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大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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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特洛伊猜想

西域

1873年6月14日,蔚蓝色的爱琴海一望无际,波澜不惊。阳光挥洒在土耳其希萨尔雷克山丘上,盲诗人荷马在不朽的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中描写的特洛伊战争,被认为就发生在这里。

特洛伊人一排接一排像海上的层层波浪他们同指挥官一起前进手中的青铜兵器闪闪发光。

这样闪耀着青铜光泽的诗句,在荷马史诗里随处可见。

阿喀琉斯看见

赫克托尔的身体由青铜铠甲掩护着

这是杀死伟大的帕特洛克罗斯的战利品

他的脑袋动一动

那顶装着四片铜牌的闪亮头盔

也跟着摇摆起来

从1871年9月到现在,德国探险家谢里曼和他的希腊妻子索菲娅始终没有发现一片青铜!这只是盲诗人的想象?或者真的仅仅是一种传说?面对出土的一堆石斧和陶器,谢里曼几乎绝望。

1829年圣诞夜,七岁的谢里曼得到了父亲送给他的圣诞礼物——插图本《伊利亚特》,美丽的斯巴达王后海伦和神奇的特洛伊木马,深深吸引了他。十四岁那年,谢里曼开始外出谋生,在一家杂货店当学徒。

苦难的学徒生涯中最难忘的是,他听过用希腊语朗诵荷马史诗。以后,他又做过海轮水手、银行信差、荷兰商行办事员。

1846年,商行派谢里曼出任驻俄罗斯的商务代表。不久,他自己开了一家公司,在俄罗斯和美国经营石油制品,一举成为百万富翁。

童年的梦想顽固地占据着谢里曼的心灵,让他经商时仍刻苦学习希腊语。积聚了巨额资本的谢里曼,开始来实现他的“特洛伊猜想”了。三十六岁时,谢里曼弃商从学,在游历欧洲的过程中积累考古经验。1869年,四十七岁的谢里曼结识了酷爱荷马史诗的十六岁的雅典姑娘索菲娅,这位忠诚的朋友和助手,“为丈夫分担了忙乱生活中的一切麻烦”。

十九世纪中叶的欧洲,血管里充满了冒险精神和扩张欲望,资本裹挟着启蒙思想运动的“话语权”,形成巨大的力量,推动着每一根毛孔都竖起来,面对大海,面对被人类文化浸淫的世界每一处神秘的地方。

在亚洲、非洲和拉美,一个个文明古国成为“冒险家的乐园”。西方的考古热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兴起的。探险家们随着“坚船利炮”的足迹,从希腊、埃及,到巴比伦、印度,再到“雄视天下”的中华帝国。但是,这种“东西方文化的交流”,渗入了征服者贪婪的掠夺本性,这一“历史内涵”,正是造成一百年来一系列悲剧的根本原因。

罂粟,原产欧洲的一种植物,硕大的花朵鲜艳而美丽,通常有红、紫、白多色。它的果汁风干后被称作鸦片。十九世纪中叶的鸦片上沾满了中国人的血泪和屈辱,它让每一位炎黄子孙没齿难忘。一个不争的事实是,中国的许多文化遗产至今还是欧美不少国家博物馆的“馆藏之宝”,不能不说,这是西方探险家们掠夺的“巨大成果”。

谢里曼似乎要“文明”些。经过和土耳其政府近两年的艰苦谈判,包括与在希萨尔雷克山丘放牧的居民讨价还价,土耳其答应了谢里曼的请求,但要将发掘出的全部东西一半归土耳其政府。

1871年秋天,一百多名发掘民工随谢里曼夫妇来到希萨尔雷克山丘安营扎寨。开始的事情似乎很顺利,不久,考古队就发现了很厚的墙体,谢里曼认定,这就是荷马不断提到的普里阿摩斯王宫“坚固的城墙”。史诗描写的青铜让谢里曼走火入魔,许多石器和陶器制品被毁坏,可是,“闪耀发光”的青铜在哪里呢?谢里曼有些失望,原来,在荷马史诗描写的时代之前,这里就已经有“聚而成市”的历史了。

但谢里曼心有不甘,他将这层遗址命名为“特洛伊Ⅰ”。

1873年春,考古队再次对山丘进行了大规模的发掘。谢里曼认为,纵深已达到了史诗年代前,那么只有扩大发掘宽度。事情又出人意料地顺利,宽阔的街道出现了,街道的尽头是两座相隔六米的大门,那是巨型建筑的遗址,它被数米厚的灰烬覆盖着,周围满是被烧透的砖石碎片!

谢里曼的发现轰动了欧洲,他将其命名为“特洛伊Ⅱ”,并以此来证实,这就是荷马史诗中木马偷袭成功后被大火烧毁的特洛伊城废墟。但批评者说,普里阿摩斯是否真有其人史学界尚有争议,这样下结论无疑太轻率了。最要命的是,金属片的光泽依然没有在阳光下闪现。

这一次,谢里曼真的气馁了,遂决定在1873年6月15日停止对特洛伊遗址的发掘。在准备打道回府的前一天,谢里曼和索菲娅再次来到这片梦牵魂绕的“普里阿摩斯王宫”。突然,墙根处什么东西在温暖的阳光里耀了一下,是金属!谢里曼的心里一阵狂喜,他拉着妻子奔到墙下——这是一件青铜的钗状制品。我们可以想象,当时谢里曼的脑海中一定满是荷马激情的诗篇。

看啊,发出回声的大厅尽是青铜闪耀发光还有黄金、琥珀、白银、象牙也闪烁发亮只有奥林匹斯的宙斯才有这样的住所何其富,何其多令我一见多么惊异!

一个巨大的宝藏重见天日,八千多件金属制品回到人间,各色青铜兵器、黄金首饰和白银琥珀器皿堆了满满一屋子。令人叹为观止的是那顶被谢里曼称为“海伦冠”的金冕,由一点六万片金箔片缀成,冕上还悬有十六根长链和七十四根短链。至此,谢里曼对荷马史诗的真实性深信不疑,这就是特洛伊城墙,就是英雄决斗的塔楼,就是国王普里阿摩斯的财富!

历史再次和谢里曼开了一个玩笑,他至死也不知道,发现的所谓“普里阿摩斯宝藏”,其实仍是一种比荷马史诗年代更早的古希腊文明。

趁着发现宝藏赢得的极大声誉,1874年,谢里曼又开始了对迈锡尼遗址的发掘。公元前十二世纪,就是迈锡尼国王阿伽门农率领希腊联军,为夺回美女海伦挑起了长达十年的特洛伊战争。战争的鲜血浸润了荷马史诗的辉煌,而壮丽的诗篇又催生了伟大的古希腊文明。

不少考古学家和建筑学家慕名加入了爱琴文明世界的发掘,德国年轻的建筑学家威廉·德费尔德编制了特洛伊遗址的建筑平面图,并形成了“九层遗址”的著名结论。1932年至1938年,美国考古学家卡尔·布列仁通过现场发掘,最终证实了荷马史诗中的普里阿摩斯王宫兴建于特洛伊遗址第七层初期,史称“特洛伊Ⅶa”,它在公元前十二世纪城破的大火中毁灭。这已是后话,因为“特洛伊猜想”的始作俑者谢里曼,早已于1890年在意大利那不勒斯病逝。

阳光依旧灿烂,爱琴海依旧蔚蓝,特洛伊却已成永远的废墟。但是,盲诗人荷马的吟唱犹在耳边,在城邦废墟上孕育的古希腊精神,已然成为现代民主政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