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月下千年之续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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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月下千年之花散里 臧云庄4

晚宴散去,沈苍澜送走宾客,香王爷心中疑虑托他去请了白天的郎中来重问了湘无双的伤情,那郎中虽受了嘱托,亦不敢在王爷面前说假,便将湘无双的情况如实说了。

一旁的沈苍澜听了暗暗惊讶,晚宴上湘无双许是施了脂粉遮掩了脸色,但是行言举止连他也看不出有何异样,倘若不是先前已经知道她身上有伤,当真完全注意不到。若在今日晚宴之前,这样一个女子也许会让他佩服和欣赏,但是如今他却不禁注意起她来。

香王爷略略思忖,既然湘无双有伤在身,还是不要上路颠簸的好。遂将无双暂托在臧云山庄,嘱咐了沈苍澜便先行离开。

直到送走了王爷,沈苍澜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翩然的风度和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他竟然还能够如此谈笑风生,如同这臧云山庄里什么悲伤都没有发生过。

羽君不在了,惊涛离开了。

孟荷去寻访名师,三位老庄主结伴畅游天下。

这臧云山庄中,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山庄这么大,这么空。

那场大火,烧尽了一切,把最后可以保留的一点也烧掉了。那一天,看着那冲天的火光,心里的某些东西似乎也随之死去。

“庄主,要回房吗?”

翠翠见他站了许久,出声问道。

苍澜怔了怔,回头看见翠翠的时候似乎还没有回过神,半晌才想起翠翠已经是山庄的大丫头,收在自己身边了。“……你不是去香姑娘那边帮忙了吗。”

“那边暂时没什么需要我做的,所以回来看看。”翠翠虽然不喜欢伺候羽君以外的人,但是也不打算只当个闲人,活自然是要做的。

沈苍澜点点头,“我一个人去走走,你不用跟着了。”

“夫人还在等您。”翠翠有意说道。沈苍澜只是微微蹙眉,却没有回答,径自离去了。

如今,无论再想什么,也已经太迟了吧。

后院依然保持着烧毁后的模样。

他也曾经下令重新修葺,却只整理了外围的半边房屋,然而靠近了羽君房间的那片园子,却又下令停止。他无法将那里按原样重修,看着物是人非,人去楼空。更无法改样重建,抹去羽君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他只能让那里保持着一片废墟,让那一日的火,每一天都烧在他心里。好似只有这样一遍遍的痛,才能容忍造成了这一切的自己。

他沉默的看这片废墟,抛开臧云庄庄主的身份,他只是那个错过,却不得不错的男人。

冬日的夜很沉,忽而冷风中传来一阵琴音,如月将坠,云浮过。沈苍澜全身猛地一震,这指法,这弹奏,入耳仿佛时光回溯,分分明明是羽君的琴声!

“羽君!?”他急切去寻,明知道不可能,依然无法不去寻找。

琴声嘎然而止,他在废弃的园子看到残墟之中,冷月之下,一袭水蓝丝锦的女子也正微微错讹的抬头望他,转眼浮上略带几分歉意的微笑,从琴前站起身缓缓道:“无双在屋里闷了,出来弹琴静静心,不想惊扰庄主了。”

沈苍澜顾不得答话,甚至无心去想湘无双为什么到这后院来弹琴,他只是怔怔看着她,他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更熟悉羽君的琴声。她每每练了新曲子,必定第一个奏给他听,她向来偷懒不很喜欢弹琴,也只有和他在一起才愿意动一动那没准儿哪天就锈掉的指头……

如果有人弹着羽君常弹的曲子,那或许是偶然。

如果有人弹出了羽君的琴声,那或许是巧合。

但是,这个人绝对不会是花散里琴艺双绝才华无双的蛇头湘无双!

诧异的又何止是沈苍澜,虽然被告之不用跟随,但循着琴声而来的翠翠同样定立在那里,她何尝不了解这一点——朱羽君的琴,绝对称不上高明。她本就偷懒,又嫌弹琴手指会长茧从来不肯用功去练,只偶尔挑中几首曲子,练的全是投机取巧的功夫,不过表面光鲜根本经不得考验。却偏偏因此而有了羽君独一无二的风格。

这样的琴,花散里的湘无双又怎么可能弹得出来!?

羽君淡淡看着僵在那里的两人,只是清浅一笑略略欠身,便告退了。她目前的身子,可经不住太久冬日的夜风。

走回侧院,香珠儿和绿绿早已经等在那里,忙替她披上厚暖的外衣。

“姑娘,外面风凉,快进屋去吧。这么冷的天,要弹琴好歹也在屋里……”绿绿絮叨着,羽君只是笑笑并不答话,一旁的香珠儿若有所思,神情间有着一些疑虑。

“姑娘……”

羽君转头看着她,目光淡定等着她问下去,香珠儿欲言又止,犹豫片刻终是放弃了,低声道:“没什么,姑娘快回房吧。”

她不问,羽君也不多说什么。迟早有一天她会压不住心里的疑问,而不得不去怀疑。

沈苍澜和翠翠听得出羽君的琴,香珠儿又怎会听不出湘无双的?那卓卓而绝世的湘无双可以失去记忆,可以忘记如何弹琴,却怎会弹出另一个人的风韵来。

她等着,香珠儿是选择怀疑还是接受,是走还是留。这都是香珠儿的事,而她则有自己的事要做。她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选择什么,也许把那些事情做完,就会知道了罢。

*

自后院回房一路,沈苍澜不曾开口说半句话。翠翠在后面默默跟着,亦是心神不定,只将沈苍澜送至房门外便告退了,心思却全然不在这里。

今夜的琴声,不止勾了翠翠的魂儿,也勾了沈苍澜的魂。

他入得室内,姝娴早已候了多时,虽然无人搀扶行走有所不便,仍是坚持迎上来。

“苍澜,累了吧?怕是宴上你们也光顾着喝酒,没吃什么东西,我备了些夜宵……”

“姝娴,”他怔怔看着眼前女子,有些恍惚。她是他的妾他的女人,她是他的错他的痛,那些他可以不去记起的往事却好像被那琴声从掩藏的心底勾了出来,让眼前平静的生活有些面目全非,他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言语在喉咙深处,出口却只是:“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