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百家姓、三字经、颜氏家训、朱子家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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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省事第十二(2)

《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武安侯田蚡为丞相,使籍福请魏其城南田,不许。灌夫闻,怒骂籍福,福恶两人有郄,乃谩自好,谢丞相。已而武安闻魏其、灌夫实怒不与田,亦怒曰:‘蚡事魏其,无所不可,何爱数顷田?

且灌夫何与也?’由此大怨灌夫、魏其。”横怒:暴怒、震怒。

游侠:古指敢于反抗,不顾社会秩序,救入急难的人。

墨翟:即墨子。春秋战国之际思想家、政治家,墨家的创始人。主张“兼爱”、“非攻”,其本人更有“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的实践精神。

杨朱:战国初哲学家。魏国人。孟子说他“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极力抨击他的“为我”思想。

节文:节制修饰的意思。

刘盼遂认为此指北齐后主武平三年时,颜氏在修文殿撰御览之事。引证《北齐书·颜之推传》中《观我生赋》自注:“齐武平中,署文林馆,待诏者仆射阳休之、祖孝徵以下三十馀人,之推专掌,其撰《修文殿御览》、《续文章流别》皆诣进贤门奏之。”又缪钺《颜之推年谱》认为竞历之事约在隋开皇十年。修文令曹:洪业以为“疑是开皇中所设修订法令之局,故后文以‘格令所司’为说也。”

关中:地名。指今陕西一带。太史:官名,掌历法。见《隋书·百官志》。竞历:指争论历法。

内史:官名,掌民政。《隋书·百官志》:“内史置令二人,侍郎四人。”

牒:公文。平:平议,即公正地论定是非曲直。

四分:指四分历。减分:指减分历。《后汉书·律历志中》:“今改行《四分》,以遵于尧,以顺孔圣奉天之文。”

晷:指日晷,测度日影以确定时刻的仪器。亦指兼测日月星等天象的仪器。晷景:日晷上晷表的投影。景,古影字。

分至:指春分、秋分和夏至、冬至。薄蚀:日月相掩食。

盈缩:也称赢缩,《汉书·天文志》:“岁星超舍而前为赢,退舍为缩。”

度:躔度。日月星辰运行的度次。

任数:指顺应天数。

格令:律令。

当:判罪。《字汇·田部》:“当,断罪曰当,言使罪法相当。”

留连:舍不得离开。

机杼:胸臆。机杼既薄:指有关的知识能力欠缺。

[译文]

周朝太庙里的铜人背上刻着:“别多话,多话就多挫折;别多事,多事就多患难。”这一训诫多么重要呵!能跑的,不长翅膀;会飞的,缺少脚趾;有角的,没有上齿;后腿长的,前足退化:这大概是大自然不让动物兼具各种长处。古人说:“干得多而好处少,不如专心干好一件事;鼫鼠有五种技能,却没有一种技能顶用。”近世有两个人,都是聪明颖悟的士人,生性善经营多才能,却略无一点名声,因为他们的经学知识经不起盘问,史学知识经不起讨论,文章没有可留传于集子上的,书法手迹不值得留以观赏,卜筮六次只有三次准确,治病开药十次有五次出现差错,音乐造诣在几十人之下,弓矢技能在千百人里算中等,至于在天文、绘画、棋艺、鲜卑语、胡人文字、煎胡桃油、炼锡成银之类事情上,只了解些大概情况,都不精熟。可惜呀,凭他们的聪明,如果割弃其他的爱好,肯定能使自己的专业达到精妙的水平。

给人主上书陈述意见这种事,起源于战国时期,到了两汉,此风流行愈广。推究它的体例,指责人主长短的,是谏诤之臣;批评群臣得失的,是好讼之辈;陈说国家利害的,是对策之徒;利用感情使人主作出决策的,属游说之士。总括这四类人的作法,都是贩卖他们的诚心来换取官位,出售他们的言论来谋求利禄。他们的意见有的无丝毫益处,反而会有使人主不省悟的困扰,即使侥幸感悟了人主,被时人采纳,他们起初也能获得不可估量的奖赏,最终还将陷于不可预测的诛杀,这就是严助、朱买臣、吾丘寿王、主父偃这类的很多人。优秀史官所记载的,大概只选取洁身自好,耿介不阿的人,以评论时政得失罢了,但这不是谨守法度的士君子所干的。

现在我们所见到的,怀“美玉”、佩“异香”的德才兼备的人,都耻于干这类事。那些守候公门,趋赴朝廷,给皇帝献书言计的人,大都空疏浅薄,自傲自夸,毫无治理国家的方略,都谈些秕糠之类的琐事,十条建议中,没有一条值得采纳,即使偶有与实际切合的意见,却早已被先觉者提出,不是人们不知道,只担心知而不行。有些献书言计者被揭发包藏私心,当面追查考问,事情邪僻,他们反会愧惧交加;即使人主为了对外维护朝廷的声誉和教化,或许对他们加以包涵,但他们是些侥幸之徒,不值得与之为伍。

谏诤者的目的是纠正人主的失误,这就必须先使自己处在能够说话的地位,并且应当尽量匡助和襄赞人君,决不可苟且偷安、垂头塞耳。至于侍奉人主,要万事适当,不要超越职权,如果干涉职责以外的事,就会成为朝廷的罪人。所以《礼记·表记》说:“事奉人君,如关系疏远,却去劝谏,就是谄媚了;如关系亲近,而不劝谏,那就是尸位求利了。”《论语·子张》说:“未取得人君的信任,就去劝谏,人君会认为在诽谤自己。”

君子应当坚守信仰,修养道德,蓄积声价,等待时机,如果仍然不能晋升官禄,实在是由于天命。为达到某种需求而东奔西走,不顾羞耻,与人攀比才能,衡量功绩,声色俱厉,怨这恨那,有人甚至以宰相的缺点为要挟,以获得官禄为酬谢,还有人喧哗吵闹,扰乱人们的视听,求得被任用,靠这些手段求得官职,还声称自己有才干与能力,这与偷食致饱、窃衣取暖有什么区别呢!世人看见那些奔走钻营而得官的人,就说“不去追求怎能获得官位呢”;却不知道时运一到,不去追求,官位也会来的。看到那些恬静谦让而没得到官职的人,又说“不做怎么会成功呢”;却不知道不到风云际会之时,一味追求也是无益处的。世间那些不追求而有所得,或追求而无所得的人,能数得清吗?北齐末年,不少人用钱财去请托依附皇族的外戚,煽动得宠女子去进言求官。那些被任为地方官吏的,印绶光艳华丽,车马辉煌显赫,荣耀兼及九族,富贵显达一时。可一旦被执政者怨恨,随之对他们考察调查,那些得利的,也定会因利而遇到危殆,只要稍稍染上仕途恶习,背离为官应有的严肃公正,陷阱是相当深的,创伤是不能平复的,即使能免除一死,却没有不家道败落的,到了这种程度,才噬脐后悔,也来不及了。我从南方走到北方,从未与时人说过一句有关自己的身分的话,虽然不能官运显达,但也绝无怨言。

王子晋说:“帮厨的人,能尝到美味;助人殴斗的人,可能要受伤。”这是说,别人做好事,应当去援助,别人干坏事,便要离开,更不要结党去做不仁不义之事。大凡对世人有损的事,都不可参与。

但走投无路的小鸟投入怀中,仁慈的人总会怜悯它的;视死如归的勇士来投奔我,能弃之不管吗?伍员将后半生寄托在渔舟上,季布藏身于广柳车中,孔融匿藏张俭,孙嵩匿藏赵歧,这些都是前代人所看重的,也是我所信奉的,即使因此而获罪,我也心甘情愿。至于郭解代人报仇,灌夫怒责田蚡争地,都是游侠的行为,不是君子所当干的。如果有逆乱犯上的行为,得罪了人君和父母,就不值得同情。亲戚朋友遇到危难,尽家中的财物与自己的能力去解救,不应当吝惜;若是有人横生心计、无理干求,就不是我要你们同情的了。墨子一类人,世上称之为热心肠人,杨朱一类人,世人称之为冷肚肠人。人生在世,肠不应冷,腹不可热,应当以仁义来节制言行。

从前我在修文令官署的时候,有些山东学士与关中太守争论历法问题,总共有十几个人,纷纷扰扰地争执了好几年,内史发文牒请议官评定此事。我提出说:“大体上儒生们所争论的,可分为四分历和减分历两家。历算天象的要点,可通过日晷仪的影像来测定;现在以此来检验两种历法中有关春分、秋分、夏至、冬至以及日蚀、月蚀的情况,可发现四分法疏略而减分法周密。疏略者声称政治法令也有严有松,日月的运行也相应会有不足或超前,并非历法计算的误差;细密者却说日月运行有快有慢,用正确的方法来计算,可预先知道它们运行的情况,没有什么灾祸和吉祥之说。使用疏略的四分历,可能隐藏伪诈而失却真实;使用细密的减分历,可能顺应了天象而违背了经义。而且议官所了解的,不可能比论争双方更精深,用浅薄的知识去裁判高深的学问,怎能让人信服呢?

这件事既然不属法律法令的范围,希望不要去裁断谁是谁非。”整个官署的人无论地位高低,都认为我的看法对。有一位礼官却认为这样做是一种耻辱,苦苦地要求不放下这个问题,勉强地对两种历法去进行考核。他对这方面的知识本已很少,又无法实地测算,回过头来,仍去采访争执双方,想藉此判断二者的优劣。他们早晚聚在一起议论,由寒到暑,从春到冬,劳顿烦苦,终不能作出判断,抱怨讥嘲之声滋生,只得抱愧退场,最后还被内史搞得十分窘迫:这是好名所惹来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