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百家姓、三字经、颜氏家训、朱子家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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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勉学第八(2)

面墙之徒,递相仿效。承圣中,遣一士大夫聘齐,齐主客郎李恕问梁使曰:“江南有露葵否?”答曰:“露葵是莼,水乡所出。卿今食者绿葵菜耳。”李亦学问,但不测彼之深浅,乍闻无以核究。

思鲁等姨夫彭城刘灵,尝与吾坐,诸子侍焉。吾问儒行、敏行曰:“凡字与谘议名同音者,其数多少,能尽识乎?”答曰:“未之究也,请导示之。”吾曰:“凡如此例,不预研检,忽见不识,误以问人,反为无赖所欺,不容易也。”因为说之,得五十许字。诸刘叹曰:“不意乃尔!”若遂不知,亦为异事。

校定书籍,亦何容易,自扬雄、刘向,方称此职耳。

观天下书未遍,不得妄下雌黄。或彼以为非,此以为是;或本同末异;或两文皆欠,不可偏信一隅也。

[注释]

①郑重:频繁、反复多次。

②启寤:启悟。“寤”同“悟”。

③素业:清修有为之业,即儒业。

④履立:操守品行。

⑤堕:同“惰”,散慢。

⑥货贿:货物、财物。

⑦伎艺:技艺;沈:通“沉”。

⑧忽忽:迷糊、恍惚。

⑨阶:官阶;级:品级、等第。

⑩蒙然:迷糊不清醒的样子。

贵游:主公贵族。

著作:著作郎、秘书、秘书郎。“上车”二句:上车不掉下来,就可以当著作郎;提笔能写身体如何,就可以做秘书郎。

形容不学无术。

长檐车:一种车幔盖过整个车身的马车。

棋子方褥:方格图案的绮罗制成的方形坐褥。

斑丝:车色的丝织成品;隐囊:类似于今日的靠枕。

明经:以经义取士,谓之明经。

顾:通“雇”。

三九:三公九卿。

快士:佳士。

铨衡:考核选拔人才。

当路:执政,掌权。

兀:同“杌”,没有枝叶的树木。

孤独:流离失所、颠沛的意思。

驽材:蠢才。

冠冕:指仕宦之家。

六经:指《诗》、《书》、《礼》、《乐》、《易》、《春秋》六部儒家经典。“指”同“旨”。

自资:自谋生计。

伎:同“技”,技艺。

羲、农:即伏羲、神农、古代传说中的帝王。

文:文饰,此作阐释。义:法度。

矿璞:矿,未经冶炼的金属;璞,未经雕刻的玉石。

咋笔:操笔。

握素披黄:意指专心攻读诗书。素:绢素,古代的书籍多用绢素书写;黄:黄卷,古代的书籍为了防蛀虫而用黄蘖染之,故称黄卷。

秋荼:比喻繁多;荼:茅、芦之类的白花,到秋天繁茂盛多。

同年而语:意同“相提并论”。

佳快:极好,优秀之意。

至:周密。

执辔如组:比喻治教有方。辔(pèi):马缰绳。组:丝织成的宽带。

化鸱为凤:比喻感化恶人,使其转变。鸱(chī):猫头鹰,古人视之为恶鸟。

早刑晚舍:早上判刑,晚上就赦免了。舍,通“赦”。

先意承颜:不用父母说出来便能迎合父母的心意。

怡声下气:恭敬有礼,声气和平。

劬(qú)劳:劳累。

腝(ér):烂熟。

瞿然:十分恐慌的样子。

苶然:苶(nié),十分疲惫的样子。

不胜衣:谦恭有礼、退让的样子。

达生委命:指参透人生、听凭命运的支配。

迂诞:迂阔荒诞,不合情理。

经纶:纶指国家大事,经可作动词。经纶:治理国家,筹划大事。

凌忽:即凌辱、轻慢。

同列:指地位相同者。

鸱枭:像猫头鹰之类的恶鸟。

春华:华同“花”,以春华比喻学,以秋实比喻用。

坎壈(lǎn):困顿,不得志。

曾子:曾参,孔子弟子。“七十”当作“十七”。

面墙:比喻不学无术,一无所见。

末俗:乱世的习俗。

世务:谋生处世之事。

出身:出仕。

蚩拙:愚昧,笨拙。

专固:专断,顽固。

指归:“指”同“旨”,即主旨。指归:主旨和意向。

要会:要旨。

机要:机微精要,精义,要旨。

经纬:经书和纬书。即儒家经典著作和之外的占筮之类的书。

义疏:注解经书的书。

排蹙(cù):排挤、斥责。

铭:文体一种,多刻于碑石、器物上;诔:文体名,用以悼念死者的韵文。

全真:保全天性。

景:“影”的本字。

缶:瓦盆。

桎(zhì)梏(gù):手铐脚镣,后比喻一切束缚人的东西。

大猷(yóu):治国之大道。

娄太后:孝昭帝高演的母亲。

山陵之事:帝王或皇后死后的坟墓之类的事情。

葛帏:葛布制成的帏帐。

握锥:指战国苏秦以锥刺股促己求学。投斧,指文党投斧求学。

然:同“燃”。

寮宷:官吏的宿舍,引申为官的代称。寮同“僚”,宷同“采”。

爨(cuàn):烧火煮饭。

丐刺:相当于如今的名片,拜贴。

内参:即太监。

阍寺:古代宫中掌管门禁的官,多为宦官。

周章:周游,游览。

参伺:侦察,窥视。

绐(dài):欺骗,说谎。

欧:同“殴”,打捶,攻击。

支:通“肢”。

肆:极、尽之意。

笃:古通“督”,视察,督促。

藜羹:比喻粗劣的饭菜;缊褐:粗麻制成的短衣。

起明:启明,启发。

师心自是:自以为是,以心为师。

损惠:致谢别人馈送礼物所作的敬辞。

反:反切。

揰挏(chòng dòng):上下撞击。

酪酒:用马牛羊等乳汁制成的酒。

闾里:里巷。

糊口:吃东西之意。

祖述:效法、遵循前人的说法、做法。

施安:施用、使用。

鹊起:指见机而作,后多为乘时运崛起之意。

矜诞:自大,狂妄。夸毗:过分柔顺以取媚于人;二者词义相反。

高年:指年纪大;富有春秋:指年轻,春秋尚多。两者的词义也相反。

坟籍:指书籍。

篆籀(zhòu):古代书体;篆指小篆,籀指大篆。徐:指徐广;邹:指邹诞生。

应:指应邵;苏:指苏林,二者皆注释过《汉书》。

服虔:人名,东汉经学家、文字学家。

一手:指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兄弟皆山傍:颜氏意为从山之峙不典,不可以命名。

“兄弟皆手傍”二句:卢文弨曰:“‘兄弟皆手边立字,而有名機者,’‘手’误作‘木’,‘扌幾’误作‘機’。据此,此句中“機”字本作“扌幾”。《说文》中无此字,故颜氏以其不规范而讥之。

(liè)余聚:村落名。

谷曼谷九(mǎn qiù)亭:古亭名。

龁(hé):咬。

音(yì):同“意”。

柏人:县名。在今河北隆尧西。

书翰:书信、文书。

斿(liú):同“旒”。古时旌旗下垂着的飘带或其他饰物。

趣(cù):同“促”,催促。

悤(cōng):同“怱”,急遽,匆促。

竖:童仆。

豆逼:豆皂。“皂”和“逼”同音。

友婿:同门女婿们的互称,今言连襟。

俗:通“族”。鹖(hé):鸟名。

莼(chún):莼菜,又称凫葵。露葵:即冬葵。两者不同。

面墙:不学无术者,没有见识谓似“面墙”。

无赖:指撒泼放刁的人。

容易:轻率,草率。

诸刘:刘灵的儿子们。

雌黄:矿物名称。柠檬黄色,有时微带浅褐色。古人以黄纸书写,写错了,便以雌黄涂改。因而窜改文字就称为雌黄。

[译文]

自古以来的那些圣明帝王,尚且必须勤奋学习,何况普通百姓呢!这类事在经书史书中随处可见,我也不想过多举例,姑且捡近世紧要的事说说,以启发点悟你们。现在士大夫的子弟,长到几岁以后,没有不受教育的,那学得多的,已学了《礼经》、《春秋三传》。那学得少的,也学完了《诗经》、《论语》。等到他们成年,体质性情逐渐成型,趁这个时候,就要加倍地对他们进行训育诱导。他们中间那些有志气的,就能经受磨炼,以成就其清白正大的事业,而那些没有操守的,从此懒散起来,就成了平庸的人。人生在世,应该从事一定的工作:当农民的就要算计耕田种地,当商贩的就要商谈买卖交易,当工匠的就要精心制作各种用品,当艺人的就要深入研习各种技艺,当武士的就要熟悉骑马射箭,当文人的就要讲谈讨论儒家经书。我见到许多士大夫耻于从事农业商业,又缺乏手工伎艺方面的本事,让他射箭连一层铠甲也射不穿,让他动笔仅仅能写出自己的名字,整天酒足饭饱,无所事事,以此消磨时光,以此了结一生。还有的人因祖上的荫庇,得到一官半职,便自我满足,完全忘记了学习的事,碰上有吉凶大事,议论起得失来,就张口结舌,茫然无所知,如堕云雾中一般。在各种公私宴会的场合,别人谈古论今,赋诗明志,他却像塞住了嘴一般,低着头不吭声,只有打呵欠的份。有见识的旁观者,都替他害臊,恨不能钻到地下去。这些人又何必吝惜几年的勤学,而去长受一生的愧辱呢!

梁朝全盛之时,那些贵族子弟大多不学无术,以至当时的谚语说:“登车不跌跤,可当著作郎;会说身体好,可做秘书官。”这些贵族子弟没有一个不是以香料熏衣,修剃脸面,涂脂抹粉的;他们外出乘长檐车,走路穿高齿屐,坐在织有方格图案的丝绸坐褥上,倚靠着五采丝线织成的靠枕,身边摆的是各种古玩,进进出出派头十足,看上去仿佛神仙模样。到明经答问求取功名的时候,他们就雇人顶替自己去应试,在三公九卿列席的宴会上,他们就借别人之手来帮自己做诗,在这种时刻,他们倒显得像模像样的。

等到动乱来临,朝廷变迁革易,考察选拔官吏时,不再任用过去的亲信,在朝中执掌大权的,再不见旧日的同党。这时候,这些贵族子弟们靠自己不中用,想在社会上发挥作用又没有本事。他们只能身穿粗布衣服,卖掉家中的珠宝,失去华丽的外表,露出无能的本质,呆头呆脑像段枯木,有气无力像条快要干涸的流水,在乱军中颠沛流离,最后抛尸于荒沟野壑之中,在这种时候,这些贵族子弟就成了道道地地的蠢材了。有学问有手艺的人,走到哪里都可以站稳脚跟。自从兵荒马乱以来,我见过不少俘虏,其中一些人虽然世世代代都是平民百姓,但由于懂得《孝经》、《论语》,还可以去给别人当老师;而另外一些人,虽然是年代久远的世家大族子弟,但由于不会动笔,结果没有一个不是去给别人耕田养马的。由此看来,怎么能不努力学习呢?如果能够经常保有几百卷书籍,就是再过一千年也始终不会沦为平民百姓的。

通晓六经旨意,涉猎百家著述,即使不能增强道德修养,劝勉世风习俗,也仍不失为一种才艺,可借此自我充实。父亲兄长是不能长期依赖的,家乡邦国是不能常保无事的,一旦流离失所,没有人来庇护周济你时,就该自己设法了。俗话说:“积财千万,不如薄技在身。”容易学习而又可致富贵的本事,无过于读书了。

世人不管他是愚蠢还是聪明,都希望认识的人多,见识的事广,但却不肯去读书,这就好比想要饱餐却懒于做饭,想得身暖却懒于裁衣一样。那些读书人,从伏羲、神农的时代以来,在这世界上,共认识了多少人,见识了多少事,对一般人的成败好恶,他们看得很清楚,这固然不用再说,就是天地鬼神的事,也是瞒不过他们的。

有客人对我发出诘问说:“那些手持强弓长戟,去诛灭罪恶之人,安抚黎民百姓,以此博取公侯爵位的人,我看是有的;那些阐释礼仪,研习吏道,匡正时尚,使国家富足,以此博取卿相职位的人,我看是有的;而那些学问贯通古今,才能文武兼备,却身无俸禄官爵,妻子儿女挨饿受冻的人,却是数也数不清,这么看来,哪里值得对学习那么看重呢?”我回答他说:“一个人的命运是困厄还是显达,就好比金、玉与木、石。研习学问,就好比琢磨金、玉,雕刻木、石。金、玉经过琢磨,就比矿、璞来得更美,木、石截成段敲成块,就比经过雕刻的来得丑陋,但怎么可以说经过雕刻的木、石就胜过未经琢磨的金、玉呢?所以,不能以有学问的人的贫贱,去与那无学问的人的富贵相比。况且,那些披挂铠甲去当兵,口含笔管充任小吏的人,身死名灭者多如牛毛,脱颖而出者少如灵芝草;现在,勤奋攻读,修养品性,含辛茹苦而没有任何益处的人就像日蚀那样少见,而闲适安乐,追名逐利的人却像秋荼那样繁多,哪能够把二者相提并论呢。况且我又听说,生下来就明白事理的是上等人,通过学习才明白事理的是次一等的人。人之所以要学习,就是想使自己知识丰富,明白通达。如果说一定有天才存在的话,那就是出类拔萃的人,作为将军,他们暗中具备了与孙武、吴起相同的军事谋略;作为执政者,他们先天就获得了管仲、子产的政教才干。虽然他们没有读过书,我也要说他们是有学问的。现在您不能够做到这一点,又不去师法古人的所作所为,那就好比蒙着被子睡大觉,什么也看不见了。

人们看见邻居、亲戚中有出人头地的人物,懂得让自己的子弟欣慕他们,向他们学习,却不知道让自己的子弟向古人学习,这是多么无知啊。一般人只看见当将军的跨骏马,披铠甲,手持长矛强弓,就说我也能当将军,却不知道了解天时的阴晴寒暑,分辨地理的险易远近,比较权衡逆境顺境,审察把握兴盛衰亡的种种奥妙。一般人只知道当宰相的禀承旨意,统领百官,为国积财储粮,就说我也能当宰相,却不知道侍奉鬼神,移风易俗,调节阴阳,荐贤举能的种种周到细致。一般人只知道私财不落腰包,公事及早办理,就说我也能管理好百姓,却不知道诚恳待人,为人楷模,治理百姓,如驾车马,止风灭火,消灾免难,化鸱为凤,变恶为善的种种道理。一般人只知道依照法令条律,判刑赶早,赦免推迟,就说我也能秉公办案,却不知道同辕观罪、分剑追财,用假言诱使诈伪者暴露,不用反复审问而案情自明这种种深刻的洞察力。推而广之,甚至那些农夫、商贾、工匠、僮仆、奴隶、渔民、屠夫、喂牛的、放羊的,他们中间都有在德行学问上堪为前辈的人,可以作为学习的榜样,广泛地向这些人学习,对事业是不无好处的。

人之所以要读书求学,本来是为了开发心智,提高认识力,以有利于自己的行动。对那些不知道如何奉养父母的人,我想让他们看看古人如何体察父母心意,按父母的愿望办事;如何轻言细语,和颜悦色地与父母谈话;如何不怕劳苦,为父母弄到香甜软嫩的食品;使他们看了之后感到畏惧惭愧,起而效法古人。对那些不知道如何侍奉国君的人,我想让他们看看古人如何笃守职责,不侵凌犯上;如何在危急关头,不惜牺牲性命;如何以国家利益为重,不忘自己忠心进谏的职责;使他们看了之后痛心疾首地对照自己,进而想去效法古人。对那些平时骄横奢侈的人,我想他们看看古人如何恭谨俭朴,节约费用;如何以谦卑自守,以礼让为政教之本,以恭敬为立身之根,使他们看了之后震惊变色,自感若有所失,从而端正态度,抑制那骄奢的心意。对那些平时浅薄吝啬的人,我想让他们看看古人如何贵义轻财,少私寡欲,忌盈恶满;如何周济鳏寡孤独,体恤贫民百姓。使他们看了之后脸红,产生懊悔羞耻之心,从而做到既能积财又能散财。对那些平时暴虐凶悍的人,我想让他们看看古人如何小心恭谨,自我约束,懂得齿亡舌存的道理;如何宽仁大度,尊重贤士,容纳众人。使他们看了之后气焰顿消,显出谦恭退让的样子来。对那些平时胆小懦弱的人,我想让他们看看古人如何无牵无碍,听天由命,如何强毅正直,说话算数,如何祈求福运,不违祖道。使他们看了之后能奋发振作,无所畏惧:由此类推,各方面的品行都可采取以上方式来培养,即使不能使风气淳正,也可去掉那些偏离道德规范的不良行为。从学习中所获取的知识,没有哪里不可运用。然而现在的读书人,只知空谈,不能行动,忠孝谈不上,仁义也欠缺,再加上他们审断一桩官司,不一定了解了其中道理,主管一个千户小县,不一定亲自管理过百姓;问他们怎样造房子,不一定知道楣是横着放而棁是竖着放;问他们怎样种田,不一定知道高粱要早下种而黍子要晚下种。整天只知道吟咏歌唱,谈笑戏谑,写诗作赋,悠闲自在,迂阔荒诞,对治军治国则毫无办法,所以他们被那些武官俗吏嗤笑辱骂,确实是有原因的。

人们学习是为了用它获取好处。我看见有的人读了几十卷书,就自高自大起来,冒犯长者,轻慢同辈。大家仇视他像对仇敌一般,厌恶他像对鸱枭那样的恶鸟一般。像这样用学习给自己招来损害,还不如不要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