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妾身的不是了。”凌夫人忙止了泪，极力挤出一抹笑容来。
“妹妹这次遭大罪了，又伤了身子，现吃何药，把药房拿来我看看。”
“嫂嫂怎地还会医术不成？”
“娘娘说笑了，只是因为母妃当年宿疾缠身，缠绵病榻多年，我便一一过目方子，渐渐地也对药材啊有了些微了解罢了。”莲心笑着解释道。
清颜把太医们开给凌曦调养身子的药房拿给了莲心来看，“恩，太医的方子倒是温补滋养的，于妹妹的甚至也很是相宜，只是妾身担心妹妹心病未除，难以安枕，不如让雪儿她们记着点儿，每晚娘娘就亲爹饿时候，就在内室多拜访些苹果。”
“苹果？”雪儿好奇地问道。
“是，苹果的香气有助于安眠，对娘娘是极好的。”莲心会心一笑。
凌夫人对自己的这个儿媳妇真是满意极了，这莲心孝顺不说，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是深明大义、从没有郡主的架子，对公婆素来是恭敬有加的，这会儿又见了她对自己的小姑子如此这般地上心，更是感动不已。
“娘亲，女儿好想你啊，你都不进宫来看女儿。”凌曦说着说着便心里委屈地想哭，“娘娘。”
“娘亲这里没有外人，您还要这么见外的话，女儿就生气了。”见曦儿如此坚持，凌夫人也不再固执了。
“曦儿，娘亲也很想进宫来看你啊，可是你爹爹总是反复叮嘱娘亲，不可招摇，你现在是太子妃，你爹爹和你兄长的权势也是如日中天，这朝中和你爹爹政见不和的人不知道怎么期盼着逮住你的差池呢，你也是知道的，你爹爹素来小心谨慎的性子，你这大婚才月余，你爹爹顾及到影响不好，便一直不许我进宫来看你。”
“是啊，曦儿，娘亲没有一日不在家中念叨你的，你的闺房，娘亲还吩咐府里的下人每天每天地打扫，有几次，我都看到娘亲独自坐在你房间好久好久呢。”莲心也说道。
“娘亲。”曦儿扑倒在凌夫人的怀中，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满心的苦闷和委屈，“我可怜的孩子。”本该是皆大欢喜的天大的好消息，自己就要做外祖母了，没承想，会发生这档子意外，“对了曦儿，你跟娘亲说实话，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会撞到桌角上去的呢？难道是你和太子殿下起了什么争执才？”
“娘亲，这件事我不想再提起了，也不想再去回忆，更不想再去追究，也许这一切都是命吧，也许我还没有资格做母亲，所以老天爷才会给了我这个孩子又把他收了回去。”凌曦尽管口里说着不追究了，心里却心忧难解，伤心不已，断了线的珠子般的泪汹涌而出，凌夫人、莲心瞧了，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儿，尤其是凌夫人，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身心俱疲，心里真是千百个不放心。
“太子殿下来了。”清颜进来提醒道。
“给殿下请安。”凌夫人和莲心赶忙起身行礼。
“岳母大人何须这样客气？”慕容宇轩对待凌夫人的态度自是亲切有加，“殿下万万不可这样称呼臣妇，这于礼数不合啊。”
“在这东宫殿，您就随意些吧，无碍的。”慕容宇轩笑着宽解道，凌夫人见太子殿下对自己都这般恭谨有力，自己宝贝女儿在他心里的分量更是可见一斑了。
“心儿嫁了人，连一句‘太子哥哥’都不会叫了？”满满的尽是宠溺，莲心有一瞬的恍神，仿佛回到五岁那年，太子哥哥带着自己在湖心采莲蓬的情景来，“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那是第一次，莲心知道自己名字的出处，也是第一次，听太子哥哥这样诗意地解读自己的名字，尽管那个时候，自己也许并不懂得这名中蕴含的情意，只是清楚得记得，当年那日，太子哥哥眼中的宠溺，这么些年过去了，一如今日，虽然母妃早逝，莲心觉得自己到底还是幸福的，还是被人疼着的，自己现在又有了这样好的归宿，也确实是值得感恩的。
“太子哥哥。”甜甜的声音，慕容宇轩已经从莲心满面春风又含羞带怯的表情中看到了幸福的痕迹，是的，心儿很幸福，这样他终是可以放心了。
“今儿身子可好些了，还咳嗽吗？”慕容宇轩转身询问清颜。
“是，娘娘有夫人和郡主说话解闷儿，今儿精神好多了，咳嗽也见少了。”
“恩，这就好。”慕容宇轩也不顾众人都在，径直朝凌曦的榻上走去，凌曦并不去瞧他，他伸手摸了摸凌曦的额头，“恩，也不发热了。”慕容宇轩手心的温度传到凌曦的额头上，失了孩子这几天来，凌曦都不许慕容宇轩碰她，这次母亲和嫂嫂都在，为了不让她们担心，自己并没有拒绝慕容宇轩的亲昵。
“娘娘的药煎好了。”雪儿端着碗盏进来了，“殿下您先让一让，让奴婢来给娘娘喂药。”清颜小声提醒道。
“给我，我来吧。”连同凌夫人、莲心、清颜、雪儿、梅儿俱是吃了一惊，小柳子更是吃惊得眼珠子瞪的都快掉出来了，他伺候太子爷十几年了，几时见过太子爷喂人家吃过药，这真是天下奇闻了。
慕容宇轩从雪儿手中端过碗盏，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碗盏中的药汁，送进凌曦的口里前，轻轻地吹着，那份小心翼翼、精心呵护的样子，莲心、凌夫人都是感动不已，梅儿和雪儿见太子殿下非但不责怪自家娘娘使小性儿，除了清颜知道事情的原委，抱着一份担忧之外，所有人都很是开心，凌夫人觉得自己的宝贝女儿真是好福气，能得到太子殿下如此怜惜，当真是女儿的造化了。
“曦儿，有点儿烫，慢慢喝。”
“咱们先出去吧。”凌夫人悄声提醒道，一屋子的奴婢们跟着凌夫人、莲心轻轻地退了出来。
“曦儿。”
“娘亲不在这儿了，你不用演戏给大家看了。”是凌曦冷淡的听不出一丝情绪的声音，但就是这冷淡的声音，却仿佛可以把慕容宇轩扔掷进千年寒潭之中，无法动弹。
“演戏？”慕容宇轩没有想到凌曦会这么说。
凌曦不接腔，“难道我对你的好对你的疼惜，你通通认为那只是演戏，我有必要演戏吗，我要演戏给谁看？”
“对我好，对我疼惜，若真是如此，我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太子殿下，臣妾身体不适，不能陪您说话了，臣妾现在想休息了，您请自便吧。”
“你要赶我走？”药还没有喂完，凌曦的态度依然是坚硬得如同一块铁一般，没有一丝想要被融化的可能。
“臣妾不敢。”
“你不敢，我看你什么都敢。”
“那既然殿下这样认为，就请治臣妾的罪好了，随便您如何处罚臣妾，臣妾都绝无怨言。”凌曦这一次，抬起了头，紧紧盯着慕容宇轩的眼睛，慕容宇轩心慌了，这双秋水中看不到一丝爱和情意，只有冷漠，只有那陌生的冷漠，慕容宇轩真的失去了把握。
“曦儿，我们明明彼此相爱，为什么要彼此折磨？”慕容宇轩已经丢盔弃甲、再无他法了。
“这也许就是命，我们的相爱伤害了太多人，所以注定我们也要为此付出代价，可是我没想到这代价如此惨重，上天居然带走了我的孩子，而且还让你亲手杀死了我的孩子。”
“不，那是意外，那是意外，是我们那日情绪失控，你想不开才……”
“是吗？如果不是你逼我逼到无路可走的境地，我会束手无策到要以死明志吗？”凌曦的眼睛里此时只剩下了空洞、恨意和无休无止的自我折磨，一个美人空灵到空洞的时候，那种病态的美也可以摄人心魄，慕容宇轩觉得，这一次，曦儿绝不会轻易就原谅了自己，这几日夜里，慕容宇轩都在同一个梦境里，每次都梦到凌曦要去触柱，每次都是大叫着“不要”、“不要”醒来，每一次惊醒，慕容宇轩都是吓得一身冷汗，再也无法再重新睡去。
“曦儿，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相信我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让你伤心，我们重新开始，我一定不会再重复同样的错误了，曦儿。”慕容宇轩狠力地紧握住凌曦的手，凌曦并不抽手，任他握着，却并不去看他，“凤凰公主不日就要进门了，殿下，请您好好待她，不要再去伤害一个真心爱你的女人了。”那份漠然就像是完完全全的局外人，一个女人，面对着自己丈夫要另娶他人，居然能淡定到这种程度，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慕容宇轩已经不愿意再猜测了，他觉得自己已经筋疲力尽了。
“曦儿，你不再爱我了吗？”慕容宇轩到底还是问了出来，他想知道答案，又很害怕听到答案。
“是，我不再爱你了。”
“你再说一遍，你真的不再爱我了吗？”
这一次，凌曦扭转了头，她命令自己硬下心肠，宇轩这样不了解自己，这样不信任自己，竟然牺牲掉了他们的孩子，那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啊，他居然这样残忍，这样漠视自己对他的爱，她不能忍受，她绝对不要让他把自己的尊严和骄傲踩在脚底，这样被动屈辱的生活，她绝对不要。
“是，我不会再爱你了。”凌曦的声音很轻，大殿里也静极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慕容宇轩才醒转过来，一生只想爱一个，我顾不了太多，守着过错，孤单落寞，用一生去割舍。
他转身离开，他必须逃离，曦儿不再爱自己了，居然，自己以这样惨痛的方式，这样血肉模糊的方式，割断了曦儿对自己的爱，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他不相信，他不愿意相信，不会这样的，曦儿不会这么狠心，他们之间的爱也不是这么轻易就会被斩断的，绝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