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都是有钱好办事,就像鸿渐不时和辛楣开玩笑说的那句话一样,钱能使日子过得比辛楣肚子里的油水更顺溜,赵老太太和孙姑太太达成一致协议后,订婚以及结婚的事儿马上就开始筹办了。
赵家自赵老太爷始就为国民政府工作了,辛楣大哥赵辛耀也是个在实职部门摸爬打滚多年的人了,家底自然不会差。赵辛耀已经是预备着要年底调任过来重庆的了,便预备着借着弟弟的婚事先为自己以后的人际关系网预热预热,极力赞成将订婚宴和结婚宴都要办得大气好看。
而赵老太太又是个好面子的,这辈子就这么两个儿子,小儿子而今年龄也不小了,当然也是要风光一把才算是办喜事的。于是这订婚宴便紧锣密鼓的在一周后开锣了,别的不说,光是辛楣那远远近近的同事加上赵辛耀昔日同僚什么的,就请了有十来桌,辛楣和柔嘉看着名单都觉得写请帖得写的要手痛。
柔嘉还在这一长串的名单里头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郑南嘉,顿时就唬了一跳,忙趁着孙姑太太不在的时节——孙姑太太回上海接柔嘉父母和弟弟去了,须得订婚宴前一日才能回来——去问辛楣:“辛楣,这位郑南嘉先生可是你的同僚?”
辛楣扔下手头上正写着的那个请帖,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凑过来看两眼道:“你是说郑主任呢?这算是我上司了,他也在国防部的,只是不同一个部门罢了。怎么?柔嘉你认识他?”
柔嘉也不好将自家姑太太当年那点儿底子掀开,只含糊说道:“不是我认识他,是Auntie认识他,他们多年前是留美的同学,连着这位郑先生的太太也是Auntie的同学呢,那日在洋货行里遇上了,我和Auntie就和他们一家子喝了个下午茶叙了叙旧。”
辛楣听得柔嘉这样说,自是也没把这事放心上,心念一转想起来另外的事情,微微皱眉道:“如今也把结婚日子定了下来了,距今不过是一个多月了,咱们的伴郎伴娘还没请好呢,要不提前预备着,恐怕到时候临时临急的请不到合适的闹得不好看呢。”
柔嘉伸手给他揉揉额角按按肩膀帮他放松放松,只笑道:“我倒是不担心这个的,伴郎不是现成的?方先生虽说不大会喝酒,但对你却是维护得紧,有人灌你酒,他自然会替你挡的,总比钟先生那几个你的幼时朋友靠谱些。至于伴娘么,不是还有唐小姐在那儿呢?就是不大相熟,估计得抽空上门请她一回——不过也不相干,唐小姐念完这一学年也就毕业了,大抵是会留在学校里跟我做同事的了,再借着方先生的面子,还怕请她不来?”
辛楣惊诧道:“哎呀柔嘉,难为你怎么想来?我真是忙昏头了!这主意不错啊!有了唐晓芙这根胡萝卜挂前头,简直是不愁鸿渐这匹马儿不快跑啊!我原本预备着找不到伴娘就只能向钟闵借了钟韵来凑数的,你也知道的,鸿渐好像跟钟家兄妹都不大对付的,我还怕他们闹的场面别扭不好看呢。”
柔嘉狡黠一笑道:“你呀,只记得唐小姐是方先生的胡萝卜,就不许方先生也是唐小姐的胡萝卜了?那日暖宅吃饭时,我留心看着唐小姐的,不止是方先生旧事难忘,就是唐小姐估计也是记得的。咱们这也算是成人好事不是?”
辛楣拍掌笑道:“那当然!鸿渐日日嚷着说他算是咱俩的大媒,咱俩的好好报答他才算是,而今咱俩也给他造个机会还他个大媒,以后看他还怎么说嘴!”
于是两人交换个心有戚戚焉的默契眼神,而后又相视一笑,不用旁人说,柔嘉都觉出那几分两人狼狈为奸的算计方鸿渐的味道来。不过不要紧,有道是死贫道不若死道友,婚宴上不请曹元朗和苏文纨夫妻俩是说不过去的,好歹算是世交兼同僚呢,以后同在一区办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只是这苏文纨也是个被宠坏了的执拗性子,到时候婚宴上说不准会不会闹什么幺蛾子,将方鸿渐和唐晓芙这对对于苏文纨来说仇恨值更高的炮灰拉出来挡一挡,估计这位姑奶奶就没空搭理柔嘉和辛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