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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为救至交涉险地 (4)

说着,便低着头,悄无声息。

王子进和绯绡不由纳闷,不知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接着,四野里像是响起了哀号声,一阵强似一阵,王子进不知发生何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只见凭空不知哪里冒出许多冤鬼,围在宝云周围,宝云眼中精光一闪,指着绯绡恶狠狠道:“吃了他!”

那模样与方才却像换了个人一样。

那几十余名冤鬼听了指令,都朝绯绡冲了过去,张着大嘴,口涎直流。

绯绡见了,长刀一挥,便砍倒了一排。

可是那些鬼怪却前仆后继,并不害怕,一拨倒下,又有一拨冲了过来,连着砍了几刀都是不能完全趋散,只见多,却一点不见少。

绯绡正忙于驱逐冤鬼,突然觉得头顶一黑,月光被人挡住。

只见宝云正被一干冤鬼托着,竟飞到自己头顶。

不由心下一惊,只听她大叫一声:“受死吧!”一只泛着青光的手便抓了下来,绯绡见了,忙伸刀一格,下面却是露了缝隙,那宝云见状嘴角牵了一丝笑意出来,下面的冤鬼见有机可趁,都张着大嘴扑了过来。

“哪里有那么容易?”绯绡说着,竟是一跃,一刀便向上面的宝云砍去,宝云见了吃了一惊,躲避不及,竟是被他砍中胳膊。

王子进见绯绡占了上风,不由高兴。

哪知情势突变,长刀竟是砍在她的胳膊里拔不出来。

绯绡见了,不由一惊:“绞粘咒!”往紫阳那边看去,果见他在那边念念有词。

宝云见他受制,另一直手便冲着绯绡的胸口抓了过去,绯绡脚下无处着力,这一下眼看是躲不开了,忙一闪身,让开了要害部位,那手却还是生生的抓到了他的胸口,透胸而过。

王子进见状疯了一般拼命挣扎,眼见绯绡的衣衫一会儿便被血染红,知他是受了重伤。

哪知绯绡抓着宝云的手,眼中闪烁着笑意。

宝云心中一惊,只觉得自己的手像是被岩石夹住,半分动弹不得,正惊惶间,只听绯绡道:“这绞粘咒,比起你的如何?”

说着,那边夹在宝云胳膊上的长刀竟“呼”的一声消失了,宝云和紫阳同是一惊,不知他在玩什么花样。

接着宝云眼前红光一闪,那条穿在绯绡身体里的胳膊竟是硬生生的被砍了下来,绯绡的那把刀,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的左手中。

两人都受了重伤,同时掉落在地上,宝云受了创,那些冤鬼也跟着消失,怕是她无力驾驭他们了。

紫阳在旁边见状不妙,拼命喊道:“宝云!宝云!快趁此将他杀了!”

宝云在地上却慢慢的坐起来,朝着绯绡一点一点的爬了过去,伸出仅存的一只手,慢慢抚摸着绯绡的伤口,“胡公子,这是宝云伤的吗?对不起……”

眼中又流下泪来,似是恢复了神智。

王子进见她残了肢体,却还惦记着绯绡,不由被她感动,这小小女孩,一番爱意似波涛洪水,要将周围的人都淹没了才行。

紫阳又叫气急败坏道:“宝云,你这是干吗?你只是一只冤鬼而已,还奢望些什么?”

话音刚落,紫阳竟觉得胸口一凉,还来不及感觉到疼痛,便见一柄钢刀透胸而过,那刀尖上,还滴着自己的鲜血。

王子进在下面被他所制,只觉一股鲜血扑面而来,还带着人的体温,夹着一股腥气,溅到他的身上。

只见张谦富手持着钢刀,从后面插到紫阳身上,他一脸老泪,混着紫阳的鲜血,哭道:“不许,不许任何人说我的女儿是鬼?她不是鬼,是我的女儿啊!”

紫阳似是不信这个事实一样,捂着胸口,瞪大眼珠,慢慢的倒了下去,血水将地面染成了红色。

、这一下变故,确令在场的几人都吃了一惊。王子进失去了控制,忙一起身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将紫阳手中的纸人夺走,往绯绡那边跑去。

只见绯绡的右胸被宝云的手穿了一个大洞,鲜血不停的往外涌。王子进急忙撕了衣袖,帮他堵住伤口,无奈那血水竟如泉涌,一会儿半副衣袖便湿透了。

“绯绡,绯绡你不要死啊!”王子进哭道。

绯绡抬起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摸了摸王子进的头:“呆子,我不会就这样死了的,我若死了,谁来保护你啊!”

“胡公子,你很痛吗,都是宝云害的!”宝云在一边哭道。

“不关你的事,我还砍了你一条臂膀下来呢,你不恨我吧?”绯绡说着坐了起来,那血又不停的涌出。

“不恨,宝云本就已经死了,也没有实体,这都没有什么……”

“嘻嘻,那就好,我答应了带你走,现下这紫阳也收拾了,我想个办法将你的魂魄带走便是!”说着,将宝云的那只断手用力的拉了出来。

王子进见了,忙又帮了他去包扎,免得血水流得更多。

宝云听了这话,极是欢喜,冲张谦富道:“爹,我同胡公子走了,你可答应?”

那边张谦富瘫坐在紫阳旁边,已经吓呆了,听她这样一喊,才回过神来。

只见不远处宝云断了一只胳膊,劈头散发,脸上全是一道道的抓痕,小小的身体坐在地上,甚是可怜,却带着一副幸福喜乐的表情。

张谦富看着,泪水又模糊了双眼,忙点头道:“走吧,不要挂念爹了,爹对不起你……”说着,又哭了起来:“都是爹不好,财迷心窍,被这妖道所骗,哪知却断送了你一生的幸福!”

王子进急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张谦富一把扔下钢刀,抱头痛哭起来,声音甚是凄惨。

他哭了一会儿,抬头道:“三年前,三年前这里突然几个月之间便变做一座鬼城,我的生意也作不下去了,可是自己已经老了,又无法像以前一样背井离乡的奔波了。”

说着,指着紫阳:“这妖道便跑来找我,说有办法让我的生意继续下去,但要我帮他盖一座道观!”

“你便答应他了?”王子进眼见事实如此,但又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亲爹会把女儿活活杀死。

张谦富听了,又是涕不成声。“他骗我,他骗我,说是会为我造一个圣女,我便骗了宝云跟他去了哪知?哪知,宝云这一去便没有回来,倒是那道士留在我这里的一只木刻的小人,慢慢的长了皮肉出来,变做宝云的样子。我开始也是十分欢喜,可是,可是那宝云却不会长大,长了两年还是一副小女孩的模样!”

“直到有一天,我来到这里,那天风好高,夜好黑啊!”他说着,目光出神,仿佛又回到那个黑夜,“我来到这里找事情的究竟,可是我找到了什么啊?找到了什么……”说着,肥胖的身体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往那埋桶的方向走去,“我找到的是已经死了的宝云,死了两年的宝云……”

王子进见了他的样子,不由害怕,也不敢问了,忙又跑了回来。

宝云却悠悠笑道:“爹,我从未恨过你,那日紫阳拉着我的手,对我说要带我去找死去的母亲,我便知道自己不会再活着回来了!是我自愿钻到那个桶里的,是为了能见到死去的母亲,是为了能让你重新开心起来,这一切,都不关别人的事,不关别人的事……”

王子进扶起绯绡道:“你说这事可怎么办?”眼见这对父女的神智好像都不是很清醒的样子,确是十分棘手。

“我要言而有信,自是要想法将她带走……”

话还没有说完,只听一个声音道:“将她带走,却又谈何容易?”

王子进听了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那紫阳还没有死,从地上慢慢的爬了起来。

“你这妖道,怎么还没有死!”王子进见了,便要跑上去拼命!

那紫阳却仰面朝天,大笑几声,“我是妖道,我是妖道啊?可是没有我这个妖道,那都丰城又怎会有今天?”

“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绯绡问道,“莫不是以为我不能破了你那邪门的法术?”

紫阳听了,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那桶井之术好破,只要我死了,那法术也便没有什么效力了,可是之后呢?”

“之后又怎样?”王子进问道。

紫阳笑了两声忙大口喘气,估计是失血过多,浑身脱了力,“你说呢?你说会怎样?”说着慢慢的倒了下去,“这城中,就会冤鬼横行……,哈哈,冤鬼横行……”

王子进听他最后几声笑声甚是凄惨,身上被他激起一身鸡皮,只见紫阳倒在一边,睁着眼睛,这次看来是死透了。

满头的青丝竟变做白发,脸上也是皱纹横生。

“这、这是怎么回事?”王子进问道。

绯绡见了紫阳的尸身道:“道家追求长生不老者为多,看他这样子,也是将自己的法力都用来驻颜了!”说着叹了口气:“就是永葆青春又能怎样?到头来不过都是枯骨一堆……”

“那他方才说的话可是真的了?”王子进问道,这事到现在,却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绯绡叹了口气:“先走一步算一步吧!”说着,走过去扶起宝云,柔声道:“宝云,我们先带你回家,以后的事,再想办法!”

哪知宝云却哭了起来,“胡公子,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宝云无法和你一同走了!”

“莫要听那紫阳的话,我会帮你想办法!”

宝云笑着摇了摇头:“胡公子,我已经死了这许多年,什么不知道?没有办法可想!”又伸手抹泪:“胡公子能如此对我,我便已经十分满足了!”

“那你要做何打算?”绯绡问道。

宝云却是不答话,慢慢走到那埋葬了自己的桶旁,低首看去,那里一个小小女孩的尸体,蜷缩在里面,“这是我吗?一直没有勇气看一眼。来不及长大,便成了这般模样……”

王子进听她说着,也不由心伤,忙道:“莫要看了,看一眼,便平添一份伤心,和我们一起走吧!”

“走?”宝云回头看了看绯绡和子进道:“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只是,无法和二位一起走了!”

“你不是很喜欢绯绡吗?干吗不随我们去了?”王子进见她的样子,又想起了沉星,不会这可怜的宝云,也要如沉星一般香消玉殒了吧?

“王公子,宝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如果要是有缘的话,只能来世再见了,我若不这样,爹又该怎么办?我只希望他能平安的活下去!”

“宝云,你莫不是要超生?”绯绡道。

“我不单一个人超升,还要将这里死去的冤鬼一起带走!”宝云说着,脸上竟是一副幸福的神色:“他们与我一样可怜,一样是不想这么早就离开这个世界!我不能将他们丢在这旷野中继续哭涕,这,只有我能办到!”

“你当真要这样?”王子进听了不由心伤,这个女孩,怕是没有在这个世界上过了几日幸福的日子吧?

宝云凄婉的说:“胡公子,可以让我再拉一下你的手吗?”

绯绡把手慢慢的递了过去,宝云一只断臂拉了他的手放在脸旁,闭紧双眼:“那****在下面接我的绣球,我真的好开心啊,就让那绣球飞到你哪里去了,我好喜欢好喜欢你啊,可是你又偏偏不要我!我喜欢得不成了,便想法夺了你的魂魄出来,你不会怪我吧?”

语气中尽是凄凉,脸上却是一副幸福神色,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艳阳高照的午后,一个白衣的少年站在楼下向自己这边打望,那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不怪……”绯绡只觉自己手上一凉,却是她的眼泪。

只听她继续说道:“现下又将你伤成这样,你不怪我吧?”

“不怪……”

“那我就放心了!”宝云说着放开了他的手,“其实我一直想和你在一起,一起游山玩水,哪怕只有一天,我也会很高兴!”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可是这对于我,只是一个无望的梦而已!”

王子进见了,知她要走,心中甚是酸楚。只见她单手一招,却是无数冤鬼的影子从身后出来,声势浩大,极为吓人。

宝云举着手笑道:“胡公子可否送我一程?”那笑容夹着泪水,却甚是明媚。

绯绡点头道:“好!”说着将长刀抽了出来,对王子进道:“将火折给我!”

王子进瞬时明白了这二人要干什么,将火折抛了过去,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突然只觉后面一阵热浪卷了起来,像谁的目光,带着相思,灼得人难过,灼得人想哭,灼得人心中发酸。

王子进再睁眼时,只见一片空旷的原野,什么也没有,只有绯绡一个人,白衣上沾了鲜血,衣裾随风飘摇。

王子进问道:“她可是走了?”

绯绡并不答话,伸了手给他看,掌中是一个木头的小人,那小人已被火焰烤得焦黑,清晰可见缺了一只胳膊。

眼见太阳就要升起,绯绡对王子进道:“我们走吧!”

王子进回头看了一眼这旷野,也许明年春天,这里又会开满了鲜花吧,那时,会不会有人记得宝云呢?

身后张谦富一个人,呆坐在桶旁,痴痴傻傻,又似乎有无尽的心事要想。

两人走到茅屋旁,只听一声苍老的笑声:“你寻了你的朋友回来了?”却是如墨。

“如墨,你怎么没有被带走?”王子进又惊又喜。

“我本没有怨气,却有谁能带得走我?”如墨哈哈大笑,甚是开心的样子,王子进只见茅屋中走出一个老儿,穿着守卫的衣服,扎了一条红色的头巾。

“再见了,呆子,继续赶路吧!”

王子进知是无人镇压他,已是有能力现了形,不由高兴。

“子进,我好累啊!负我一程!绯绡又变了狐狸,缩在他怀里,王子进见他雪白的皮毛上尽是斑斑的血色,知他是累得坏了。

只见那白狐的怀中,还抱着一个焦黑的木制人偶,王子进见了,又是悲从心来。宝云那清秀的脸,一双明亮的大眼,又浮现在眼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