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大国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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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瘗玉埋香

霓儿原本只求速死,将刽子手的刀骗到手,一刀了断,从此与世间恩怨两不相顾。

谁知道突然杀出邵天门这个冤家,阻止了她的计划,将她押入大牢。

霓儿当然明白天门意欲救她。但是圣殿上亲眼所见,天王与东王已翻脸,她对天王投毒,又诬东王是幕后主使,两王都对她恨之入骨,都绝难容她,不知天门能有何种手段救得了她。

天门亲自提审霓儿,陪审的是一长一幼,一男一女二人。

霓儿一被押到堂上,天门便点化她,把杨润清和仟慈的身份挑明了。

“天王妃,只要你说出毒害天王的真正幕后主使,东王可饶你免受‘人彘’刑罚……”

天门这句话有两层含义,一层是说给仟慈听的,瞧瞧吧,你父王多么残忍,竟要对一个弱女子施以“人彘”酷刑;另一层意思是提醒霓儿,快将韦昌辉供出来,三龙王闹海,鱼虾才好浑水里藏身保命。

“‘人彘’是什么刑罚?”仟慈果然觉得新奇,小声问杨润清。

“断掉手足,拔舌剜目……”杨润清怕吓着仟慈,急忙加了句解释,“这是父王吓唬天王妃的,当然不会真对她用这种酷刑。”

“太惨忍了,有罪便砍头,无罪便开释,何必让人受这种苦。”仟慈打量着霓儿,不因情敌而忌恨,反而因同为女子而怜悯。

霓儿在天王府日日与那些嫔妃们勾心斗角,早历练得八面玲珑,听到天门点明偏座上二人的身份,便知道今日的审讯天门很是为难。

杨秀清派了亲弟弟来监审不算,把女儿也派了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既然对天门如此不信任,天门又是怎样把自己从刑场上救下来的呢?

得罪了天王和东王的人,从来无人能有好下场,天门为救自己不知花费多少心血,不知担了多少风险。

霓儿看着眼前的情形,想着在天国所见到的各种罪恶,越发对活下去没有信心。她活在这世上,先享福后受苦,最后又入宫为妃,人间甘苦尝遍,再多活几十年也不过如此。

人之将死,其心柔软。天门以前固然有种种不对,但从他在天京城内的种种表现来看,可以得知他的心里一直是内疚的,这回出手相救,也是发自肺腑的。

不是冤家不聚首,和天门是前世的冤家啊,孽债为前世所欠,天门追了一路,如今便还了罢。

她要让天门死心,放弃救她的念头。

“既然本宫有活命的可能,我便实话实说了吧,指使我投毒的人并非东王。”

“哦,那么究竟是何人呢?”

“我不能说给你听,你请东王来,我要当面告诉他。”

天门不知霓儿是何目的,犹豫难决。仟慈走到天门身边,附耳低语:“想知道你的这个霓儿心里怎么想的吗?她不相信你能救得下她,她打定主意要死了。她要指证的那个幕后指使是你。”

指证天门是投毒主谋,在杨秀清这儿,当然对天门有利。霓儿的良苦用心令天门动容,可是杨秀清知道他们两人原本相识,这种小把戏只能是适得其反。

能弄懂霓儿的心事当然很重要,但是仟慈对霓儿心怀戒备,万一霓儿想一些特别隐秘的事,被仟慈窥知,不知又要生出什么乱子,还是屏蔽掉仟慈的读心术好。

天门念头一闪,一刻不敢迟疑,道:“诚如斯言——仟慈啊,谁会舍生求死呢!霓儿这是彻底绝望了……”

仟慈正觉得天门心里有话,正待细辨,“诚如斯言”四个字忽然钻进脑中,像掩上了一扇门,眼睛里耳朵里一下子全安静下来。她狐疑地看着天门,慢慢退回座位上。

杨润清吩咐差役去请东王,然后把仟慈叫到身边,向他打听可曾读出霓儿心里的想法。

仟慈矢口否认她会读心术,摇头道:“我又不是她肚里的虫子,人家心里想什么我怎会知道。”

天门盯着霓儿,委婉地劝说:“天王妃,只要你供出真正的主谋,天门保你无事。仟慈公主,你说是不是这样。”

霓儿微微一笑说:“你若能保得本宫,何至于有今日。”

一句话将天门说得无地自容起来。

这时杨秀清进了刑堂,天门急忙起身让座,向偏座走去,经过霓儿跟前时,低声说道:“霓儿,我的身份也已暴露,你且忍一忍,容我慢慢想出法子来救你。眼下最要紧的是把韦昌辉扯出来……”

“你空有通灵奇术,白担了理学世家子弟的名头,事到自己头上,却不肯认命。”霓儿语速极快:“这全是天意,我不怪你,也不要你救我,各安天命吧。”

“仟慈,他们说些什么,你如实向为父道来。”杨秀清道。

“天门哥哥在劝天王妃招供,已劝半天了。”仟慈随口答曰。

杨秀清道:“什么天王妃,她已是戴罪之人,怎能配称天王妃。于鲜儿,你请本王来,有什么话快些讲吧。”

“我有天大的秘密要告诉东王,关乎太平军存亡的,你要不要听?不过——”霓儿一指天门等人,“他们不能在这里。”

杨秀清冲众人一摆手:“你们暂且回避吧。”

天门觉得霓儿有诈,忙道:“天王妃,你居深宫之中,会知道什么天大的秘密。老实招出投毒的主谋,好生求求东王,或可免予一死,切不可一条道走到黑……”

“出去!这里有本王在,你少聒噪!”杨秀清把天门赶出刑堂,随手将门关上。

天门将仟慈拉到一旁,急切地问:“你可听到霓儿心里怎么想的?”

“天门哥哥,你说奇不奇怪,我的读心术忽然失灵了。”

天门拍着脑门子,懊恼不已:“糊涂了,糊涂了,昏头了,昏头了。”

“天门,你怎么啦?你好像对天王妃很紧张,是怕她向东王告什么密吗?”杨润清问。

“天门不怕西王妃告密,怕的是她自灭其口,把秘密带走,就再也没人知道她背后的主谋了。”

“自灭其口,你说笑的吧,东王在里面,会制服不住她——”

杨润清的话音未落,刑堂里传出一声无比惊悚的长嘶:“啊呀……”

东王的侍卫,刑堂的差役反应极快,一哄而上,撞开大门涌进去,只见杨秀清手上鲜血淋漓,一脸的怒容站在大堂中间,脚下是蜷缩在地的霓儿。

天门上去托着霓儿的头,想扶她起来,发现她的脖子软软的垂下来,像是断了,再去试霓儿的脉,已经毫无生机。

霓儿的眼睛安祥地闭着,脸上看不到一丝痛苦,她对自己的归宿很满意。但是天门却肝肠寸断,攥紧霓儿的手,心里默念着:“霓儿,霓儿,天门终究是辜负了你!”

仟慈抓住东王的手,带着口腔问:“父王,你伤在哪里啦?手上哪来的血?”

“不要紧,碰到桌子角,划了个小口子而已。”

天门拿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杨秀清的伤口,很明显是一个唇齿咬后留下的月牙印儿。

霓儿知道杨秀清的禀性,为激怒她杀了自己,趁其不备,对着杨秀清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被天门说准了,”杨润清道:“兄长,她是一心求死。”

这个结果,对天门来说并不意外,他所做的努力,只不过使霓儿多活了几个时辰,霓儿的劫在这里,他的劫也在这里,不是他做错了什么,而是天意使然。

“邵天门,你想知道这个妖女向本王说了些什么吗?”

天门明知道霓儿不会有话给杨秀清,口中却说:“她一定是把幕后主使者告诉了九千岁吧。”

“对,她把所有秘密——洪秀全的秘密,清妖的秘密,你的秘密——都告诉了本王。你算得很准,她有一心求死,因此本王满足她了。”

“天门的秘密九千岁都知道,何用天王妃再告密。”天门平静地说:“请九千岁示下,天王妃的尸体该如何处置,天门愿意办这个差事。”

杨秀清道:“仟慈,你先回府去。”

“我不回,我要和天门哥哥一起回去。”

“听话,我和天门有公事要办,来人啊,护送公主回府。”

仟慈很聪明,看出情形不对,道:“我就不回去,谁敢动我,我便学天王妃。”

杨秀清索性丢下仟慈不理,对差役说:“把邵天门绑到刑场点了天灯!”

“九千岁要杀天门,总得安个罪名吧。”天门笑道。

“父王,你要杀天门哥哥就先杀了女儿!”仟慈站到天门身前。

“邵天门,你这个清妖奸细,本王杀你何须什么罪名!天国的罪名岂是你配得的!”杨秀清甩着手上的血怒道。

“九千岁眼看将要成天国君王,竟如此反复无常,一时待我如座上宾,一时便莫须有地点了我的天灯。天门上知天下知地,看人从不走眼,未想到竟栽到东王手里。天门无话可说,点天灯也好,我自照亮升天路,但看地狱谁能逃。”

“父王,天门哥哥是女儿的夫婿,昨天晚上,我们……我们已经同房了!慢说他无对你不起之处,便是有些闪失,你也不能杀他。”仟慈泣道。

“你,你说什么!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气死为父了!我现在就杀了这个小王八蛋!”当着侍卫差役的面,杨秀清受此奇耻大辱,气得一跳多高,上前便要去掐天门的脖子。

杨润清慌忙抱住他,“兄长,仟慈说气话呢,你不必当真。”

杨秀清坐到椅子上喘着粗气,道:“傻孩子,你会读心术,你扒开他的心瞧瞧,看究竟是黑的还是红的。”

“我不会什么读心术,那些话全是我和天门哥哥闹别扭,编造的瞎话。路遥知人心,天门哥哥与你相交多年,他是什么人你岂能不知!”

“你不用再袒护他了,我全都明白了,你问他韩小手去了哪里?!哼,快把邵天门推出去!”

“兄长且慢,杀人容易,举手之劳罢了,若天门真为妖人,真藏歹心,随时便可杀了他。”杨润清拦住,然后与杨秀清低语道:“兄长难道忘了,天门曾在我们家庙上的种种异象?此人通着神灵,透着诡异,不可轻易杀之。依小弟之见,何不在府中选个院子,将他软禁起来,待我们的大事成功之后,一切自然水落石出,若他是敌人,便拿他祭天,若他是被冤枉的,正好与仟慈成亲。”

杨秀清冷静下来,觉得这两天杀伐过重,是该收敛一下了,而且天门的事虽有韩小手此节是确凿的,但其它情节并未查证,或许仟慈真就是与他在呕气呢。

杨秀清看了一眼哭得泪人般的仟慈,再看一眼若无其事的天门,又怜又气,令人把天门押入东王府,关进一座封闭的院子里,从此把天门软禁起来。