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学校就正式放了暑假。我跟黄经理请了三天假,回家看望父母。柳如樱回了趟北京,结果跟柳教授吵了架,气鼓鼓的回来了。吵架原因还是父母亲想让她回北京,她想自己闯闯。
暑假的工作非常重要,一方面时间上我们俩可以做满全天,另一方面是电脑销售旺季。当时的电脑主要有三个用途,一是单位公司买来办公,二是新人结婚当电器置办,三是学生买来打游戏。暑假里是学生购机高峰期,抓住这个机会,我和柳如樱狠狠赚了一笔。
两个月下来,我俩底薪加提成一共九千八,其中我六千五,她三千一。不过她真不见外,发工资时就把我的抢过去,丢下一句话“姐姐帮你保管,免得你大手大脚,以后合伙做生意用。”我擦,谁大手大脚搞得自己身无分文啦,这是逼我跟她合伙啊。暑假里打工的学生很多,但像我这么辉煌又这么落寞的就唯我独尊了。
暑假结束前,我和柳如樱商量着办一家电脑公司,不过我们资金有限且都不是本地人,当地没有人脉关系。这让我想到黄经理,他不仅家境优越,而且父母是人事局和劳动局的,虽不是什么一把手,但似乎也都还在重要岗位上。黄经理人也好,不管对我还是对柳如樱,所以于情于理,我都要跟他交代一下我下一步的打算,其实更想拉他入伙。没想到的是,黄经理比我们更加有兴趣,迫切想要与我和柳如樱合作开公司,并表示愿意投资入股,还可以动用家里和朋友的社会关系。我心里有点嘀咕,不会是为了柳如樱吧?
黄经理名叫黄柏杉,城东有一套自己的公寓,刚买了辆别克君威,算是钻石王老五。今天拉者我和柳如樱去他家做客,主要是为了谈事情方便一些,顺带也是给柳如樱展示一下经济实力。坐在舒服的沙发上,喝着上号的龙井,我们开始合谋。首要的事情是把公司实体给办下来。黄经理表明,他不能离职,一方面在精诚电脑能拉一些客户过来,另一方面父母亲是机关的,不能以他的名义去谈生意,需要避嫌。柳如樱也不愿做法人,结果就是我这个在校大学生当了法人代表。
黄经理提出他出资三万元,占股百分之三十五,算作投资入股,还可以借调精诚电脑的技术员,私下里帮我们工作。看得出来,这是明显在帮我们,我和柳如樱非常感激。至于我和柳如樱,身边也就那不到一万元,我坚持柳如樱拿大头,百分之四十,而我拥有百分之二十五。
接下来是租办公室了。黄经理通过他父亲的关系,打听到在当地军区旁边有一个门面房,地段位置不算市中心,但门面宽敞明亮,大约有五十平米左右。因为我们打算做企业单位用户的生意,位置市口不是那么重要。背靠着军区,倒能给顾客一种信任感。价格最终是黄经理谈好的,一年六千,比市面上便宜了一半,看来黄经理父亲的面子挺值钱的。
随后几天,我们分工行事,黄经理动用他的社会关系,四处打听,请客吃饭,成果显著,一家食品加工厂,一家玻璃制品厂,一家外贸公司和一家出租车公司都有意向采购电脑和网路布线。柳如樱则忙着装修办公室,采购办公家具,安装门头和广告箱等,才几天时间就让像模像样了。我则四处联络供应商,谈价格,比价格,拿样品,不断充实我们的货架,还将供应商的信息和各商品的供应价格做成电子表格,方便查询和统计。
“精益计算机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杨国平”,看着刚刚做好的名片,我眼睛有些湿润,心中感慨。总经理的头衔总让我一下子难以适应,这才几个月而已,我居然从一名普通大学生变身为法人代表。
黄经理请人算好吉日,安排了两家客户当天过来签约,于是我们的精益电脑就在火热的鞭爆声和签单的喜悦中开张了。
接下来的三个月里,生意蒸蒸日上,我们还招聘了两名精诚电脑的技术员和销售员,全职人员加起来有六人了。每月的营收都有十五万左右,除去设备成本和人工成本,每月净利润大概三万。因为我坚持采购产品的质量,所以利润相对就少了一些。刚开始黄柏杉还有些抱怨,认为没必要在那些看不见的设备上用最好的,质量过得去,价格便宜些才能多赚钱。但后来也逐渐认同了我的做法,因为客户给我们的评价很高,口碑在行业里越做越好。
老黄整天在外面,不是在精诚电脑,就是在客户那里跑,请客吃饭,喝酒唱歌,但每天雷打不动地给公司打电话,而且只打柳如樱的座机。我看得出来,老黄对柳如樱是认真的。柳如樱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对老黄意图一清二楚,不过她似乎没有任何的表态。我替老黄着急啊。
撇开他们二人不谈,我的问题是最麻烦的。因为我还是学生,全职上班当法人时间上根本安排不了。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一旦经商,学业肯定无法兼顾。所以没有和父母商量,我就在大三上学期向学校申请休学。
我拿着申请去系里跑了两趟,校办跑了两趟,连校长室都跑过一趟,但都给拒绝了,理由是如果不是身体原因,而是休学创业,当时无此先例。我也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把心一横,打算直接退学,坐在校办门口小花园的石椅上,我在做最后痛苦的挣扎。
迎面走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目光炯炯,器宇不凡,走到我面前,突然问“杨国平吗?”我愣了一下,仔细打量,但没认出来。
“我是郭金荣,你之前救过的那个挨刀子的老师。”
“哦.是您老人家啊。身体还好吗?看您精神不错,恢复的挺好”
“我找了你好久,想要感谢你。走,去我家坐坐。”
说完就拉起我的手,向教工宿舍区走去。郭老的家在五楼,快步上楼,老爷子脸不红气不喘。我心想,谁能想到前几个月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啊,这身体底子还真不是吹出来的。客厅里电视柜上面有几张泛黄的老照片,都是郭老和战友们的合影,还有一张郭老的全家福,其中小女孩非常漂亮。我指着全家福问郭老,
“这是你女儿吗?现在该上初中了吧?”
“什么眼神?照片是十年前拍的,她现在大学快毕业了,在上海。”
我尴尬的坐下,自己倒了点白开水。郭老则换好了鞋,坐在我对面。我赶忙给郭老泡了杯茶。接下来有点冷场,郭老不是一个健谈的人,碰巧我也不是。两个人看着茶叶从水面一根根落到水底,硬是憋不出一句话来。不过还是郭老先开口了,不过这一开口吓了我一跳。
“小子,你那一耳光,我记得呢!”
“啊,当时迫不得已啊,您老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我计较吧?”
“油嘴滑舌。我像是那么忘恩负义的人吗?我记得是因为你当时干的漂亮!”
“呃.”
被人打了一耳光,还说打得好,干得漂亮,这也算是奇葩了。
“大恩不言谢,我看你今天在校办门口似乎有难言之隐啊?”
“嗯,我要休学创业”
“呃,这个.”郭老停顿了一下,“怎么回事?”
我把自己的情况跟郭老交代了一遍,当然隐去了柳如樱,都是一个学校的老师,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郭老听得很仔细,中间还问了一些很关键的问题,比如老黄人品如何,公司业绩是否稳定等等。我也都一一作答,心想说不定郭老能帮忙。
郭老说,这件事情也许能帮忙,但也不能保证。今天既然来了,就一起吃顿便饭。说完也不等我答复,就去厨房忙活起来。看着郭老的身影,突然有点感慨,这个老人太孤独了。吃了顿便饭,我就告辞了。郭老也没多做挽留,只让我以后常来。老人家惜字如金,诚恳异常。
休学的事情暂时只能这样了,我多想也无益,世界上很多事就是这样,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