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香格里拉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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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天堂钻戒

刘芸问:“昨晚你玩得有意思吗?”她给我端来一碗面。

我半眯着眼睛,说:“现在还有点头疼。昨晚谈业务,在加州红喝了好多啤酒,我和朱哥他们都在沙发上睡着了。”

刘芸笑盈盈地望着我,突然一拍桌子,说:“是在‘天堂’吧?那地方我去过。你衣服上还有香水味。”

“啊?”我看了看窗外,说,“没有吧?哦,是在K房唱歌时,叫了几个服务员陪唱。也就是唱唱歌,搂搂抱抱,逢场作戏难免有一点,对吧?天堂会所那么堕落的地方,我怎么会去?我这人有原则。”

刘芸用雕塑一样的小鼻子轻哼道:“是吗,你怎么知道那里堕落?”

我说:“地球人都知道啊!”

刘芸说:“你朱哥那畜生不是很喜欢去吗,你是他的心腹,他没带你?”

我点头说道:“是啊,朱仁义那畜生确实叫我去玩,但我没去。”

刘芸趴在我脖子上,用鼻子嗅了嗅,然后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我,弄得我心里有些发毛。半晌后,刘芸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仰着头说:“谢谢你,柴米。”

我舒了一口气,说:“好男人就是我,我就是好男人,我叫柴米。”

刘芸摩挲着我的耳朵,轻叹一声,说:“知道谢谢你什么吗?”

“啊?”

刘芸说:“谢谢你骗了我。”

我装作若无其事道:“没有啊!”

刘芸说:“你脖子上有吻痕,大小我刚才量过了,是18号吧?不错哦,那是张部长的私货,朱仁义也就碰过两三次。很爽吧?”

我才想起刘芸做了朱哥五年的贴身秘书,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我发火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别侮辱我的人格,我就唱了一会儿歌。”

刘芸笑道:“你身上的香味是二楼房里的古檀香,我跟朱仁义去了好多个休闲中心,全仙水就天堂是这个调调。你别紧张,我是真心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骗我,你不愿意骗我的时候,我就该离开了。女人反正都会被骗,区别是被骗多久,运气差的被骗一阵子,运气好的被骗一辈子。你要能骗我一辈子,然后你说真话,我就不计较你这一次了。”

我看着她真诚的眼睛,有些感动地想:奶奶的,套我的话?我说:“哎哟,喝酒喝大了,好像是被李白还有谁扶着去洗了个澡,是有个女人过来亲了我一口,但真没上二楼,我有洁癖。你那什么烂鼻子?不信我们上床检查一下,你尝一尝看浓度对不对?”

刘芸说:“死一边去!”

我埋着头吃着面条,味道很一般,太淡,跟尤晓萌的手艺比差远了。对女人死都不要说真话,这是原则。

刘芸看着我吃面,我装作吃得津津有味,给女人下厨房多些鼓励,这也是原则。刘芸叹了口气,伸出个大拇指说道:“柴米其实你做得对,对人好就要好好地骗她,别说真话。你记住了啊!”说完,拿起了一本公务员考试习题集,用心读了起来:“公务员的宗旨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我说:“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我有这么虚伪吗?嗯,快考试了吧,天啊,这本习题集这么厚你背完了?重点大学的考试机器就是恐怖,读完硕士还能考公务员的更恐怖,你越来越有灭绝师太的范儿了。”我量了量那本大书的厚度。

刘芸放下书,黑着脸说道:“你以为我想吗?好了,我本来不愿意说,既然你以为我是灭绝师太,那我就告诉你我混成这样就是因为心总是不够狠。老娘即使不读书也会有很多人要,柴米,你懂吗?你不珍惜我也别侮辱我。你昨天风流快活,那就算了,男人嘛!但你还说风凉话就太不厚道了,你知不知道昨天是什么日子?”

我抓了抓头发,说:“情人节早过了啊?”

刘芸穿着高跟鞋噔噔地冲到床边抽屉旁,红着眼睛说:“昨天是我的生日,上周晚上你去辅导班接我时,我已经告诉你了。你不是说要送我一个戒指吗?你连你开玩笑承诺的红牛易拉罐的拉口都忘记了吧?你别说我没有给你机会,我昨晚等你等到12点,你连电话都没打一个。你别以为我没人要啊,你自己看看——”她打开抽屉,抽屉里摆着大把玫瑰花,更难以忍受的是,居然还有条崭新的情趣内裤。

我想了想,问:“是那个假装组织部的胖叔叔吧,那个变态大叔?”

刘芸插着手冷笑道:“别人还真是组织部的,中层。昨天他还带着我去了谢瑞麟,一排的钻戒,任我选。”

我问:“你选了没有?”

刘芸摇摇头,说:“我太蠢了,我居然在等你的易拉罐。我在想,也许那个跟我同居的家伙真会有那么点爱我呢,我拿着他送的易拉罐,再把他打一顿逼他去楼下换个纯银的算了,我就吃点亏不要钻的了,要纯银就好了。结果……我真的好傻。”

我感动地抱着她,说:“真傻,拿过来卖了我们再把钱平分了,可以换20多个金戒指,我们结婚每人戴一个,其他的放在桌子上,一会儿摆个S,一会儿摆个B。”刘芸一脚踢在我膝盖上,我惨叫一声蹲在地上。

刘芸拿起包包,装起几件衣服,头也不回冲出了门外。

我说:“喂,开个玩笑。刘芸,我们日子还长着呢,还可以补很多个生日。”

刘芸一甩门,说:“很长吗?我已经老了。我只是告诉你,我不是每个人的戒指都要的。”刘芸看了我一眼,目光比月光还寂寞。

看着刘芸的背影,我莫名觉得很想笑,而且说不上为什么,这笑谈不上开心或者难受。纯粹是个本能动作,就像跟刘芸或者尤晓萌或者18号调情一样,我已经被30年不死不活的光阴千锤百炼得浑身是刀,不再习惯爱与不爱,我已经沉沦在无边无际中不再喜欢斤斤计较万丈红尘苦与不苦。我找个女人或许根本就谈不上爱情,只是为了自己有个异性伴旅,然后在这大千世界里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悲或者那么变态。所以是刘芸还是晓萌,可能根本就不怎么重要。我这样的算不算骗子?天地为证,我是真心只想骗个女人过一辈子的,烧水煮饭,挑水浇园,养狗生崽,慢慢老死。肉体也许出轨但精神绝不出轨,因为我怀疑我的精神压根就不知道哪里是轨。那些“你是风儿我是沙”的故事,总让我热泪盈眶,觉得“你是疯儿我是傻”,难道那些情圣情痴真的跟我不是一个国度?我甚至幻想回到古代,能有人指着别人的肚子决定里面那个是我的老婆,或者花点银子找个媒人胡说八道骗个雌性抬回家过一辈子。我觉得自己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烂人。但我还是渴望被救赎,就像渴望戈多。我不知道有没有一个破碎的她,来拯救这样一个破碎的我。刘芸,晓萌,还是不可能有的另一个?

一个人走在去公司的路上,没忍住走进商场,我在谢瑞麟里转来转去,觉得有钱人真是只选贵的不选对的,不就一坨亮晶晶的石头吗?南极洲都是这颜色啊,谁买谁****。我咬咬牙掏出钱包花了两个月的薪水买了颗中等规格的钻戒,手在流汗心里在流血,好多年没这么蠢过了。店里的小妹说,能咬牙买下来送到自己女人手上的,那就叫爱情。我说,我送给你你做我老婆不?她说一个月。我又跑去玫瑰花店,一枝蔫不拉叽的红玫瑰敢要8元钱,还有99、999和9999朵三种不同的套餐包扎方式,最小气的男人也可以散买九朵。我问可以活几天,店员说一天。我想了想,买了九坨韭菜。

朱哥说:“柴米,怎么南太平洋大学的英语预科班报名的人这么少呢?”

我说:“难啊,现在哪里还有这么多好糊弄的中国人?没买过中石油,还没吃过地沟油吗?人都被骗精了,我们不好混啊!”

朱哥说:“工商局又来查税了,一到年前就来。我看见他们就流汗。他们拿了四个红包走,据说还是张哥的面子,不然来八个人。再不招几个学生卖到澳洲去,真混不下去了。”

我看了看报名表,说:“有这七八个就可以开班了,节约成本,让阿杰夫教好了。尽快弄到钱再把他们运去澳大利亚。”

朱哥说:“只好这样。对了,何教授寄来的《岭南高考教学研究》看了吗?”

我回答:“看了,没有任何价值,纯粹废品。那本杂志就是他和他那几个小圈子的学者还有研究生互相吹捧、发表论文骗经费的地方,居然还好意思卖35块一期。”

朱哥愤怒道:“畜生!通知下去,每个学生至少买一本。我们以后在教育界混,这些专家也得罪不起。听说明年还有评估。”

我说:“不好吧,这么贵,有些学生也不富裕。强行摊派吗?”

朱哥说:“嗯,引导为主,自愿为原则,但都要买,否则扣老师工资。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们不吃学生,吃谁?其他几间学校包括公办也都一样,不是这个专家的,就是那个教研室的。”

我小心问道:“有提成没有?”

朱哥不屑地说:“你也干这么多年了,这需要问吗?”

我说:“好,我让夏侯军安排下去,明天收钱。就说这上面有高考题目,反正高考这么多题,他们出这么多期,是头猪都能碰中两道。”

朱哥说:“好。”然后拿着放大镜在世界地图上太平洋那一块转来转去。澳大利亚就这么大一坨,不用找这么久吧?朱哥问道:“柴米,斐济在哪?昨天牛老板才告诉我,南太平洋大学不在澳大利亚,在斐济。”

我说:“斐济?他不是说在澳大利亚吗——也对,他一直说的是在澳洲。这个放大镜可能不行,我去生物科组借个显微镜来。”

夏侯军把显微镜调好,朱哥看了看那个苍蝇般的小点,疑惑道:“这个地方有没有仙水大?”

夏侯军回答:“我是学地理的,关于这个国家的真的没有学过。”

我说:“斐济群岛共和国,估计就跟兰村差不多大吧。”

朱哥一拍桌子,说:“管它,反正都是留学。加强宣传力度,多卖点孩子过去。对了,期末成绩要考好,这最影响公司的声誉。”

夏侯军说:“我已经去出题专家那里买期末区统考的试卷了,针对性辅导一下,保证学生都进步,家长应该会满意。”

快下班时,尤晓萌说:“柴米,这样不对吧,教育单位不应该帮着孩子作弊。”

我说:“你都知道了?我们是私立单位,作不作弊不重要,活下去才重要。”

晚上回家,刘芸没回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猛的一下子少一个人,我心里觉得空落落的,之所以那么多感情不合面和心不和的夫妻就是不离婚,是因为很多人都会败给习惯。我一直很想骗个像刘芸一样漂亮的老婆了此残生,尤其是有了几天后更不愿意丢掉,所以我对自己今天早晨的表现很后悔。这丫的,别真的不回来了吧,那她就欠我很多钱了啊!

晚上11点,刘芸终于回来了,脸上没有任何笑容。她从钱包里拿出500元,说道:“柴米,合租一个月,公务员面试完,不管成不成我都走。”

我把钱扔回她口袋里,打开抽屉,那些玫瑰花已经被我扔了,那条情趣内裤没舍得扔,还留在一堆韭菜中间。我说:“买玫瑰多浪费啊,你看,我给你买了这么多韭菜——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好男人吧?”

刘芸忍不住笑了一下,又翻了个白眼,表示懒得搭理我。

我抓出一把韭菜,送到刘芸眼前,又把在商场里买的东西拿了出来。

我说:“韭菜,你的;瓜子,你的;鸡翅,你的;可乐,你的;钻戒,你的;你,我的!”

刘芸浑身颤抖了一下,从抽屉里拿起内裤走进了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