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姨娘垂着头,眼底有着焦虑,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一炷香后,雪姨娘服侍了裴老夫人用了药,睡下了,她方才离开。
她是裴家的第一个姨娘,所以这个身份来的有些不光彩,可是在裴老夫人的抬举之下她还是有了姨娘大待遇,甚至比其他同等人家的姨娘的待遇还要好。
她拥有一个单独的院子,虽然不大,但是却是齐整。
身边还有一个贴身丫鬟,一个粗使丫鬟和两个婆子。
这样的日子是她从前不敢想象的。
可她也是清楚这样的好日子随时会失去,虽然裴老夫人很喜欢她,可是大人不喜欢甚至厌弃她!
还有夫人和那个厉家……
这些都让她不得时时忧心。
“姨娘,可要传膳?”
裴家的下人对于雪姨娘在主母生产当晚爬上主子的床一事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着鄙视的,不过在裴老夫人的维护之下,众人也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
“先不用,去将李婆子给我叫来!”雪姨娘扬声命令。
“是。”丫鬟领了话,然后低着头走了出去。
雪姨娘握着拳头等着,大半晌之后,那丫鬟领着一个五十上下的婆子进来。
在屏退了丫鬟之后,雪姨娘便焦虑地道:“李嬷嬷,如今大人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以后该怎么办?”
李婆子抬起头,面容虽然平凡,只是那双眼睛却不似一个寻常下人该有的,至少,不是如裴府这等人家得下人该有的,“雪姨娘如今已经是姨娘了,来日方才,何必急于一时呢?”
“可大人……”
“那晚上姨娘并没有做什么,都是大人自己主动的不是吗?”李婆子道。
雪姨娘道:“虽然是这样,可是大人却认为是我趁着他醉酒……”
“大人在朝为官最重视的就是名声,如今老夫人做主给了姨娘名分,大人即便再不满也不会说什么,而且以老夫人如今那般想要孙子的情况,只要姨娘讨好老夫人,大人迟早一日会接受姨娘的。”李婆子神色淡淡,似乎很肯定。
雪姨娘听了这些话心里稍稍安了下来,“可夫人那里……还有那个厉夫人……她已经跟老夫人说了,说夫人没生下儿子便要我一直喝那些汤药……可夫人明明已经不能生,她这样说不是要断了我的希望吗?”
“姨娘。”李婆子正色道,“姨娘根本无需管这些事情,这都是老夫人和大人的事情,只要老夫人想要孙子的心不死,那即便厉家再强势,老夫人也不会退让。”
“可老夫人现在……”
“现在是因为夫人还没出月子,而且,夫人伤了身子的事情还未传出去。”李婆子缓缓道,“等夫人出了月子,而伤了身子的事情又不小心传出去了,那厉家便无话可说了。”
雪姨娘眼中一亮。
“而且,如今老夫人认定了大人忤逆是因为夫人的使计,往后老夫人只会更加不待见夫人,而夫人经过了这些事情和老夫人也是势成水火,而大人又是极为孝顺之人,这样一来,大人便会夹在老夫人和夫人之间,大人是男人,不会想将心思花在后院的,所以他定然会做一个了断,大人可以弃夫人于不顾,却不能不孝,那时候,大人定然会顺了老夫人的心思尽快给老夫人生一个孙子,而姨娘又是老夫人提的,且又得老夫人看重,那时候,大人岂有弃姨娘而选其他人之理?”
雪姨娘听了这话也似乎觉得有理,面上渐渐地泛起了笑容,“嬷嬷放心,若是将来我真的给大人生下了儿子,定然不会亏待嬷嬷的!”
“多谢姨娘。”李婆子低头回道,眼底噙着冷笑。
入夜之后,天下起了细雨,给夜间又添了一丝凉意。
沧澜院的寝室内静静的,只闻外面的细雨声。
齐怀若站在了外室的小厅内,看着桌子上已经凉了的晚膳,“二少夫人还是没用晚膳?”
“二少夫人说了她还不想吃。”绿荷应道。
齐怀若沉吟会儿,“将膳食扯了,稍后让厨房做一份宵夜送来。”
“是。”绿荷应了话,然后叫来了两个丫鬟开始收拾。
齐怀若则转身走进了内室。
他原以为他不回来,她的心情便可以平复,可如今……
内室更是安静。
一旁的灯火静静燃烧着,发出了柔和的红光。
荣华坐在了一旁的软榻上,双手环抱着曲着的双膝,低着头,身上散发出了一种被遗弃般的悲怆。
齐怀若停下了脚步,心头隐隐作痛,若是当日他没有过多插手,裴少逸或许便不可能得了状元之名,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遗弃,即便最终他仍是不能改变裴少逸的行为,但是至少如今,她还有一个疼爱他的兄长。
一步错,步步错。
而如今,他却连让她安心的能力都没有。
原以为保护她并不难做到,可是,他在保护的同时,却似乎也在同样的伤害她。
轻步走到了她的身边,低声唤道:“荣华……”
荣华身子一动,随后,缓缓抬起头,烛火的红光并未能够掩盖她面上的苍白之色,她神色平静,静静地凝视着齐怀若,没有愤怒,也没有埋怨。
齐怀若蹲下了身子,“我知道如今我无论说什么你都不会……”
“对不起。”荣华忽然间开了口,打断了他的话。
齐怀若一愣。
“下午我不该那般对你。”荣华继续道,“你所说的都没有错,我知道你让我冷静让我不要冲动都是为了我好,我也知道如今我面临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对不起齐怀若,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我心里害怕,恐惧……甚至绝望。”
“荣华……”
“出嫁之前,我告诉厉氏,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来让她痛苦,让所有害过我和我的家人的人都付出代价,可是话虽说的如此的狠绝,然而,后来却发现,或许即便我以命相抵,也未必能够真的抱得了仇,我对自己失望,恼怒,甚至痛恨!”荣华嘴边泛起了一抹自嘲,“不管是镇国公还是护国公府,我都像是在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