的小命?可怜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儿啊!”文心左腿酸麻,早被他哭得心乱如麻,问道:“大哥,怎么办?”许三郎道:“我吃了珍珠草,所以不被他五毒粉所伤,刚才抬出华驼,乃是为了吓走他。”想了一想,拿过大碗,从胸前掏出匕首,往手腕划去,登时鲜血长流,文心大惊,道“大哥,这是做什么!”片刻间,已盛了两大碗鲜血,对小二道:“快拿去给每人喝一口。”小二见他吃了饭菜而不倒,必是有解毒良方,也不怀疑,照着做了。文心忙给许三郎包扎伤口,道:“为了这帮人,值得么?”许三郎面色苍白,道:“我奔波不息,不就是为了天下苍生么?”文心摇摇头,叹口气,眼角流出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